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饒鉛山,鵝湖書院四周山環水繞,清幽雅靜。


    孫燧授罷晚課,從講堂回到禦書樓畔號舍內剛歇下不久,便見許逵雙手捧著一個禮盒快步走了進來,稟告道:“大人,宸王派人送來禮物,人還候在院外等大人回話!”


    孫燧洗完臉,用毛巾擦幹手上的水澤,問:“哦,是什麽禮物?你打開看看!”


    許逵答應一聲,將禮盒放置在桌上,揭開盒蓋看時,隻見裏麵裝著紅棗、黃梨、生薑、芥菜四色食物。孫燧看罷,冷笑一聲,不置一言。


    許逵茫然不解,問道:“大人,宸王這是何意?”


    孫燧淡淡的說道:“棗梨薑芥,他這是想讓我趕緊離開江西,離開他的地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孫燧說完,吩咐許逵道:“你將禮物原封不動的退還給他們,告訴宸王的爪牙‘本官乃是朝廷親封的江西巡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職責所在,不敢擅離職守。宸王美意,本官心領了!’”


    許逵收起禮盒,轉身向外走去。不多時,返身回到孫燧麵前複命。


    孫燧問:“走了嗎?”


    許逵點頭回答:“走了!”


    “有沒有說些什麽?”


    許逵道:“宸王的爪牙說‘夜長夢多,望大人多加珍重!’”


    許逵回訴完,勸道:“大人,卑職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回到廣信府衙較為安妥!”


    孫燧說道:“小人長戚戚,君子坦蕩蕩,朗朗乾坤,本官倒要看看宸王如何猖狂。但有不軌之事,本官即刻上奏朝廷,派大軍前來剿滅此獠,剪凶除惡,還國家太平!”


    更漏漸催,不覺間夜色已深。一彎新月如鉤,斜掛在鵝湖書院上空。孫燧坐在案前,手持一本《貞觀政要》正秉燭觀看。忽聞一陣異響,此起彼伏。


    “來者何人?”


    “有刺客——”


    “保護大人!


    “砰砰!”


    “啊——!啊——!”


    孫燧抬眼看時,隻見一個守衛撞破門欄,摔倒在案前,口中鮮血溢出,掙紮幾下就此死去。緊接著三個身影鑽進屋中。許逵嚇了一跳,忙抽刀在手,擋在孫燧身前。


    隻聽一個中年漢子,冷笑一聲,說道:“咱們打擾了孫大人的雅興,罪過不小,還請孫大人多多見諒!”


    孫燧道:“何必惺惺作態,你們敢行刺本官,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宸王罪證確鑿,本官已上奏朝廷,本官勸你們最好棄暗投明,指證宸王,將功折罪!”


    梅冠群聽罷,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疊奏折,擲於孫燧案前,道:“可是這幾封?你秘密上書,妄言我們王爺‘不願做藩王,甘去做盜魁,想是做藩王的趣味,不如盜賊為佳。’這一連七道上疏都被我等中途繳截,今日一並還與你!”


    孫燧打開看時,果然一連七道奏折,皆是自己親筆所書,頓時又驚又氣,哆哆嗦嗦地指著梅冠群、吳永琪、杜騰三人:“你……你們……”


    “皇上有旨,孫燧聽昭!”梅冠群從懷中取出一卷繡著五爪金龍的錦緞,朗讀道:“孝宗為李廣孝所誤,抱民間子,我祖宗不血食者十四年。今太後有詔,令我起兵討賊,亦知之乎?”


    孫燧聽了,起身離案,向梅冠群走了過去,伸手說道:“安得此言!請出詔示我。”


    梅冠群道:“毋多言,我王往南京時,你當扈駕,免其一死!”


    孫燧大怒,嗬斥道:“汝速死耳。天無二日,本官堂堂封疆大吏,世受君恩,寧死也不會跟隨你們當叛逆!”


    梅冠群冷笑道:“既然你這匹夫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官就將你綁至王爺麵前,聽從發落!”


    說完,喝令:“將他綁了!”


    吳永琪、杜騰二人聽言,一左一右,向孫燧逼近過來。


    許逵見狀,大喝一聲,揮刀攔住吳永琪、杜騰兩人去路,喝道:“汝等賊子,安得辱天子大臣!”


    不知過了多久,戎承瑾方漸漸醒轉過來,嚴忠大喜,道:“少爺,你終於醒了!”


    戎承瑾掙紮著便要起來,無奈渾身無力,竟如棉絮一般,難以坐起。


    嚴忠忙道:“少爺,你剛好點,快別動。”


    戎承瑾全身虛脫地躺在床上,向四周環顧一眼,見茅屋低小,燈火昏暗,屋子裏的陳設極是簡陋,心下茫然道


    “我們這是在哪裏?”


    嚴忠安慰道:“少爺不用怕,隻管安心養病,我們現在一個小山村裏,十分安全,官府不易找到。”


    正說著隻見一個雞皮鶴發的婆子雙手巍巍顫顫地端著一碗雞湯走了進來,微笑道:“你醒了,你可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你家老爺子為了你請醫熬藥,守著你床前一刻也不曾歇息,可把他累壞了,你以後可得好好孝敬他!來,快把這碗雞湯趁熱喝了,補補身子!”


    戎承瑾心有餘悸,警惕的問道:“這位婆婆是……”


    嚴忠忙道:“這位老奶奶是這家的主人,幸虧這位大娘好心收留我們,才不至於露宿荒山野嶺!”


    戎承瑾聽了,在床上拜謝道:“謝謝您,婆婆!”


    婆子聽了,笑道:“不用謝,不用謝!哥兒不僅人生的俊俏,嘴也甜!人生在世誰沒個三災八難、溝溝坎坎的,伸手幫一把又不費什麽,這都是做人的本分!你們放心在奶奶家裏住下,不用客氣!”


    嚴忠從那婆子手中接過雞湯,扶起戎承瑾喂他一氣飲盡,複又將碗還與她。那婆婆接了碗,又笑著跟戎承瑾說了些寬心的話,方又抖抖索索地退了出去。


    戎承瑾見那婆子出去後,拉著嚴忠的手忍不住哭道:“嚴爺,這麽多年來辛苦您了!明天我要去洪都救回我爹爹,咱們就此分手罷!我是個不祥之人,害死了我媽媽、爹爹,現在興兒也死了,我不想再連累您!”


    嚴忠聽了,青著臉道:“少爺,你又說這話?你要是嫌我老了,礙手礙腳的,我就一頭碰死在你跟前,還了柳老太爺的救命之恩。與其苟且偷生地活著,不如轟轟烈烈做一個忠義雙全的英雄好漢!”


    戎承瑾見他說的真切,知他性情如火,老而彌烈,不敢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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