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


    身著明黃錦褂的寧王匆匆來此,行走處,額頭多可見汗,由此可見寧王的急迫。


    一入殿內,此時的太上皇著一身寬鬆的常服,正饒有興致的擺弄棋盤。


    見太上皇如此從容的模樣,寧王緩了緩心神,上前道:“兒臣拜見父皇。”


    太上皇點了點頭,抬眼見寧王神色略顯急迫,皺了皺眉,開口道:“連儀態也顧不上,出了什麽事?”


    寧王恭敬道:“父皇,今日朝會上,王家的王子騰舉薦賈家賈蘊接任京營節度使。”


    說至此處,寧王便沒再說下去,他知道太上皇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太上皇皺了皺眉頭,道:“京營節度使王子騰?”


    寧王點頭道:“正是,王子騰前幾日擢升九省都檢點,皇兄詢問京營合適的人選,王子騰便舉薦賈家賈蘊,稱其年少有為,擅兵事,可堪大用。”


    太上皇瞳孔微縮,片刻後,太淡淡道:“朝堂官員沒有異議?”


    太上皇並未問崇明帝的意見,而是直接問起朝堂官員。


    寧王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就是官員的態度,才讓寧王慌張起來。


    王子騰舉薦賈蘊後,百官雖是詫異,可並未多言,隻有零星的幾名官員提出賈蘊年輕淺薄,不堪重用的話,其他大員皆是默然不語。


    其實這是正常之事,朝廷上下皆知賈蘊是崇明帝器重的臣子,王子騰舉薦賈蘊,其意不言而喻。


    既然明白,那些官員又不是傻子,怎會輕易表態。


    至少也得等大明宮的反應不是....


    而且,京營不同其他兵權,文官多言,反倒是禍事……


    寧王如實回道:“未曾多言,隻是言及由皇兄決斷。”


    太上皇明白過來,文官顧此言它也就罷了,那些武勳可不會,百官之中就包括了武勳,他們未曾言語,麻煩可就不小了....


    見太上皇蹙眉沉思,寧王小心地開口道:“父皇,要不要兒臣去提醒他們一句,想必他們也等著父皇的吩咐呢。”


    寧王所說的他們,實際上就是那些武勳,畢竟這是太上皇與崇明帝相爭的依仗。


    如今已是崇明十年,崇明帝執政十年,原本的朝中文臣大多都不在了,可以說,大部分文臣都是崇明帝提拔的,僅有少部分老臣還在。


    隻有武勳一脈,他們本就是開國功臣,有恩蔭在身,故而崇明帝不能輕動,否則容易落的個寡恩的名頭。


    賈家原本就是京中武勳的翹楚,現在由同為武勳的賈蘊任職京營節度使,武勳一脈並沒有受到實質的損害,而且不光如此,重用賈蘊給武勳一脈一個明確的信號,表明崇明帝對武勳並無反感,仍可重用,既如此,想必許多人心中都有別樣的想法。


    正是因為如此,寧王認為絕不能讓賈蘊接任京營節度使。


    太上皇皺著眉看著寧王,開口道:“他們未曾多言,實際上心裏已經下了決斷,到底是老了,鎮不住他們了。”


    寧王見太上皇一臉的氣壘,心中一頓,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太上皇,要是太上皇不言語,那些武勳可不會賣寧王的情麵與崇明帝打擂台。


    “父皇精神抖擻,定能長命百歲。”說著說著,寧王眼眶包含淚水,雖說寧王有依靠太上皇的意思,可他也身為人子,自從懂事以來,他便在太上皇身邊長大,受盡寵愛,焉能沒有舐犢之情。


    太上皇眼神柔和,溫聲道:“莫要擔心,朕還倒不了。”


    聽著太上皇溫和的話語,寧王心中大定,吸了吸鼻子,說道:“父皇,那吾等該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太上皇沉吟片刻,開口道:“王子騰連招呼也不打便舉薦,說明他已經做了抉擇,賈蘊是老四的親信,由他接任京營,想必賈家的態度也是大變,至於其他幾家,即便朕派人聯係,怕也是心懷異樣,如今看來,咱們已經落了下乘,此事怕是不好處置。”


    正如太上皇之前所言,他已經老了,開始鎮不住下麵的人,而且崇明帝提拔的人也是武勳一脈的翹楚,武勳一脈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心裏有別樣的心思,而文臣方麵,太上皇已經多年未理政事,朝中大臣大多都是崇明帝提拔的人,即便有些老臣,怕也是難以為繼,仔細論來,太上皇的實力已經不及崇明帝了。


    寧王見太上皇都悲觀起來,心裏頗不是滋味,開口道:“父皇,總不能看著賈蘊接任京營吧!”


    “哼”。太上皇冷哼一聲,不滿道:“朕還能有幾年光景,這孽障就這般耐不住性子,好,朕倒是要看看,老四的魄力如何。”


    說著,太上皇換了種語氣,感慨道:“話說小十六如今也十六歲了吧?”


