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鰍船頂的拍杆有一套連杆係統,水兵也可以在船樓內操縱,而無需暴露在外,好在拍杆拍下時,正打在桅杆上鼓起風帆的那一麵,被風帆擋了一下,才沒有將桅杆拍碎。


    水軍顯然可以通過觀察孔,見到了拍杆一擊未能摧毀主桅,他們一邊伸出撓杆勾住藤原清河的坐船,一邊拉起拍杆想要再次拍下。江朔見忙抽出七星寶劍,躍起來斬向拍杆,拍杆由碗口粗的圓木製成,尋常刀劍難以斬斷,但七星寶劍何等鋒利,更何況有江朔的無上內力加持。


    江朔運罡炁於寶劍鋒刃之上,一刀將圓木斬斷,斷口平整,焦黑一片,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一般。那拍杆原本已經伸出船體之外,長杆突然被切段斷,杆頭的綁著的巨石向下墜落,向著海鰍船砸了回來,船內的軍士發出一聲驚呼,還好那巨石太過沉重,尚未撞到船板上就先墜入海中去了,激起如柱的水浪。


    江朔聽到另一聲巨響,原來海鰍船上兩側又有三條拍杆,以複雜的機構串聯,由船艙內的軍士推動絞盤運轉機械,三條拍杆便會輪流拍擊,不將對方擊沉絕不罷休。


    江朔斬斷一條拍杆之後,艙內機關失去平衡,第二條拍杆便自動轉過來跟著拍下,江朔反應不及,巨石掃過遣唐使船的船艉舵樓,將大半個舵樓掀飛,裏麵的舵手險些被一起卷落船下,還好巨石隻是掃過,並未拍落。


    海鰍船內的唐軍軍士仍在繼續轉動機關,第三條杆這次向著船艏拍去,江朔轉頭發現時又已經來不及了,這時一道白練飛出,卻是獨孤湘出手纏住了木杆,獨孤湘雖然內力比之江朔多有不如,但畢竟練的隴上名門正派的武功,比之尋常人還是高出太多,船裏的軍士奪不過她,被獨孤湘將那杆子生生拽了回來。


    第三條拍杆上的巨石重重墩在甲板上,此杆退回,導致齒輪倒轉,第二條杆再一次轉回,這次卻重重拍在船上,徹底摧毀了舵杆!


    江朔這時也已經衝到那條拍杆下,揮劍再斬,把這條圓木杆子也斬斷了,這次卻沒有這麽幸運了,巨石墜下,正砸在船舯甲板上,擊穿了木板落入艙舯,還好被艙內的貨物阻擋,才沒有一舉擊穿船底。


    再看獨孤湘可比江朔聰明得多,已經踏在巨石上,用金牙匕將係著巨石的繩索切斷了,拍杆失去了重物,高高地翹了起來,任海鰍船內軍士如何轉動機關,三條木杆隻是胡亂轉動,再沒有攻擊力了。


    海鰍船六條拍杆分列兩側,藤原清河的船被鉤在右舷,右側三條拍杆被破壞後,左邊的拍杆卻無法攻擊另一邊的遣唐使船。


    江朔左右尋不到進入船內的門徑,隻能使蠻力,他將手中七星寶劍猛地插入船樓木板內,罡氣內力到處,幾乎在木地板上劃出了一道圓整火圈,圓形桶蓋般的木板墜落進了船樓之內。


    江朔下落之際才看清,頂層木板十分堅厚,更分縱橫兩側鋪排,中間夾著沙土,難怪他此前一掌拍不碎木板,如此構造就算敵人用火矢攻擊,也無法延燒到內部。


    江朔進入艙內,隻見艙內像個小樓類似,有五層回廊,軍士們站在回廊木板上便可以通過舷板上的方孔伸出撓杆或弩機。


    大船中間為了減輕船隻的重量,也為了軍士上下便捷,沒有鋪木板,隻有巨大的木梁交織在一起支撐起巨大的船殼。


    江朔腳下這塊板正巧落在一條大梁上,若落在空處,可就要直接墜到數丈下的船艙內去了,這時獨孤湘攜著晁衡也跳了下來。


    晁衡向下一望,立覺頭暈目眩,雙腳打戰,獨孤湘卻渾不在意,笑道:“原來這大船也是個燈籠肚子空心貨,外麵看著這麽大,內裏空間卻十分狹窄。”


    站在木梁上,將艙內五層回廊看得清清楚楚,有約莫五十軍士,都擠在右側,回廊鋪板不過五六尺寬,一邊是船舷板,一側橫拉著幾條繩索,確實十分局促。


    這些軍士聽到巨響,驚訝地回頭,看到江朔、獨孤湘和晁衡三人,愣了那麽一瞬間,弩手立刻舉起手中弩機,向著三人攢射起來。


    船內梁柱密布,並不開闊,江朔和獨孤湘借著梁柱遮擋閃避鐵矢,倒也不甚吃力,但晁衡不會武功,要保他周全卻殊為不易,江朔眼尖,一指船中央道:“湘兒,往那邊去。”


