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本璋都已經見過,遇到另外一個曆史名人相關,朱塬隻是覺得有趣,倒沒什麽可激動。多問幾句,知道綽號‘沈萬三’的沈秀已經去世,目前的沈氏家主是沈秀的長子沈榮,當下也已經六十二歲。


    這倒又推翻了《明史》中沈萬三因捐建城牆後還想犒軍觸犯老朱忌諱被發配雲南的記載。


    想想都不可能。


    南京明城牆主要是洪武前期修建的,而平定雲南時間,朱塬記不太清,但可以肯定是洪武十年以後。


    洪武前期雲南都不在大明版圖內,怎麽發配?


    即使故事發生在收複雲南之後,那麽衝突又來了,《明史》記載與馬皇後相關,馬皇後隻活到洪武十五年,平定雲南之後,再發生這次事件,馬氏還在不在也都是兩說。


    這是題外話。


    隨後就轉向正題。


    沈通不可能知道最近幾個月傳遍朝野的‘送五百年國祚’世外高人,見一個至多十五歲的小少年事無巨細地問他何時出發、帶了多少人、路上走了多久、如何辨別方向、遭遇過甚麽困境乃至到了日本國之後的種種詳情,他謹慎應答著,內心卻有些不真實感。


    因為沈通有個差不多大的長子,今年十四歲,他在孩子八歲時就請了先生教習開蒙,到了去年啟程時,學問還處在開蒙階段,連《百家姓》都背不全,讓他已經完全不抱希望。


    眼前這……


    沈通隻覺得完全不是在和一個少年人談話,就那些個問題,他覺得把長子吊起來打,那不成器的混小子也說不出來。


    連續詢問了兩三盞茶的功夫,朱塬終於停下。


    喝了口水,這才繼續對沈通道:“最後一事,你列一個單子出來,去時帶了多少貨品,采購價格幾何,各種貨品在日本時的交易價格,回來時又采購了什麽,當下船上有多少財貨,詳詳細細的,都寫出來給我。”


    沈通拱手道:“大人,船上有賬冊,可立時送來與大人過目。”


    朱塬笑道:“賬本啊,我也懂一些做賬的技巧,肯定比你們做得好。賬本也讓人送來,你還是按照我說的寫,不止你寫……”說著看了眼沈通身後三人:“你們幾個也一起寫,如果有不識字的,我派書吏幫你們。記住了,有任何隱瞞,後果自負。”


    說完擺手:“去吧。”


    朱塬的聲音一直平平淡淡,還帶著些久病的虛弱,但那‘後果自負’四個字,卻讓沈通幾位船隊頭目都內心一凜。


    來了。


    畢竟都很清楚套路。


    既然沒有立刻明搶,那麽,可能要的就是一個借題發揮。


    沈通連船都不打算要了,更別說財貨,自然也沒想過隱瞞,當下第一要務還是保全船隊人命,畢竟還不清楚西吳官方對東南各地的態度。又恭恭敬敬地與身後三人一起跪下磕了個頭,這才在官兵押送下離開。


    出了艙門,沈通還是難免苦笑一下。


    這次……


    那怕人能保住,肯定也要露了大底。畢竟海貿之利到底有多厚,凡是做過的,必然都會當成緊要機密,對外三緘其口。


    等沈通幾人離開,朱塬又對身邊劉璉道:“去把我們剛剛的對談整理成文書,不許用文言文,就按照白話寫。”


    劉璉拱手答應一聲,也離了議事廳。


    朱塬隨後陷入思索。


    華高沒有立刻打擾,耐心地陪坐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小心開口:“翰林,可有想法?”


    朱塬回過神,伸手去端茶杯,華高連忙起身搶過:“涼咧,俺幫你換熱的。”


    朱塬:“……”


    等華高倒掉涼茶,殷勤地換上壺裏還溫熱的茶水,朱塬道謝一句,端起喝了一口,才道:“又一個問題解決了,或許還能一次解決好幾個問題。”


    華高回到自己位置上,微微斜身過來,一臉很配合的期待,還拽文道:“願聽其詳?”


    朱塬又整理了下思緒,說道:“海運輸糧,咱們糧不缺,船不缺,人不缺,最缺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走,哪怕做出了地球儀和牽星儀,終究紙上談兵,真下了海,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千頭萬緒。現在,最擅長走海路的一群人,恰好撞到了咱們麵前。”


    華高也是頓悟,一拍大腿:“海商!”


    朱塬點頭:“海商。”


    這次運糧,根據朱塬估算,最多兩三千裏的海路,感覺已經困難重重。而那些海商,不說全世界,至少亞洲這一塊,上萬裏範圍,都是跑遍了的。因此可以說,不隻是當下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向導,包括整體最優秀的海上航行團隊,肯定都在這些逐大利的海商手中。


    官方都比不過。


    華高是聰明人,很快也明白了其中各種關節,搓著手說道:“靠了岸,咱立時傳令下去,讓那些個海商出船出人,若不從命,今後這海上生意,他們就莫要做了。”


    典型的官方思維啊。


    朱塬微微搖頭,說道:“強扭的瓜不甜,萬一他們糊弄,隨便送人來充數,事後再如何追責,咱們大事也誤了,不能這樣。”


    華高一點沒有被朱塬否決的不悅,探過腦袋:“是俺想岔了,翰林,事情你來籌劃,俺老華就是個跑腿的,隨時聽令。”


    朱塬無視華高的諂媚,再次陷入思索。


    之前從老朱那裏要來市舶司的管轄權,說得直白些,朱塬就是為了錢。這一點朱塬在老朱麵前都沒有隱瞞,還提起了記憶中清朝可能達到千萬兩白銀級別的關稅收入。


    這年代因為通往西方的遠洋航路還沒有開辟,市舶收入不會有那麽多,但前期用來開拓海洋,也足夠了。


    既然要開拓海洋,朱塬期望的是一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狀態,而不是從‘牛’身上薅毛,補貼養‘羊’。


    牛也不富裕。


    因為運糧為最優先,之前朱塬還沒有仔細考慮這件事。


    現在,朱塬覺得,兩件事可以結合起來。


    規劃好了,一舉兩得。


    這麽想著想著,再加上之前與沈通一番對答,消耗精力,於是又累了,困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破身子。


    華高聲音傳來:“翰林,俺背你下去睡罷?”


    抬手就推開那張靠近的老臉。


    我不要麵子的嗎?


    片刻後,響起了青娘細聲細氣的聲音:“小官人,奴背你下去?”


    嗯。


    我不要麵子了。


    趴到青娘背上,感受著好聞的女人香,又嘟囔:“蓋上蓋上,不能讓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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