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狗兒中刀後如遭雷擊,立時倒在地上,李珠兒分開眾人,上前檢視。


    隻見日刃從張狗兒後肩砍入,人的後肩有肩胛骨,就算手持刀劍砍上去,也未必能砍透,獨孤湘將日刃遠遠擲去,卻將張狗兒的肩胛骨直接劈開,上半身斜肩鏟背大半個身子幾乎被斬為兩段,遠看似巨獸之口一般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子。


    李珠兒起身攔住了趕過來的獨孤湘道:“死狀甚慘……別看了。”她和張狗兒自幼一起長大,雖然二人多有不睦,但畢竟是自幼一起長起來的兒時同伴,總該有些情誼,但李珠兒見張狗兒慘死,卻似乎毫無觸動,說話時的語氣十分平靜。


    獨孤湘被李珠兒阻攔,隻約略看到一道血肉模糊的影子,心中也不禁有些害怕,聲音顫抖地道:“我隻想攔住他,沒想到竟然一下子殺死了張狗兒,珠兒姊姊……”獨孤湘雖然學過些打暗器的手法,這一擲也沒什麽高明的變化,隻不過由於燭龍功內力的加持,飛刃的速度大大超出了常人的反應,張狗兒才會來不及閃避,竟然被這看起來胡亂的一擊斬成了兩截。


    獨孤湘知道張狗兒和李珠兒同是契丹人,李珠兒其實是叫


    “豬兒”,這些名字都是安祿山替他們取的,他們本都是契丹貴族,李珠兒更是契丹可汗的女兒,安祿山故意給他們起


    “豬兒”、


    “狗兒”這樣的名字,就是為了羞辱契丹人,讓他們心生卑怯,不敢反抗。


    如今獨孤湘失手殺了張狗兒,心中對李珠兒頗感歉然,李珠兒卻似乎對張狗兒的死絲毫不以為意,語氣始終如常,道:“湘兒,不必解釋,此人對安賊死心塌地,就算饒他一命也是不會悔改的,隻是我和他自幼相識,真要殺他倒也有些下不去手,今日你失手殺了他,倒省卻了很多麻煩。”拓跋守寂對細封等人道:“你們把這位張狗兒的屍體送出去好生安葬。”細封等人依言抬了張狗兒的屍體出洞去。


    李珠兒叉手道:“多謝拓跋公,我親自去埋了他。”說著轉身跟著眾人出洞去了,她的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轉頭過去的時候,眼光中閃過一絲感激。


    拓跋守寂點頭對細封道:“埋在哪裏全聽珠兒娘子吩咐。”細封領命去了,其實這山洞是黨項羌人的聖地,自然不可能容許一具契丹人的屍體留在裏麵,不過單憑李珠兒一人要埋葬張狗兒十分費勁,黨項人能相幫妥善埋葬也算盡了人情了。


    獨孤湘也想追出去,空空兒卻拉住她道:“小湘兒,你現在內力突飛猛進,要學會控製才行,這樣吧,我教你一門拈花拂葉均可傷人的手段,這樣你就不用投擲刀劍了。”獨孤湘大喜道:“還有這樣有趣的功夫?快教我!”空空兒問拓跋守寂身上可有紙張,拓跋守寂拿眼睛一瞟朝光,朝光忙從懷中掏出一遝紙,這是商家記賬用的字條,上麵還密密麻麻寫了字,拓跋朝光他們開食肆本隻是偽裝,如今也不可能再回去經營,這些記賬的字條可一點用也沒有了。


    拓跋朝光以為空空兒要將什麽秘籍口訣寫下來,將這遝紙拿在手上翻找沒寫字的紙條,空空兒卻道:“有字的也無妨。”說著從朝光手中字條中隨手抽了一張,捏成一個小紙團,交到獨孤湘手中,道:“附耳過來。”


    “北溟子”的功夫傳承數百年,曆代高手自然不可能隻修煉內力,期間異能之士創製了無數了不得的奇異功夫,隻不過大多都需要燭龍功的無上內力加持才行。


    空空兒將這門投擲暗器的功夫在獨孤湘耳邊說了一遍,獨孤湘聽了兩眼放光,神色極是興奮。


    然而她扔出的第一個紙團,卻飛不甚遠就歪歪斜斜地落在地上,於是空空兒不厭其煩地將其中不對的地方對獨孤湘又說了一遍,獨孤湘再試一次,這次紙團飛了好長一段才墜落在地上,隻是紙團飛行的速度和破壞力似乎都還仍有不足。


    於是空空兒又交了一遍,這扔紙團的功夫,聽起來、看起來都簡直像胡鬧一般,但空空兒每次指導後,獨孤湘擲出的紙團就飛得更遠些,力道更猛些,不出十枚紙團,擲出的紙團已經隱隱有風雷之聲了。


