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陳默雷去院長辦公室向秦懷遠匯報9月份的執行工作。


    匯報完後,他剛要離開,卻被秦懷遠叫住了:“默雷,你等一下。我昨天不跟你說過麽,咱們要跟東州新來的一個大客商吃飯。時間定了,就在今晚,咱倆一塊兒去。”


    陳默雷對這種場合向來不感興趣,而且他對酒精也有種天然的排斥,便推辭說:“我就不去了吧?我還有事呢。”


    秦懷遠把臉一拉,陰著臉說:“你能有什麽事?你除了在家陪老婆,就是出去鍛煉,除了這些,你還能有什麽事?我告訴你,你今晚必須得去,有事也給我推了!”


    陳默雷一臉的不情願:“你這不是官僚主義嗎?不就是一頓飯麽,幹嘛非要拽著我去呀?”


    “什麽官僚主義?”秦懷遠說:“我告訴你,不是我非要拽著你去,是人家大客商點名要你去。他說,你們是舊相識,好多年沒見了,要借這個機會跟你好好敘敘舊。”


    “舊相識?”陳默雷很是納悶:“我怎麽不知道我有個這麽有錢的舊相識?那大客商是誰呀?跟我什麽關係?”


    “你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秦懷遠說:“我隻知道他叫譚文明,是咱們東州招商引資過來的大老板。至於你倆什麽關係,他非要賣關子,我也就沒往下問。”


    陳默雷一聽,突然對這個神秘的大客商產生了興趣,便答應了:“行!既然院長都發話了,我遵命就是了。唉,這頓飯要去哪兒吃呀?”


    “紫雲閣大酒店,包間。”秦懷遠說。


    陳默雷不由得歎了一聲:“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這麽喜歡講排場。”


    紫雲閣大酒店是東州唯一的五星級酒店,裝修可謂富麗堂皇,據說主廚還是從南方重金聘來的,做得一手好菜。同時,也因為在那裏吃飯彰顯身份,所以酒店一直很受商人的青睞。


    去年,陳默雷因辦案需要去一次紫雲閣大酒店,從酒店客房裏揪出一名被執行人。雖然那次來去匆匆,但酒店的豪華程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麽高檔的地方!我聽說在那吃可貴著呢,隨便吃個飯就上千。我可提醒你,超標的錢可沒法報呀。”陳默雷不免擔心地說。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秦懷遠說:“本來,我也是打算走接待標準的,大不了自己添點。可那個譚文明說,這次不是正式接待,隻是私下認識一下,也跟你敘敘舊,所以,這頓飯他來請。人家畢竟市裏引進來的大客商,我不好拒絕,也就客隨主便了。


    不過依我看呐,人家這頓飯主要是請你,我呢,隻不過是陪襯而已。”


    陳默雷笑了笑:“看來,這頓飯我還非去不可嘍。”


    傍晚6點,陳默雷走出辦公樓,看見秦懷遠的車停在樓前。他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卻發現車裏隻有秦懷遠一個人:“就咱們兩個去嗎?”


    秦懷遠雙手扶著方向盤:“我不是說了嗎?這是私人飯局,人家主要是請你,我是陪襯!”


    “行!都聽你的。”說著,陳默雷上了車。


    路上有些擁堵,兩人走了20分鍾,才趕到酒店。到了酒店,服務員說,譚文明已經訂好了包間,很快就會趕來。


    秦懷遠和陳默雷進了包間,點了壺茶,然後就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但三句話不離本行,聊著聊著又扯到業務上了。


    正當兩人聊得起勁時,隻聽門應聲而開,一個穿的西裝革履、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推門進來,滿臉堆笑地說:“兩位領導,實在對不起,我來晚了。公司開會開的時間長了點,加上路上又有點堵車,讓兩位領導久等了,真是罪過罪過。”


    秦懷遠笑著迎上去,跟他握手:“譚總太客氣了,我們也是剛到不久。”


    來人正是東州新來的大客商譚文明。


    寒暄了兩句後,譚文明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秦懷遠背後的陳默雷:“你就是默雷吧,咱們可是好多年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他緊緊握住陳默雷的手,仿佛老友重逢一般親切。


    陳默雷見眼前之人似乎有些麵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你是?”


    “我呀!鐵柱。”譚文明提示說:“鎮上譚鐵匠家的兒子,你忘了,小時候我們一塊兒上過初中,還一塊兒玩過呢?”


