馬蹄踏在柔軟的草地上,一夜的雨水衝刷了積攢多日的塵土,天地之間煥然一新,白雲在藍天之上翻卷,微風拂過草地,淡腥的泥土味令人心曠神怡。


    討伐軍登上山岡,黑底銀月是教會的旗幟,藍底金獅是伯格王國的旗幟,馬不嘶聽號令,人不言待指令。


    為首者,頭戴法冠,一席黑袍,手持權杖,腰佩細劍,乃一女子。


    “芙羅拉主教,前方就是庫洛爾了。”王國討伐軍騎士團長艾爾德上前,遙指那硝煙彌漫,焦土環繞之城。


    芙羅拉數日的征途,使得她白皙的臉龐帶有疲憊。


    右手戒指熒光點點,無形中一個3級魔法“醒神淚”悄然釋放,疲倦橫掃一空,精神為之一振。“通知所有騎士、修士、魔法師,整頓30分鍾,大軍隨我入城。”


    騎士團長艾爾德點頭應是,回頭向部隊發布命令。


    芙羅拉注視著遠方,三麵環山一麵傍水,庫洛爾建立在中央,每逢夏季來自東方的熱風夾帶水汽席卷庫洛爾,熱風被山阻擋在當中,整日悶熱難耐。一到冬季,西方的暖風吹不進來,城裏不下雪也寒冷刺骨。


    “一年四季除了春秋,就沒有幾天好時光。”這是凱麗回憶家鄉時的感想,“唯一值得留念的,恐怕就隻有那漫山遍野的嵐陽樹了...”


    嵐陽樹性情溫和,像大家閨秀,春風一來,羞答答的開出鮮豔的小花,若是在春雨之後,站在庫洛爾最高的塔上環顧一周,鮮嫩欲滴的小花帶著露水,在陽光下漫山遍野的花兒熠熠生輝,生機盎然,城市就好似掉進了花團之中。


    秋風一吹,嵐陽樹的葉子就羞紅了臉,下上幾場秋雨,刮上幾場秋風,山上的嵐陽樹都紅了臉,城市宛如掉進了晚霞中,那也是庫洛爾舉行“童兒節”的日子。


    呼出一口氣,芙羅拉眺望那被戰火席卷過的山坡,殘肢斷臂,鮮血淋漓,寸土寸血,無數士兵將生命留在了會臉紅的嵐陽樹下....


    庫洛爾一個小城,一個經濟並不發達,人們安居樂業,與世無爭的小城。


    一夜之間,數萬民眾暴斃,屍橫遍野,白骨皚皚。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那臭名昭著的紅薔薇,瘋狂的魔女。


    一想到這裏,芙羅拉便攥緊了右手權杖,眼神越發冷厲。


    休整時間很快結束,艾爾德與芙羅拉並列前行,大軍朝著庫洛爾進發。


    在這個過程中,大軍從容不迫,過程中人不言馬不嘶,無形的壓力將整個城市籠罩。


    沿著道路進入城市,芙羅拉看到,城中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士兵調查匯報,住戶主人躺在床上,神態猙獰,身體萎靡,血液被抽幹,不見孩童屍體。


    “一夜之間,整個城市的人突然暴斃,主教大人,您看如此規模的魔法陣,會是什麽等級。”艾爾德悄悄與芙羅拉輕聲交談。


    “團長閣下,紅薔薇信奉源初魔女,她們始終認為源初魔女並未死亡,而是陷入了沉睡。迄今為止所有關於紅薔薇的事件,都是關於祭祀儀式。”芙羅拉看向那些被士兵堆起來的屍體,“抽取血液,範圍能覆蓋整個城市,此類儀式威能絕不亞於7級魔法陣。”


    儀式沒有等級,一個簡單的儀式,若得祈求之主垂愛,威力甚至能超越10級。


    “7級...”艾爾德低聲喃喃,右手不知不覺搭在了劍柄上。


    “留下兩個大隊人焚燒屍體,其他人隨我走。”艾爾德吩咐道。


    芙羅拉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遠處那座高大的塔樓,那是庫洛爾最高點,也是城市的中央,從神秘學上說,是整個儀式的眼。