    寧王聞言一臉懵逼,這正談著正事呢,怎麽突然說起了他那個不成體統的妹子了?


    不過既然是太上皇的話,寧王也不敢言語,隻得老實道:“稟父皇,小妹正值十六,過兩個月就十七了。”


    太上皇歎息一聲,道:“不小了,該為她尋個駙馬了。”


    “駙馬?”寧王一臉無奈,自己父皇怎麽又扯到駙馬的頭上去了,現在不應該商議賈蘊......


    等等,寧王腦中忽然一閃,遲疑地看著太上皇,小心道:“父皇,您莫非看中了那個賈蘊?”


    太上皇眸中精光一閃,笑道:“朕也聽說過,這賈蘊不及弱冠,年紀輕輕便承著爵位,王子騰又說其人年少有為,這般少年郎,朕為何看不上,如何做不得駙馬?”


    寧王聞言心中膩歪,顧不得尊卑,直言道:“那賈蘊實非小妹良人,還請父皇三思,況且,那賈蘊是……這不是讓小妹吃苦頭嗎。”


    太上皇抬眼看了眼寧王,他曉得寧王的意思,無非就是賈蘊是帝黨罷了。


    沉吟片刻,太上皇悠悠道:“人的立場會改變的,賈家隻是大乾朝的臣子而已,況且,小十六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若是招賈家小子為小十六的駙馬,豈會與你生疏?


    老四若有魄力,那便讓賈家的小子接任京營又何妨!”


    寧王聞言頓了頓,仔細思索了太上皇的話語,片刻之後,寧王咬了咬牙,道:“可是,那賈蘊行為浪蕩,端不是好人。”


    太上皇知道所謂的行為浪蕩,歎了一口氣,說道:“熙兒,做大事者需得取舍,小十六身在皇室,萬般不由人,更何況,這又如何是害了她,或是賈家的小子迷途知返,皆大歡喜也不一定。


    至於賈家小子行為浪蕩,無非就是年輕氣盛,風花雪月的事罷了,日後成親便會安份下來。”


    雖說皇室富貴,可卻與政治拖不得幹係,寧王豈會不曉得這點道理。


    不過聽著太上皇的話,寧王心中一動,賈蘊是寧國公府之主,又是賈家族長,若有賈蘊支持,那也代表了賈府的支持,這對於寧王來說可是好事……


    若是崇明帝有魄力,力主賈蘊接任京營,京營向著哪個都說不準,就算賈蘊沒能接任京營,一門兩公的賈府族長,影響力也不低啊!.......


    心中計較一番,寧王皺著眉頭道:“父皇,即便如此,可兒臣聽說賈蘊與林家女早在去年便商定了婚事,此事怕是不妥。”


    賈蘊與林黛玉商定婚事一事並未主動外傳,所知之人倒是不多,而寧王知道此事,怕是沒少安排人調查。


    太上皇神情淡然,平靜道:“此事朕知曉,是去年林家林如海與老八商定的親事,不過倒也無妨,當時的賈家小子還是旁支,即便他如今是長房,可旁支並未過房,仍在他名下,既如此,林家女便入旁支,曦兒便入長房,曦兒的性子你也是曉得的,她不會在意此事。”


    寧王聞言頓了頓,駙馬兼祧,這可是稀奇事……不過,似乎也不是不行。


    而且正如太上皇所言,趙曦不僅不會在意,或許還會高興也說不定……


    正在寧王沉思之時,突然反應過來了,為什麽深居大明宮的太上皇會比他還清楚賈蘊的事?


    寧王見崇明帝沒有告知的意思,也識趣的沒有過問,隻是心中在猜測著什麽.....


    太上皇抬眼看了看寧王,也不在意寧王的看法,開口道:“熙兒,這事朕交給你抉擇,若是你同意,那便將朕欲招賈蘊為樂平公主為駙馬的消息散布出去,若是不同意,那便隨了你的意,朕也不會多管。”


    太上皇不管,那也就是任由賈蘊接任京營,這對於寧王可不是好事,可若不如此,那就得招賈蘊為駙馬,委屈了小妹了.....


    寧王神色複雜起來,沉吟片刻,為難道:“父皇,小妹的性子您也曉得,怕是不肯,要鬧僵起來。”


    這話其實已經表明了寧王的態度,現在擔心的就是趙曦的態度,畢竟趙曦在宮中一慣是胡鬧的。


    太上皇淡淡道:“早晚要出嫁的,還能一直拖著,平日裏任她胡鬧也就罷了,這般大事也能由著她?”


    寧王聞言沉默下來,一時之間倒也沒說話,恭敬地行了一禮,寧王便退了下去。


    崇明帝抬眼看著寧王離去的背影,眼神逐漸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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