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無人敢攻擊,江朔能更從容地觀察同羅騎軍中的情況,他終於找到了一支與眾不同的騎兵小隊。


    這支騎隊正向東行,馬上騎士並不使槍,他們有的馬上馱著大鼓,有的身上挎著號角,大軍行動需要號令,史思明可以隱藏旗幟,卻不能不傳號令,這些鼓吹手應該就隨著史思明的中軍一起行動,追上這一隊騎兵,也就能捉到史思明。


    想到此處,江朔不由得精神一振,策動足下的騎士和戰馬向那個方向追去,雖然其他騎士並不刻意攻擊江朔,但此刻戰場上一片泥濘,同羅騎兵在唐軍兩邊的推擠之下,蕩倚衝冒越發的混亂與擁擠,阻得江朔無法快速前進。


    眼看那一支騎隊在其他騎兵的掩護下,向東去得遠了,江朔不由得大急,他高聲作馬語,叫馬兒們閃開,他內力充盈,長嘶之音聲震百裏,仿若龍吟,群馬受驚立刻躁動起來,但卻愈發的混亂。


    馬畢竟不是人,馬語比人語也簡單得多,亦不能理解太過複雜的要求,江朔一聲“閃開”,馬兒隻會四處亂竄,不辨東南西北,就連他腳下騎士所乘戰馬也跳踉不已,險些把江朔掀落。


    江朔隻得改變策略,以馬語呼喝群馬“向日出處行”,這句話簡單易懂,絕不會造成理解偏差,馬群立刻轉向,不顧身上的騎士,一齊向著東馳去。


    這支馬群如同在紛亂的戰場上突然匯聚而成的一條急流,向著東麵猛衝過去,不一會兒就衝入了步軍陣中,馬上的騎士無論如何勒馬,都無法控製胯下戰馬,眼見衝入步軍陣中,隻能抬起槍來猛刺步軍,同羅騎兵對同屬燕軍的步兵全無憐憫之心,為了逃脫隨意刺殺步卒本就不以為意,此刻經江朔作聲驅策,排成整齊的隊列,殺傷步軍的效率反而大大增加。


    江朔催動馬群急追向前麵的那支騎軍,此刻騎軍馬上就要突破步軍進入開闊地了。江朔知道若是呼喊前麵的馬群回來轉,自己所驅使的馬群也轉頭,若呼喊自己的馬群加速,則前麵的馬隊也會同樣加速,江朔雖有控馬之能,此刻卻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時前方的馬隊中忽然分出一支小隊,回頭向他們馳來,江朔驅使這麽多戰馬追得這麽急,前麵的馬隊不可能毫無察覺,但隻分出這麽一支小隊回來阻擊,怕是同羅騎兵中的精銳。


    眼看兩支騎軍就要撞到一起,江朔忽然童心大起,口作馬鳴,迎麵來襲的馬隊忽而轉向,與眾馬一起向東奔馳起來。同羅騎兵見江朔竟能如此控製馬匹,皆心生懼意,隻道他法力高強,沒想到唐人中還有這樣厲害的巫覡。


    江朔眼看加入了這支馬隊之後,距離前麵已經不遠了,雙足一點,離開了此前一直踩著的騎士的雙肩,那人被江朔踩了半天,隻覺雙肩和脊骨劇痛,此刻江朔終於離去,立刻渾身如散架了一般趴伏在馬上,像極了請神附體之後虛脫的巫師,由是更加相信江朔就是法力高強的大覡。


    此刻馬群排列甚是齊整,江朔在空中跨步,踏著前麵騎士的肩頭前進,同羅騎兵見到江朔躍來都嚇得魂不附體,隻求他速去,哪敢出手反擊。江朔一路踏著同羅騎兵的肩頭眼看就要跑到盡頭,正準備一躍而下之際,前麵一人忽然伏低身子,回頭望月,雙指成戟往空一揮,一道氣劍向江朔迎麵射來!


    江朔大吃一驚,但他未料到同羅騎兵中會有隱藏高手,人在空中已經不及閃避,百忙中拿手中七星寶劍的劍鞘往前一接,“噗”的一聲響,接下那一道氣劍,但同時自己前衝之勢被化解,隻能落到地上。


    後麵的同羅騎兵正在縱馬飛馳而來,見江朔落馬,高聲歡呼,放低手中的長槍向江朔身上直刺過來,江朔拔出七星寶劍,見招拆招,連續斬斷數條長槍,以致同羅騎兵不敢再刺,多隻是虛刺一下策馬便走,但一陣兵荒馬亂,江朔再未覓得機會躍上馬背。


    眼看同羅騎兵跑遠,江朔正準備發足去追,卻見迎麵一人下馬立在地上,攔在江朔麵前。


    那人身材又高又壯,一身黑衣黑甲,麵上帶著黑色麵具,江朔道:“李將軍多年不見,一向可好,江朔有禮了。”


    對麵那人聞言,緩緩取下麵具,卻是一細眉長目、圓臉盤的番人,與江朔記憶中的曳落河大首領李歸仁可謂相去甚遠。


    那人緩緩道:“在下並非李歸仁,某乃安守忠。”


    江朔皺眉道:“閣下也是安祿山的親屬?”