    這時火焰點燃了屍體,一股奇怪的惡臭彌漫開來,芙羅拉皺了皺鼻子,並未發現左手戒指出現的裂紋。


    逼近塔樓,隊伍開始調整陣形。


    王國騎士在最前方,王國魔法師(3-4級)在中央,教會修士(5-6級)在最後方。


    他們將整個塔樓包圍,芙羅拉下馬,艾爾德率領30名帝國鐵騎士(5-6級)跟在其後。


    權杖頂端寶石綻放灰色光芒,芙羅拉抬起左手,嘴中念念有詞,數個防禦魔法施展。


    “魔法師給騎士們施展防禦魔法,修士施加囑咐與神聖屬性。”芙羅拉有條不紊吩咐道。


    魔法師們舉起法杖,修士們雙手合十,繽紛斑斕的光芒在艾爾德與30名鐵騎士身上流轉,他們的武器綻放淡淡熒光,精神與肉體得到不同幅度強化。


    準備工作完成,芙羅拉率先步入塔樓。


    漆黑的環形樓梯,光芒從窗戶與空洞中照入,卻被無形黑暗吞噬。


    芙羅拉眉頭微皺,權杖綻放出聖潔的光芒,照亮了道路,那是一條由無數孩童屍體組成的死亡階梯。


    一瞬間,芙羅拉覺得自己快要被憤怒淹沒,無數的孩童或祈求或匍匐,布滿骨屑的樓梯從他們麵前經過,而他們已經成為了幹屍,永遠保持著姿勢。


    “該死!”鐵騎士中有人出聲罵道。


    艾爾德沉著臉,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主教大人,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能夠回到女神的懷抱嗎?”


    “女神是仁慈的,無辜的孩子是女神的天使,他們會在女神的國度快樂生活,不再痛苦,不再流淚。”芙羅拉說著教義,心中卻回想起紅衣主教的承諾。“黎明前的黑暗,這一切都是為了救贖...”


    一路無言,壓抑的氣氛中,隻有踩在骨屑上的嘎吱聲。


    越走越上,芙羅拉看到了一扇門,心中突然湧現出解脫的想法,迫不及待想要去打開那扇門,離開這壓抑到讓人瘋狂的階梯。


    腳步越來越快,就在她伸手觸碰那扇門的時刻,權杖豁然綻放出耀眼光芒。


    芙羅拉瞬間清醒,她定睛一看,那是什麽門,分明是一條斷掉的階梯,再往前一步便會墜落。


    “幻境?”芙羅拉吸了口氣,閉上眼睛,神聖之力匯聚至權杖,猛然向地麵一戳!


    轟!


    塔樓消失了,幹屍消失了,骨屑與階梯消失了,所在的是一片燃燒著火焰,流淌著鮮血的廢墟,那高聳的塔樓早已攔腰截斷,一輪紅月懸掛在天空,那代表著邪惡的紅月是源初魔女的一隻眼睛。


    “真是不可思議,居然能夠清醒過來!”刺耳的聲音來自那名衣不遮體的女人,她坐在地上,手中捧著一枚還在跳動的心髒,她唇紅齒白,美豔不可方物,卻又邪惡歹毒,陰狠不亞毒蛇。


    芙羅拉這才發現,斷了一條手臂的艾爾德與同樣狼狽不堪的7名鐵騎士護在左右,他們的臉上帶著憤怒與恐懼。


    “主教大人,您終於醒了。”艾爾德蒼白的臉龐露出苦笑。


    “團長閣下,這到底怎麽回事?”芙羅拉詢問道。


    “在屍體焚燒後,整個城市就仿佛活了過來,無數的觸手與骨爪襲擊了討伐軍,現在隻剩下我們幾個了。”艾爾德說道,“您是此次討伐軍的關鍵,我等誓死守護,女神光芒刺穿黑暗,照耀大地。”


    “女神光芒刺穿黑暗,照耀大地!”其餘騎士齊齊怒吼,騎士長劍直指天穹。


    “屍體...氣味...”芙羅拉看到左手裂開的戒指,那是臨行前保存在教會地底的聖物,如今已經徹底損毀。


    “喲喲喲,真是令人感動,無謂的騎士,守護黑暗中僅存的光明,哈哈哈哈,真是令人感到作嘔。”女子站起來,她將捧著心髒的手指向眾人,嘴角露出妖豔的笑容,紅唇開合,“深淵之角,刺穿他們。”


    地麵鼓起肉瘤,數十條長著骨刺的血紅觸手同時向眾人衝去。


    “嘭!”權杖杵在地上,光芒瞬間將眾人保護在內,任何膽敢步入其中的觸手全部被攪碎。


    “女神的榮光,豈容爾等僭越!”芙羅拉右手權杖綻放純淨光芒,光芒化作一條長龍,直指女人,“7級魔法,絞殺。”


    女子忽然感覺周圍空氣變得無比沉重,然後無數的傷口出現在身體時,她痛呼出聲,可惜無形的刀鋒已經將她的喉嚨撕裂,她砰的一聲化作一團血霧。


    “呼!”芙羅拉呼出一口氣,利用長劍帶來的增幅,瞬間釋放7級魔法對她的負荷同樣不小。


    “成功了!”艾爾德驚醒道,他立即來到芙羅拉身邊,“主教大人,我們成功幹掉她了。”


    “不,她隻是這片空間的投影,艾爾德看看周圍,這裏是源初魔女的領域,趁著魔女真身還未到來,必須想辦法離開,否則...”


