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戎承瑾身子剛一複原,兩人便取出些銀兩留給那老婆子,千恩萬謝地辭去。


    兩人到集市上買了馬匹幹糧,改換容貌,更名喚姓,一路策馬奔馳,徑往洪都趕去。一路上所花費的銀兩,皆是賀吉、陸陽兩人從金家搜刮而來的。可憐兩人費盡心機坑害他人榨取錢財卻無福享用,反倒賠上了落得一死一傷,自家性命,真是可歎可笑!


    洪都府的城門之上,一條繩索懸掛著金崇武的屍體,大門進出的旁邊貼著一張告示,上麵書寫道:鳳陽府霍邱縣人氏金崇武,於某月某日接鏢押運王爺的無價之寶雷音傳法,不想途中心生貪念,監守自盜。勾結土匪企圖瞞天過海,後來在王爺的英明審問之下,事跡敗露,在獄中畏罪自殺。今告知眾民望爾等奉公守法,引以為戒。右下角落款某年某月末日宸王府等字,最下麵印著宸王府的篆體大印。


    其時據金崇武死時已過半月,屍體懸吊著城門之上每天霜打日曬、風吹雨淋已經發酵,已隱隱散發著屍體的臭氣。過往人們盡皆掩鼻,皺眉逃之不及,哪裏還有人駐足觀看。


    此時,金崇武被懸屍城門之事早已傳遍了整個洪都城。成了人們在酒樓街館、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見宸王如此殘暴、嘴上雖不敢喧嘩,私底下卻早已議論紛紛。


    一家酒樓上,坐著許多食客,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一個長的頗為瀟灑的青年公子,手搖折扇,喝了口茶,問道:“兄弟,那個南城門上吊著的屍首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被王爺吊了這麽久還不肯放下來?到底是什麽事情惹惱了王爺,有這麽大恨嗎?”


    鄰桌坐著的那個有些窮酸的答道:“嗨,這個你有所不知吧,此事說來話長,說起此人大有來頭,此人是鳳陽府霍邱縣人氏,名喚金崇武,人稱‘雙臂伏龍’,在當地開了家鏢局,武功實在是了得。前些日子,宸王爺派去洛陽幹事的王府侍衛為王爺找尋件稀世奇珍、價值連城的寶貝……”


    那窮酸說到這裏,便突然頓住,將眼睛向周圍環視幾眼,壓著嗓子低聲道:“……據說是前朝閣老劉相國的家傳之物,王爺歡喜的不得了,後來因為王府的侍衛有別的事情公幹,便派兩個人看著金崇武將此物押運回來,不想那金崇武見了寶貝也動了心,悄悄地來個偷梁換柱,給短去了,這不是從老虎嘴裏搶食麽,宸王是可是好惹的,當時就變了臉,將他拿著獄中,嚴刑拷打,沒幾日這姓金的就一命嗚呼,蹬腿死了!宸王爺心裏不解恨,又命令人將他的屍首掛在這裏懸屍示眾。”


    那年青公子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俗話說‘一死百了’,這人死了應當算是了結入土為安,這樣子做有什麽意思!”


    那窮酸道:“聽你這話,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那青年公子,奇道:“哦!何以見得?”


    那窮酸道:“洪都城裏有句俗話,‘寧惹閻羅王,莫惹洪都王。閻王隻勾魂,宸王催命又扒皮”。


    那青年公子聽了,長歎了一口氣,說:“如今權貴執政,豺狼當道,當今皇上隻知道每日歡樂,眼看著大好河山,如此下去恐怕將要國破家亡了。”


    那窮酸見他說去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不禁唬的變色,忙道:“咱們‘隻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且宜多吃兩杯茶來,不談政治。”


    那青年公子聞言笑道:“是極,是極!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隻顧著閑聊,不覺又些口渴了,來來來,你我再喝上幾杯!”說著,舉杯遙敬那窮酸漢子,兩人恰似喝酒一般,都仰脖一飲而盡,相視大笑。


    這些談話,都被坐在角落裏的一個綠衣公子,一字不漏地聽見,他生的眉清目秀,肌膚粉嫩,正是女扮男妝的劉姝妍。此時他滿心悔恨,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這時,樓梯上又上來兩人,前麵一個是年約二十上下的年輕公子,身穿一件素色絲綢長衫,腰懸玉佩,形態瀟灑;後麵一位頭上戴著四方巾,穿著一身古銅色絲綢長袍,一撮山羊胡,模樣精煉,兩人一看便知是有錢財之人。兩人擇了臨窗的一個角落坐下,店小二滿麵堆笑,緊跟在身後,奔走奉承,殷勤服侍。


    劉姝妍見了兩人身影,隻覺得十分熟悉,倒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當下便暗中留心觀察。


    兩人要了壺茶,幾樣小菜,臨窗而坐,眼睛注視著窗外,看了許久,又掃視一眼樓上的眾人低聲攀談了起來。


    隻聽那年輕公子細聲說道:“嚴爺,咱們來了幾天了,又購買了麝香、冰片等香料,三四天來,每天都是這樣到處觀察,現在可以動手了嗎?”


    那老者說道:“再等等,咱們這幾天觀察踩點,我見洪都城的察防實事嚴密,咱們如果貿然行動,非但救不回老爺反而連自己也要搭進去,咱們一定要反複斟酌謀定後動!”


    那青年公子道:“隻是我看著父親的屍首吊在那裏,心裏難過!”


    那老者長歎一聲道:“我有何嚐不是,我恨不得將朱宸濠那狗賊抽筋扒皮、挫骨揚灰以解心頭隻恨,但是咱們現在勢單力薄,萬不可恣意妄為,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一定要沉得住氣,不能中了這狗賊的奸計!”


    那青年公子聽了,問道:“嚴爺,那我們還要再等多久?”


    那老者見問抬頭看了看天色,說:“今日已是十月初九日,再過幾天便是立冬,如今寒氣南下,北風漸烈,你看天上掃帚雲,遠處青山戴帽,今後三日必然暗無星月,便於隱藏,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剛好是咱們動手之時,請少爺再耐心等候兩日。”


    戎承瑾聽了,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兩人雖然談話的聲音細如蚊蠅,幾不可聞。但劉姝妍內力精湛,耳聰目明,一字不漏的全部聽見。不由得心下吃了一驚,暗道:“他們也來了!”


    原來這兩個喬裝打扮的便是戎承瑾和嚴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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