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中旬,淅淅瀝瀝的秋雨像個扭扭捏捏的大家閨秀,纏纏綿綿下了幾天幾夜,還不如那轟轟烈烈愛一場的夏雨來的痛快。


    雨點有氣無力落下,打在銀色盔甲上,濺不起像樣的水花。


    張狂豪氣的金發被浸濕了,慵懶的貼在前額,堅韌的臉龐唯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盯著麵前身穿禮服頭戴紳士帽的少年。


    少年站在屋簷下,身後長廊陳列兩排盔甲,盡頭是奢華大廳,仆人們來來往往,步伐匆匆。


    “小子,你有些無理取鬧了吧。”利亞姆神情淡然道,視線不住地打量雨中男子。


    “我尊敬你,叫你一聲公子,現在請你轉告子爵閣下,請他給我一個答複,為何我的父親會無故染病而亡。”男子語氣生硬,顯然是在壓抑隨時可能爆發的怒火。


    “老約翰患病回家,不治而亡,我父親念他多年服侍多年,好心賞你10金幣,你非但不思感恩,反而誣蔑我父親。凱特,你這種行為,也配自稱騎士!”利亞姆質問道。


    “父親身體一直健康,直至從子爵府辭退,回家臥床不起。若說裏麵沒有貓兒膩,三歲小孩都不信。”凱特厲聲反駁。


    “放肆!”利亞姆大聲嗬斥,下一刻,數十名身穿淺藍色鎧甲的騎士侍從左右殺出,將凱特圍在當中,殺氣騰騰。


    “擅闖子爵府,手持利器,大放厥詞,藐視貴族尊嚴。即便你是騎士,我也敢就地將你格殺,何況僅是一個小小的侍從。”利亞姆抬起手指著對方,“放下武器,滾出去,尚且留你一條狗命。”


    凱特眼神冷峻,右手已經按在了騎士長劍的劍柄上,浸濕的長發遮掩了眼神,無形的氣場悄然彌漫開來,他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


    “哼,自尋死路。”利亞姆揮下手,十名侍從齊齊拔出長劍。“不識好歹!”


    鏗鏘!


    淡金色鬥氣豁然振開雨珠,一襲金發無風而動,騎士長劍出竅了,揮灑出一道淩厲水線,攜千鈞之勢擋開了圍攻。


    蓄勢而發的騎士,頃刻間將體內鬥氣催發至極限,僅僅一步便將二人距離縮短至三米,下一步便可取他首級!


    “3級鬥氣!”驚歎聲忽然響起。


    視線中的貴族少爺非但不懼,反而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後那雨簾自下而上,勢如瀑布倒懸,銀河回流!


    “呼!”


    凱特站在原地,右手按在騎士長劍的劍柄上,一陣輕風拂過,居然打了個寒顫。


    這周圍哪有什麽庭院,那有什麽長廊,那有什麽侍從,隻有一條老街,一家老酒館,以及站在門口的貴族少爺。


    “難道,我剛剛中了幻術?”凱特立刻有所察覺,警惕的看著麵前這名人畜無害的少爺。


    利亞姆也不藏著,將手中飛灰當著對方麵灑下,“3級魔法卷軸:夢魘的吻!”


    “你是魔法師?”凱特悚然而驚。


    魔法卷軸必須用魔力才能觸發,擁有魔力的必然是魔法師。


    “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利亞姆謙遜地笑了笑,大步走向對方。


    凱特立刻後退,右手握緊了劍柄,警惕擺出架勢,心中卻在打鼓,不知該不該出手。


    淡淡的熒光將衣物覆蓋,“1級魔法:無塵衣”,一個簡單而實用的裝b魔法,不沾雨雪,長時間保持儀態。


    漫步來到對方麵前,利亞姆摘下紳士帽按在胸前,微微施禮,“正式自我介紹,利亞姆·懷特·約書亞,未來的凱蒂蘭特子爵。”


    “約書亞...”凱特低聲喃喃,這個姓氏與自己有著很深的淵源。


    “對於令父之死,我個人表示沉重的哀悼,雖然沒有見過令父,聽仆人談起,是一位很有能力很負責任的稱職管家。”


    “哼,別假惺惺了,你用詭計將我拖進幻術,到底有什麽目的。”


    利亞姆微微一笑,並不急於解釋,自顧自向酒館內走去。“在談正事前,不妨點上一壺酒,暖暖身子,秋雨可是一場比一場涼。”


    聽對方這麽一提,凱特真覺得有些冷,不過這冷到底是因為這秋雨還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酒館二樓,酒客寥寥,雨天生意並不好,老板唉聲歎氣,又沒什麽辦法。


    利亞姆給對方倒上一杯,自己則是清水。


    凱特這次學機靈了,沒有喝對方的酒,安靜等待對方開口。


    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見對方還未放下警惕,不由得笑了笑。


    “閣下切勿見怪,在下隻是稍稍試探而已,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利亞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哼。”凱特冷哼一聲。


    利亞姆並不在意對方態度,再倒了一杯清水,“不瞞你說,我是子爵閣下從孤兒院收養的,對約書亞家族過往曆史不熟悉,令父的遭遇更是不知。”


    “那你在這裏廢什麽話。”凱特很是不滿,起身就要走。


    “不了解並不代表不能調查。”利亞姆淡然道,端起水喝了一小口,“令父突發惡疾,不治而亡,其中必有蹊蹺。你雖有3級鬥氣,卻沒有勢力依仗,如何鬥得過他?”