    騎士劍貫穿了她的腹部,那名恪盡職守的騎士團長,露出燦爛的笑容。


    “主教大人,您說得對,這裏的確是吾母的領域,那個小婊子也的確是投影,不過掌控這片領域的魔女本人早就來了喲。”艾爾德明明是個男人,卻發出女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酥麻入骨,嫵媚動聽,即便是女人聽到,也會產生生理反應。


    “你是色欲魔女!”芙羅拉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同時權杖綻放出耀眼光芒,揮打向近在咫尺的色欲魔女。


    “嘭!”艾爾德太陽穴被權杖砸爛,他的身體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真是可惜,多好的一具身體,就這麽被毀了。”一名鐵騎士惋惜的說道,他摘下頭盔,一張男人的臉露出嫵媚的神情,一雙眼睛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芙羅拉捂住傷口,咳出一大口血。


    “不釋放治療術的話,你可是會死的喲。”色欲魔女擺動著腰肢,走過來。


    芙羅拉麵色蒼白,持握權杖的手在顫抖,“色欲魔女的權柄是同化...你想將我變成傀儡...做夢。”


    “不愧是銀月教會的主教,對紅薔薇魔女的權柄很了解嘛,哈哈哈哈,不過,在吾母領域之中,你想死都難。”說罷,她朝芙羅拉衝去。


    “8級魔法:生死刹那!”芙羅拉利用權杖僅存的能量釋放出自己所能掌握的最強魔法,這個魔法是一個狀態,施術者所有魔法吟唱時間大幅度縮短,代價是會消耗生命力。


    權杖黯淡無光,頂端寶石徹底破碎,與此同時,芙羅拉拔出腰間細劍,口中快速念誦咒語。


    “6級魔法:風裂刃!”“6級魔法:焚炎!”“6級魔法:重壓之地!”“5級魔法:高風壓!”“4級魔法:水流彈!”“4級魔法:地刺!”“3級魔法:風刃!”....。


    一具又一具身體被摧毀,一具又一具身體從肉瘤中誕生,色欲魔女的身體仿佛沒有盡頭,高懸空中的紅月似乎是在嘲笑不自量力的凡人。


    雪白的長發,褶皺的皮膚,醜陋的老人斑,短短幾分鍾,青春年華的女子已經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嫗。


    “咳咳咳!”芙羅拉半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新的身體從肉瘤中誕生,裸露的美豔女子赤著腳走出來,“可悲的人類,瞧瞧你醜陋的姿態,何必呢。”


    “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便賜予你無盡的青春,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這是無數女人畢生追求的。”


    “咳咳咳,女神的...光輝,必將...穿透...黑暗...抵達...勝利的...彼...岸。”芙羅拉已然油盡燈枯,她是如此的絕望,又是如此的堅強,她從不屈服,隻因為心中不曾動搖的信念。“凱麗,你是否也從未如此絕望過。”


    “哼,不識好歹,那你就在無盡的歡愉之中沉淪吧嗎,這具身體,我要了!”色欲魔女撲了上去。


    “哎!”無奈的歎息在天地之間響起,那是一束純淨的光芒,祂猶如黑暗中的利劍,輕易斬斷了帷幕。


    緋紅之月甚至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這麽被斬成兩半,灼熱的光貫穿了色欲魔女的身體,同時也貫穿了地底深處的儀式,將那尊烏黑的魔女雕像融化。


    “正位天使???為什麽會是正位天使???不....”色欲魔女不甘的咆哮,她的身體徹底消失,連灰也沒有剩下。


    芙羅拉艱難抬起頭,那被光芒包裹的天使,展開漆黑的羽翼,祂向自己伸出了手....


    ....


    在喬裏山脈東側,艾迪伯爵府,一團肉瘤安靜的躺在浸滿處女血的容器內。


    咕咚!


    肉瘤如心髒般跳動,這聲音是如此清晰,守在旁邊的老者立即睜開了眼角,他跪在容器旁,擁抱著那團肉瘤。


    “親愛的,你終於想起我了嗎?你終於要回到我的身邊了嗎?親愛的,我願將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你,隻求你能賜予我一場無與倫比的歡愉。”


    那肉瘤仿佛是在回應老者,有力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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