    拓跋守寂父子看著也覺甚是驚奇,將一遝紙盡數交在獨孤湘手中,然後便隻是默默地看著,不敢稍有響動打斷了獨孤湘練功。


    獨孤湘其實十分聰穎,對她感興趣的功夫,雖不至於過耳不忘,一學就會,但學起來也極為迅速,紙條用了一半之際,獨孤湘擲出的紙團已經如雷霆霹靂,打得既快且準了。


    空空兒笑道:“好了,威力已經夠了,下麵就要學速而不疾的手法了。”獨孤湘瞪大了眼睛道:“速和疾不是一回事麽?怎麽能又速又不疾呢?”空空兒道:“你擲出的紙團雖然很快,但夾風帶來這麽大的動靜,遇到真正的高手怎麽可能打得中對方呢?那就要練既快又無聲的法門,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話要是旁人說,獨孤湘定然嗤之以鼻,道是癡人說夢,但由空空兒說出來,無論聽起來多麽的匪夷所思,都有可能可以實現,獨孤湘不禁摩拳擦掌,道:“空空兒,你快教我吧。”空空兒和她說了這第二層心法,獨孤湘馬上急不可耐地練起來,這次卻大大退步了,非但飛行的聲音沒有減輕,投擲紙團的力度和準度卻都下降。


    空空兒搖頭道:“湘兒,你先別蠻練,需得明白,任何東西速度快不一定就發出聲響,比如鷹隼在空中翱翔之際,其實也速度極快,卻除了扇動翅膀,再沒有別的破空聲響,那是因為飛鳥在空中盤旋之際,本來速度就極快,並沒有加速,可見破空之聲來自‘疾’而非‘速’。”獨孤湘聽了,扁扁嘴道:“這可說得太玄了。”空空兒道:“這‘速而不疾’之術便是要甫一出手,就要有極高的速度,同時不再加速,如此一來速則速矣,卻無疾速破空之聲……”將這擲紙團而無風的手法,對獨孤湘細細地說了一遍。


    獨孤湘又潛心練了一陣子,紙條幾乎用完之時,她終於能打出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紙團了。


    這時,忽見那姓野利的黨項人闖了進來,喊道:“大上白,又有人尋上山來了,這幾人的身法好快!”空空兒卻惡作劇般的拿手一指,對獨孤湘道:“快!打他章門穴!”獨孤湘此刻體內有燭龍功內力加持,可謂意到神隨,隨手一揮,立刻有一枚紙團飛出,向野利正麵攻到,此紙團果然飛得無聲無息,待得野利發現時,紙團已近在咫尺了。


    他大吃一驚,再想要閃避已是不可能了。


    “啵”的一聲輕響,紙團正中野利氏左脅上的掌門穴,他立刻定在原地,獨孤湘見這速而不疾之術居然真的有效,不禁大喜,手中第二個紙團打出,撞在野利脅下期門穴上。


    野利穴道立解,腳下向前搶出數步,險些跌倒,低頭看時,竟然隻是兩個紙團,獨孤湘練功之際,黨項羌眾貴胄子弟並未見到,此刻看著兩個紙團,直道是什麽巫術妖法,不禁嚇得有些呆了。


    拓跋守寂喝問道:“又來了什麽人?”野利這才清醒過來,道:“兩男一女,男的似乎是父子,女的卻是兒子的妻子。”拓跋守寂皺眉道:“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時卻聽一人朗聲道:“拓跋兄一向可好?數十年未見了,怎麽捉了老兒的孫女來耍啊?”三人閃進洞來在,正是獨孤問和葛如亮、獨孤楚夫婦。


    獨孤湘喜道:“爺爺!耶耶!阿娘!”縱身一躍,隻兩個起落就到了爺爺麵前,獨孤問驚奇道:“喲……小湘兒什麽時候內力這麽好了?”葛如亮夫婦也是麵麵相覷,不知是怎麽回事。


    獨孤湘道:“哎……那可就說來話長了……爺爺,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葛如亮冷哼一聲,道:“還不是追著你下來的。”獨孤問卻不似葛如亮這樣板著麵孔,笑嘻嘻地道:“我們湘兒這麽好看,沿途鎮店的鄉野村人見了絕不會忘記,因此我們一路打聽到此,沒費什麽波折。”拓跋守寂哈哈大笑道:“獨孤兄,可是一開口就把我們黨項羌人罵慘了,此山方圓幾裏內廣布我族隱藏了大量好手,卻無一人示警,被你們這樣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獨孤問忙道:“老兄弟,我可沒這個意思,我們來的匆忙,沒注意到黨項的暗哨倒是真的,絕非有意不加通報,還望拓跋兄見諒。”拓跋守寂忙笑著擺手道:“無妨,無妨。”二老英雄相惜,互相抱著對方手肘,哈哈大笑起來。


    葛如亮認得空空兒,向他叉手施禮道:“北溟子前輩多時不見,在下有禮了。”他不知對方此刻是敵是友,因此向他行禮的同時,心中仍保持著十足的警惕。


    獨孤湘道:“耶耶,你不知道,空空兒他……”葛如亮高聲斥道:“不得無禮!”他知道空空兒喜怒無常,唯恐女兒胡言亂語惹惱了對方,因此喝止了獨孤湘。


    獨孤湘還待要將,卻見空空兒向她擠擠眼睛,這才想起空空兒此刻內力全無,顯然不想泄露此前傳功之事,獨孤湘會意,忙把到了嘴邊話生生咽了回去。


    空空兒卻好整以暇地微笑著對葛如亮道:“葛如亮,你本姓崆峒諸葛家如今大難臨頭了,你尚且不知麽?怎還有閑情到處亂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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