    凱特沉默了,他隻是一介武夫,憑的是一身武藝,況且在沒有到達4級覺醒天賦能力之前,僅僅隻能算作騎士侍從,騎士侍從不是貴族。以平民的身份去懷疑甚至調查貴族,這種逾越的行為可是死罪。


    “3級鬥氣,騎士侍從罷了。”利亞姆繼續說:“凱特,想要調查你父親的死亡,就必須有我從旁協助,否則此事難成。”


    凱特正視麵前這名少年,眼睛微微眯起來,“你想我做什麽?”


    利亞姆笑了,“我需要你,暗中保護一個人。”


    “暗中保護一個人?”


    “對。”


    “誰?”


    “我的一個...朋友。”利亞姆凝望杯中清水,回憶不自覺回到了那間房間,那坐在床上眺望窗外的倩影。


    凱特沉默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我會盡力而為。”


    “以騎士的名義發誓,保護她周全,而我會調查出你父親的死因,並且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利亞姆飲下杯中水。


    凱特看向對方,內心掙紮了片刻,霍然起身,拔出騎士長劍,置於胸前,莊重道:“以騎士的名義發誓,我,凱特·庫洛,保護利亞姆口中的朋友,不惜性命,絕不違背。”


    利亞姆露出滿意的笑容,站起身,在胸前畫了一個彎月,“我向銀月女神發誓,利亞姆·約書亞,調查約翰·庫洛死因,並嚴懲凶手,給冤魂答複。”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利亞姆向凱特提供了對方的信息,並安排了聯絡的暗號。


    當一切都安排妥當,利亞姆起身要離開酒館,就在他要邁出去的時候,凱特說了一句話,便自顧自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


    漫步在雨中,右眼深處兩股能量悄然散去,視線中繽紛世界逐漸恢複正常。


    在“帷幕”之下,凱特內心活動無所遁形,紫色是憂鬱,代表了迷茫與遲疑,而那一閃而過的蔚藍代表了心動。


    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魔力已經來到了2級,因為沒有精神力的障礙,魔力的增長隻在於數量的增加與繪製符文。


    封印在體內的狂暴魔力無法直接提取,或許在未來會有安全使用的方法吧。


    呼出一口氣,露出苦澀的神情。


    “派我去,是為了減輕你的罪孽吧。”隻是臨走時凱特最後說的話。


    利亞姆不知道答案,他的心很堵,很多事情都理不順,對未知大能的恐懼,對老子爵的忌憚,對實力的渴望,對前路的迷茫,以及焦麗的一廂情願...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是不斷前進的車輪,而自己是在車輪前疲於奔命的螳螂。


    從穿越時就一直籠罩在頭頂的鉛雲,死靈之書的傳承,大能者的偷天換日,利亞姆想停下來歇歇,但沒有時間。


    當自己覺得可以在孤兒院慢慢修煉時,老子爵看中了焦麗,這個天真爛漫,充滿活力的女孩,若是自己不替下來,她的結局又會怎樣?


    不知不覺,這條長街已經到盡頭,前方是開闊廣場,中央是個水池,一尊身披盔甲長劍斜指天的雕像聳立水中。


    時光流逝,風吹雨淋,雕像麵部已經有些模糊,盔甲紋理坑坑窪窪,唯有那柄石劍完好如此,鋒芒依舊。


    “特蘭·約書亞。”利亞姆立於水池旁,低聲喃喃。


    約書亞家族創建者,如今約書亞掌權者仍舊沿用此名,同名不同人,曾經威震保其亞的英雄,如今一事無成的繼承者。


    利亞姆依稀記得,暴雨中,老者向他講述約書亞家族的榮光,老者雙手顫抖,神情激動。


    “神聖1268年,圖鐸家族秉承兩大教會意誌,向保其亞公國發動神聖審判,戰爭曆時兩年,在廢墟與烈火之上建立伯格王國,並與神聖同盟共同統治南大陸。”


    “那場戰役後,有數十人被封爵,其中僅有五人能世襲罔替,特蘭·約書亞位列其中。”


    約書亞家族榮光,利亞姆對此並不感興趣,他隻對這一百多年中發生在約書亞家族的詛咒感興趣。


    “利亞姆哥哥!”苗條的倩影從遠處跑來,她來到少年麵前,怯生生的捏著衣角,“爺爺說,他找到了你要的東西了。”


    利亞姆麵帶溫和笑容,用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腦袋,“那可太棒了!”


    芳齡17,溫柔恬靜的少女臉頰緋紅,情竇初開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自己是那撲火的飛蛾。


    老者坐在椅子上,翻開沉重的書籍,老眼昏花的他要湊近了才能看清。


    聽聞開門聲,老者抬起頭來,孫女帶著小子爵進了門。


    “少爺!”老者起身就要行禮。


    “杜蘭鎮長,您不必如此。”利亞姆立即殷勤上前,扶住對方,“您可得保護身體,日後我還得多多依仗您啊。”


    杜蘭是凱蒂蘭特內最大鎮子——諾卡的實際掌權人,他年齡60歲,經曆了兩任子爵交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活曆史。


    杜蘭頓時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仿佛都舒展了許多,拍了拍對方的手,重新坐下,“艾米麗,去為少爺準備熱茶。”


    艾米麗嘟了嘟嘴,不太情願的離開了。


    利亞姆坐在老者對麵,視線瞄向對方擱在旁邊的書籍。


    “少爺,這是對每任子爵閣下的粗淺記載,都是一些雜談,當不得真。”杜蘭老而成精,捧著那本書,先給自己留出後路。


    “我隻是對雜記野談感興趣而已。”


    “哦...那這本雜談,就交予少爺了。”杜蘭將書遞過去。


    利亞姆接過,迫不及待翻開。


    “少爺,這本書我可從未見過,您出了門...”杜蘭提醒道。


    利亞姆立即明白意思,嘴角微微勾起,“書?什麽書?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這一老一少相視笑了笑,這時艾米麗端著熱茶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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