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回頭一看,立時醒悟,原來尹子奇是踩中了井真成邊跑邊在地上撒的鐵蒺藜。井真成在習習山莊清風洞中逃遁時就撒過鐵蒺藜,結果被葛莊主識破,後來在青泥浦外三山島上又用過一次,則是被獨孤湘喊破了。此次井真成故技重施,卻沒有人替尹子奇提醒咯。


    井真成所用的鐵蒺藜遠比一般拒馬用的鐵蒺藜要小的多,但是鋒銳異常,任你穿的什麽厚底的靴子,也是紮就透。尹子奇察覺踩到暗器,不知這鐵蒺藜是否有毒,當即不敢托大,坐倒在地,這時安慶緒、二何兄弟搭乘大食人的小艇也趕到了,他們打著火炬,見尹子奇坐在冰上,忙將他拉進艇中,尹子奇除去靴襪,在火光下觀瞧,見腳心紮破之處留出的血是殷紅色的,知道此暗器無毒這才放心。


    大食小艇要壓破冰麵才能前進,自然追不上江朔等三人,眼見三人已踏冰而行去的遠了,尹子奇重新穿好靴襪,再次踏冰追擊,二何兄弟和璿璣陣的眾武士卻沒有這在薄冰上奔行的能耐,隻能幹瞪著眼坐在小艇等著大食人破冰前行。


    不消片刻,三人已逃出了弓箭的射程,踏上了陸地。


    烏湖島分為南北二島,這峽灣錨地本就距離南島岸邊不遠,三人腳踏實地,跑的更快,江朔問獨孤湘:「湘兒,徐大哥和你說的方位你可還記得?」


    此刻雪停風歇,夜空澄明,獨孤湘望著滿天星鬥,迅速在南天群星中找明了方向,向西南一指道:「往這邊翻越這個小山塬就是。」


    烏湖島南北兩島皆山,兩山聳峙如城垣合抱,因此又稱為隍城二島。隻不過南島比北島之山矮的多,以三人的輕功,不消片刻就躍上南島山塬之頂,往西南眺望隱約見有海島存焉,往近處看鄰近南島的岸邊果然泊著木筏。


    四張木筏航行艱難,徐來和彭孤帆已經對筏子做了改造,將中間兩張筏子綁紮在一起,成了一張雙帆的大木筏,而把原來供井真成單獨乘坐的木筏和放置行李的木筏拆離了,為防被追兵利用,他們割斷了綁紮木筏的繩索,並摧折了桅杆,現下碎木皆漂浮在冰海之上。


    三人見徐來在此接應,頓時精神一振,向山下飛奔而去,這山塬北坡甚是平整,南坡卻布滿了許多半人高的石頭,不知如此怪異的地勢是如何形成的。耳聽得背後呼喝聲起,料想是大食人的小艇終於登岸了,正隨著尹子奇殺來。井真成道:「快衝下山,敵人無法將小艇運過山塬,隻要登上木筏他們便追不上了。」


    三人繞石而行,速度難免受阻,行了半程,江朔眼看徐來的木筏就在前頭百步之遙,又見那些石頭相距不到丈許,便騰身飛躍而起,想要從石頭上跳躍而行,然而他踩到第一塊石頭上,竟覺腳下一軟,江朔忙提氣急縱向前竄去,卻轉頭回望,隻見那「石頭」忽地暴長而起,竟是一人偽裝的,跟在江朔身後的獨孤湘險些迎麵撞上那假扮石頭之人,叫一聲「媽耶」,側身便閃,身邊另一塊「石頭」卻不知什麽什麽移了過來,卻原來也是一人,獨孤湘見機極快,腳下施展穿星步中西方白虎觜宿步法,一躍而起,不待那人起身先踏著他的肩頭躍了過去。.br>


    緊隨在獨孤湘身後的井真成已不及變換方位,隻得也跟著獨孤湘躍起,然後他躍在半空之時,扮作那兩塊石頭之人以然完全起身,二人手中武器相互交擊,登時騰起火焰,借著火光可以看出是兩把火焰刀,二人發一聲喊,雙刀一齊向著井真成雙足砍來。


    井真成雖然已盡力縱躍卻還是差了一截,雙脛被火焰雙刀砍個正著,「噗嗤」一聲簡直比切蘿卜還脆,井真成雙足被齊齊削斷,滾落在地上。


    江朔大驚,在空中旋轉身子,向後一踢,將擋在前方的一塊「石頭」踢去,那石頭果然也是人偽裝的,他還不及起身就被江朔一腳踢中,頓時口中鮮血狂噴,眼看是不活了。


    江朔卻借這一踢之力折回到井真成麵前。


    不料井真成就地一滾卻旋即起身,似乎並未受傷,江朔驚道:「井郎,你的腳……」


    井真成哈哈大笑,將身上裹著的黑袍抖落,卻原來是他腳下踩了兩截木頭高蹺,他本生的極矮,為裝扮成高大的大食武士,在腳下先踩了兩段木頭高蹺,再罩上黑色長袍,才不至於在身高上露餡。突襲他的二人卻不知曉,火焰雙刀正斬在他腳下蹬著的木高蹺之上,因此井真成並未受傷。


