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主院,燈火通明。


    陸遜伏案執筆,卻遲遲沒有點墨。


    他幹脆放下狼毫筆,從旁邊抽出一封書信來,火光從側麵照過來,臉龐半明半暗,眸子更顯得幽深。


    書房的門被叩響,陸遜放下書信,抬眸道:“進來。”


    陸家總管陸忠微弓著腰走到書桌前:“老爺,醉酒的安排了馬車送回去,其他郡的則在鬆鶴院歇息下。”


    每年拜冬晚宴過後都是這般安排,陸忠很有經驗,陸遜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隻問道:“查過小姐今日都去哪裏了?”


    “這……”陸忠虛虛抬了抬眼眸,掃了眼陸遜的臉色。


    “她還在私下偷學醫術?”陸遜的聲音帶了抹寒冬凜冽。


    陸忠一驚,馬上道:“這個老奴不清楚,想來小姐乖巧,不會違背老爺的意思,隻不過今兒個確實發生了點事……”


    就算陸忠不說,陸安然當街替女/死/囚翻案這麽大的事,也會叫其他人傳出去,索性如實稟報了。


    也是於知縣為這個案子善後今晚沒空過來,主要沒臉,怕別人當麵嘲笑,這才叫陸家晚了點得到消息。


    “老爺,小姐有勇有謀,滿腹才華,現在蒙都的人都誇她呢。”陸忠斟字酌句道。


    陸遜道:“她驗的屍?”


    “那怎麽可能?”陸忠扯了扯臉皮,幹笑道:“小姐一個小姑娘,說的白一點,恐怕連死老鼠都見不得,怎麽能見死人。定是縣衙裏另找的仵作,不過話傳話,總會往誇大了說罷了。”


    陸遜眉頭微皺,眼中暗光沉浮,在陸忠小心翼翼的窺視中,以為他還要問什麽時,卻揮揮手,叫陸忠出去。


    陸忠低著頭退出房門後,忍不住擦了一把額頭冷汗,發出苦笑。


    小姐誒,您可真是膽大!


    房間裏,陸遜又拿出那封書信,暗光沉澱下來,揮起狼毫在旁邊落下三個字。


    次日,陸安然起床後,才知後半夜雪停了,卻下起雨,把原來積攢的那一層白色全滴答了個七零八碎。


    蒙州本就雨水少,更何況到了這個季節,尤為稀奇。


    這場雨過後,天氣比昨日還涼上幾分。


    陸安然洗漱完,手放在炭盆邊烘烤取暖,春苗一腳邁進門檻,對她道:“馬嬤嬤剛才派小丫頭傳話,老爺讓大家都去正廳裏。”


    “父親?”陸安然眼珠子滾了一圈,心中狐疑。


    莫非她的事暴露了,父親有話要問?但按照父親的性格,為著她一人,也不該鬧的全家興師動眾。


    春苗給陸安然取了一件藕荷色羽緞斜襟短襖,外麵再罩上蓮青鬥紋狐狸毛的鬥篷,將雪帽翻上來,整個腦袋都陷入毛茸茸裏麵,腳上踩著雲紋羊皮小靴,保暖又防水。


    一路從小院到前院正廳,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壓的很低,隨時醞釀著一場大雪。


    陸安然抬眸掃了一圈,她來的晚,人到的很齊。


    左邊坐著二房,從上到下分別是陸遜二弟陸圍,然後是於氏和陸簡妤,以及陸圍的兩個姨娘還有一個庶女一個庶子。


    另一邊三房人多一些,主要陸宥年少時風流,在外玩的厲害,姨娘納了三個不算多,私生子女卻不少,正經接回來的就有四個,其他的聽說還養在外頭。


    三房錢氏軟弱,管不住陸宥,還是陸老夫人出馬,好生訓斥了一頓,才沒有第五第六個私生子女再進陸家門。


    “今日把大家召集起來,是為了一件事。”陸遜開口沒有長篇大論,上來就是重點,“稷下宮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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