    隻聽一人笑道:“雜胡無姓,安守忠這三個字麽,隻是向燕皇獻媚之舉。”


    江朔這才發現留下的不止安守忠一人,他身後還立了兩人,二人一高一矮,皆是燕軍軍官打扮,方才說話的正是那矮子。


    安守忠怒道:“牛廷玠,休得胡言,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那叫牛廷玠的胖子絲毫不懼,仍然笑道:“嘿嘿,安守忠你急什麽?牛某說言句句屬實,李立節你說是也不是?”


    那高個子李立節冷冷道:“強敵當前,你們還有閑工夫在此鬥口。”


    牛廷玠嬉笑道:“史帥已經走得遠了,想來這小子也追不上了,不若就此放他過去吧,我們也好省點力氣。”


    江朔心中一動,自己的判斷果然沒錯,跑在前麵的真的是史思明的騎隊,向三人身後望去,那支騎隊已經走得遠了,何千年的曳落河不知去了戰場上的何處,也沒有上前阻攔,須臾間騎隊已經跑出數百步了,江朔心中焦急,哪有空聽他們三人鬥口,也不客套,抽出七星寶劍,飛身前衝,向著當先的安守忠直刺過去。


    安守忠空著雙手,並未持械,見江朔刺來,果然以手指成戟發出氣劍刺向江朔,江朔撲向他隻是虛招,抬手以七星寶劍的樫木劍鞘一擋,接下這一道無形的劍氣,南海樫木對付氣劍有奇效,這是江朔早已知道的秘密。


    同時江朔劍尖斜指,直奔牛廷玠而去,他此前聽牛廷玠言語中有怯戰之語,因此佯攻安守忠,卻實攻牛廷玠。


    牛廷玠見江朔一劍刺來,卻非但不退,反而怪叫一聲,迎上前來,亦是手掐氣劍劍訣,他氣劍戟指刺向江朔前胸,卻全然不顧江朔刺向他肚腹的長劍,簡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江朔完全沒有料到牛廷玠口中嘻嘻哈哈,對於攔截江朔的任務又似乎十分消極,出手卻如此凶悍,不禁一呆,手上一慢,以致落了後手,隻能後撤一步,橫舉樫木劍鞘格擋牛廷玠的劍氣,同時手中長劍圈轉,隻等牛廷玠招式使老,便揮劍橫掃。


    不料身邊勁風襲來,原來是的高個子的李立節亦以氣劍襲他脅側。


    這三人都會使李歸仁的氣劍,讓江朔吃驚不小,一則想來氣劍當是李歸仁一門的秘籍,不會輕易傳人,二則氣劍需要高深的內力發動,這三人看來年歲也不甚大,居然都已練成了和李歸仁不相上下的神功,這讓江朔更為訝異。


    江朔手中劍鞘去擋了牛廷玠,再無樫木去擋李立節,隻能施展穿星步的身法,向後劃出一道圓弧,急退避開了李立節的刺擊。


    尚不及反擊,卻忽覺背後惡風不善,忙改後縱為橫躍,硬生生平移一步,隻覺一道淩厲的劍氣從身邊擦過,卻原來是安守忠悄悄轉到了自己的身後,刺出這一擊。


    李立節和安守忠的兩招,並無真劍刺來,隻是虛空一指,幾無形跡,江朔卻似未卜先知一般盡數避開,實也是二人平生所未見,不禁暗暗佩服。


    其實早一年江朔恐怕都無法避開,全賴峨眉山上得廣濬點撥,方才悟徹炁之道,雖然未見其劍,卻能感應其炁,才能於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二人的攻擊。


    但三人的攻擊卻並沒有結束,牛廷玠已經二度撲來,江朔這次不用樫木鞘接招,而是一側身避開氣劍,同時一長臂將手中七星寶劍向牛廷玠脅下疾刺,這一刺的角度十分巧妙,若牛廷玠想轉臂以氣劍再刺,便會把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撞在江朔的劍上。


    七星寶劍可不是無形無質的,任誰都知道撞到此劍刃上,定然手臂不保,牛廷玠雖勇卻也不是魯莽,他眼見江朔長劍刺來,自己又無法反擊,忽然身子向前一縱,做了個前滾翻,避開了江朔的寶劍。


    這一下翻滾,簡直不似戰場上生死相搏,而如雜耍表演一般,他向前滾翻,留出了上麵的空檔,安守忠和李立節齊伸雙手,發出四道氣劍,一人刺江朔頭、頸,一人刺江朔胸、腹。


    江朔手中樫木鞘來不及擋這麽多道氣劍,江朔心念一動,忽然側身伏地一撲,貼著牛廷玠的身側,橫著躍出,此乃喘息穿星步朱雀七宿中翼火蛇的招數,貼地竄出,藏身牛廷玠的身後避開了安、李二人的氣劍。


    牛廷玠起身之際,卻見江朔竟然如影隨形般地到了自己身邊,不禁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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