    井真成揮動手中鳳首千牛刀道:「好賊子,在此偷襲吾輩。」將頭上戴著的黑布包頭和假胡子一齊扯下,同時雙腳連踢,將腳下半截高蹺向著二人麵門踢去。


    二人各自舞刀磕掉飛來的木頭,卻一齊朗聲對江朔道:「江少主又見麵了。」


    江朔也已看清二人麵目,道:「崔右使、田左使,果然是冤家路窄,不想在此處又碰上了。」偷襲之人正是魔教左右光明使,崔乾佑和田乾真。這時隻聽呼哨連響,山坡上的石頭紛紛起身,將手中長刀盡皆點燃了,將這片山麓照的通明,原來摩尼教在此處埋伏了上百教徒,三人不知就裏闖入陣中,好巧不巧,江朔躍起時正踏在居於中軍主帥位置的崔乾佑身上,崔田二人這才忽然暴起發難,若非他們不知道井真成踩著高蹺,雙刀再砍的高些,那井真成的雙足就真的要被削掉了。


    田乾真道:「嚴孔目果然神機妙算,讓我等埋伏於此,果然遇著江少主你們。」


    崔乾佑卻啐道:「甚神機妙算,嚴莊讓在南島各處都埋伏了人手,為的是防備沿海登州方向,他怎能料到江溯之從北方而來。」


    江朔卻沒心情聽他二人鬥口,招呼獨孤湘和井真成道:「快跑!」三人轉身打翻數人,向著海岸衝去。


    魔教教雖眾,卻哪裏是這三人的對手,登時被殺了個人仰馬翻,眼看不及合圍就要被三人衝過去,崔乾佑大急,高喊:「拉絆索,拉絆索!」


    魔教徒立刻蹲下站起忙做一團,在暗夜中原本是看不清的,隻有江朔夜間視力絕倫,見到地上縱橫交織地拉起了無數絆馬索般的細索,他還不及出聲示警,井真成便撞上了其中一道細索,井真成腳下拌蒜險些倒地,江朔忙上前一托,幫他穩住身子,獨孤湘卻已經揮舞長索和魔教眾人打了起來。


    那些魔教教徒並不與獨孤湘交手,隻管閃避,同時拉著這地上的絆索直走斜行,專向三人腳下招呼。眼看一條絆索移來,江朔抽出七星寶劍,往地上一插等著絆索撞上來自行割斷,不料那細索撞上劍刃卻似乎被撐長一些了,並未斷開,拉扯這根絆索的魔教教徒忙變換位置,斜著轉過來,避開劍鋒。


    江朔追著那絆索又是一劍斬去,這下將那絆索砸在山石之上,一陣火星亂竄,卻仍然未能斬斷這索子。想來這絆索也是天蠶絲之類東西編成的,極其堅韌卻又有彈性,江朔手中的七星寶劍亦無法將其斬斷。


    眼看魔教教徒越聚越多,拉著數十道長索將三人圍在中心,三人背身而立,江朔和井真成的刀劍插在地裏雖然不能斬斷絆索,卻能阻止其推進,而獨孤湘手上的白練長索可就沒有這項好處了。


    崔乾佑得意笑道:「江溯之,我神教蛛網陣如何啊?」


    江朔不答,提劍向鄰近一魔教教徒刺去,那人如何敢接,轉身就跑,江朔人在空中,腳下數道絆索已然墊在了他落腳之處,江朔也是藝高人膽大,足尖一點,正踩在一條絆索之上,不等魔教教徒拉拽,他已重新躍起,向另一人撲擊而去,那人也是轉頭就跑,其他人則仍是拉著絆索向江朔腳底招呼。


    江朔還想再追,卻聽獨孤湘呼救,原來是崔、田二使揮舞著火焰刀殺到了,二人不是江朔對手,對付獨孤湘、井真成卻綽綽有餘,原本獨孤湘憑借著自己的絕頂輕功與二


    人周旋也非難事,但魔教徒在腳下拉索擾亂卻叫她甚感難受,穿星步難以發揮威力,頃刻間便險象環生了。


    江朔忙回身刺向田乾真,田乾真亦如普通教徒一般,向後就撤,自然又有教徒拉動絆索擋在江朔追擊的必經之路上,江朔也不纏鬥,轉身再去尋崔乾佑,才發現崔乾佑早已撤入陣中。


    才一猶豫的功夫,崔乾佑已從另一側竄出,手中火焰刀向井真成當頭劈到,井真成揮刀硬接,隻聽「當」的一聲,井真成隻覺手臂發麻,胸口煩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東瀛誌能便之術雖然奇巧,但終究在真功夫上遜了一籌,若站樁不動與魔教二使相鬥,則井真成絕非敵手。


    此刻尹子奇率領眾人也已追到,卻並不上前搶攻,他見魔教蛛網陣困住了三人,便以眼示意二何兄弟兜到南麵布置璿璣陣,以防木筏上的三人來救,自己則與大食武士一齊站定陣北,防備三人原路衝回。


    如此一來內有蛛網陣外有璿璣陣,江朔三人被牢牢困在南島山麓這片小小的坡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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