    艙內每條桅杆之下,各有一個木平台,上麵布置著複雜的磨盤似的機構,各有一隊軍士在一名校尉的指揮下運轉拍杆,隻是方才江朔和獨孤湘在上麵一番破壞之後,這些操縱拍杆的船夫都無事可幹了。


    江朔所指的是中央主桅之下最大的那個平台,平台上身材肥碩的陳先登非常紮眼,江朔攜著晁衡輾轉跳躍,一邊避讓一邊靠近平台,獨孤湘沒了晁衡這個累贅,用白練長索鉤爪一頭攀著橫梁一蕩,徑直飛撲向陳先登。


    艙內武士眼見一身紅衣的獨孤湘舞動白練,飛騰而起,仿佛飛天神女一般,一時竟都忘了射弩,就這樣呆呆望著她落在平台上。


    平台上有幾名手持橫刀的親衛,卻也不上前攔阻獨孤湘,獨孤湘落在平台上,莞爾一笑,道:“給我閃開。”


    那幾名親衛也不知是為她的身姿所迷,還是懾於她的武功,竟真的訕訕而退,陳先登剛剛還在喊:“給我頂住,頂住!”見獨孤湘走來,嚇得叫一聲:“娘耶!”縱身躍下平台。


    獨孤湘倒是一驚,她探頭向下看時,原來是這平台與船上各處均有繩索相連,陳先登抓著滑輪從一道繩索上溜了下去,別看陳先登身材肥碩,但他對船內構造十分了解,竟然十分靈活地逃了出去。


    這時江朔也落到了平台之上,有了這麽塊平台,晁衡這才站穩腳跟,抱著主桅基座感覺自己出竅的靈魂又回到了體內。


    那幾名親衛見江朔到來,才反應過來想要逃跑,卻已經來不及了,江朔出手如電,迅速點了幾人的穴道,將他們碼在晁衡麵前做人盾,防備軍士們向這邊射箭。


    江朔道:“朔哥,沒想到這胖郎將還真靈活,他對船內比我們熟悉得多,要捉住他倒要費一番功夫。”


    獨孤湘道:“不妨事,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直接一把火燒了這大燈籠殼子,我們隻守在頂上,看他怎麽出來。”


    海鰍船內部完全封閉,在每根桅杆基座上都設了巨大的油盞,內裏注滿了魚油,日夜燃燒不止,用來照明,如果依獨孤湘所言,打翻油盞,要點燃全木結構的海鰍船倒也不難。


    隻聽下麵陳先登嘿嘿冷笑道:“小女子生得挺美,怎麽如此狠毒?你若燒了大船,大海茫茫,倒要看是你們先死,還是爺爺先死。”


    獨孤湘亦笑道:“郎將,你忘了吧?邊上還有遣唐使的船呢。”


    陳先登喊道:“快!快收回撓鉤,任倭船自去。”又笑道:“小女子,現在西風正勁,海鰍船五帆齊張,在海上無人追得上,況且翁山海船一會兒就把這四艘倭人的船都拆了,你卻去那裏落腳呀?”


    他聲音飄忽,顯然在東躲西藏不斷移動。


    獨孤湘笑道:“我們在哪裏落腳就不需要你操心啦……”


    陳先登已經溜到了底層甲板之上,此刻藏在一個大水桶後麵,偷瞄著獨孤湘道:“小女子,我勸你三思而後……”


    行字尚未說出口,忽然後脖子一緊,竟是江朔不知何時摸到了他背後。


    原來江朔將些親衛排成一排,既護住了晁衡,也遮住了自己的行藏,他給獨孤湘使一個眼色,讓獨孤湘和陳先登隔空鬥口,自己悄悄從桅杆左側滑了下去,船上軍士都在右舷一側,江朔在左邊借著桅杆、柱子的遮擋,順著陳先登的話音潛行接近,終於將他一舉抓獲。


    江朔提著陳先登踏著長繩,重新回到平台之上,船上軍士當然也能順著長繩攀上平台,但下去容易上來難,哪能像江朔這般踏著身子健步而上,更何況還提了個兩百來斤的陳先登?眾軍士一時驚為天人,誰也不敢貿然動手,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


    獨孤湘見江朔帶回了陳先登,一手扶在油盞上,對陳先登笑道:“郎將,你看我敢不敢?”


    陳先登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立刻服軟,忙道:“女俠,女仙,女祖宗,饒了小的吧,就算不顧念小將生死,這一船的軍兵何辜,若燒了船,別說大海茫茫不得活命,就是僥幸回到岸上,折了大船,我們也沒生路啦……”


    江朔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也怕獨孤湘一時興起真把船給點了,道:“湘兒,陳將軍說得不錯,我們隻為救人,可千萬別害大唐將士的性命。”


    晁衡也道:“遣唐使往來兩國,少不得大唐水軍的照拂,萬不可交惡。”


    獨孤湘白了一眼江朔,道:“知道啦,我自有分寸……”


    這時卻聽外麵傳來“嗤嗤”的怪聲,獨孤湘和江朔不知何故,獨孤湘問陳先登:“這是什麽聲音?”


    陳先登一臉諂媚,笑道:“是床弩,翁山海盜已經開始追獵倭人的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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