    “噢,是你呀!我說怎麽看著眼熟呢。”陳默雷一下子想起來了,小時候,陳默雷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放學後經常和小夥伴上樹掏鳥、下河捉魚。


    那時,鎮上有個小孩經常跟他們屁股後麵,但他總喜歡出工不出力,因而不太招人待見,自然也就沒什麽存在感,那個小孩就是譚鐵柱。想不到今天竟搖身一變,成了招商招來的大老板。


    陳默雷笑著說:“你這些年變化可是夠大的,要不是你自報家門,我還真認不出你來。唉,對了,你怎麽改名了?”


    “不改不行呀,原先的名字太土了,在生意場上總招人笑話……”譚文明光顧著跟陳默雷說話,突然意識到秦懷遠還被冷落著,立即說:“嗨!咱們都別站著了。來,都坐下,咱們邊吃邊聊。”


    說著,他依照當地的規矩,招呼秦懷遠和陳默雷分坐兩側。然後,自己坐到了主陪的位置上。


    接著,服務員依次端上六樣精致的菜品,並給三人麵前的高腳酒杯裏分別倒上葡萄酒。


    陳默雷打量著譚文明,打趣地說:“沒想到你居然喝起葡萄酒來了?”


    “這不是緊跟時代潮流嘛。”譚文明說:“其實,我也沒覺得這葡萄酒有多好喝,可是生意場上大家都喝,我不喝就顯得低端了。對了,你們平時也喝這個嗎?”


    秦懷遠說:“偶爾喝一點。這酒好呀,養生。”


    “什麽叫偶爾喝點呀?”陳默雷端起酒杯,一邊裝模作樣地鑒賞,一邊說:“那叫喝不起。哪像你們這種有錢人,能天天都能有這口福。”


    譚文明說:“你也別這麽說,到了你們這個級別,收入也不低嘛。”


    “那也沒你們有錢呀。”陳默雷放下酒杯,有些惆悵地說:“就我們這點工資,除了交這個費那個費的,還要供養一家老小,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多少錢。要想過上你這種日子,恐怕隻有去放高利貸了。”


    譚文明不禁笑出聲來:“你說話還是那麽逗。要不這樣吧,明天我讓人給你們送過去兩箱。”


    “別!”陳默雷一擺手,說:“你前頭送我兩箱酒,後頭再找我辦點事,那可就是受賄了。就這麽兩箱酒的價值,說不定還會達到刑事標準了。我可不想被拍了蒼蠅。”


    “默雷!”秦懷遠用眼神提醒陳默雷說話注意些。


    陳默雷裝作沒看到,繼續談笑風生地說:“對了,你倒是說說,這十多年沒見,你都去哪兒剝削勞動人民了?”


    譚文明並不介意陳默雷的措辭,說:“自然是哪裏有財路就去哪裏、什麽掙錢就幹什麽了。這不掙了點錢,回來報效家鄉嘛。”


    陳默雷點了點頭:“噢!原來是回來剝削東州的父老鄉親來了,那你打算怎麽剝削呀?”


    譚文明說:“我這幾年一直在外地做生意。現在呢,回到東州發展,成立了一家投資公司。這是我的名片。”說著,從皮包裏掏出兩張名片遞了過去。


    陳默雷接過來,看了看:“金石控股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你這是大手筆、大買賣呀。不知道你這公司是純粹控股呢,還是混合控股呢?”


    譚文明笑著說:“兼而有之吧。”


    席間,秦懷遠時不時地用咳嗽的方式提示陳默雷注意措辭,卻總是被陳默雷視若罔聞。後來轉念一想,這是私人場合,陳默雷跟譚文明又是初中同學,措施不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便幹脆不管了。


    吃完飯後,秦懷遠和陳默雷在酒店門口與譚文明分手道別。


    等譚文明走後,秦懷遠一臉不悅看著陳默雷:“你還真把我當陪襯了!我給你那麽多暗示,嗓子都咳啞了,你倒好,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小子到底是成心的,還是故意的?”


    陳默雷似乎沒有聽到秦懷遠的話,隻是顧自言自語:“這家夥現在說話竟然這麽滴水不漏。看來,這十多年,他的變化可真不是一般大呀。”


    “你說什麽?”秦懷遠沒聽清陳默雷在說什麽,又問了一句,但陳默雷卻跟聾子似的沒有反應。


    他氣的把臉一沉,說:“你呀!就你這種處世的態度,真不知道你這個執行局長是怎麽當上的。”說完,搖了搖頭,向停車場走去。


    “學長!”陳默雷突然喊住秦懷遠:“現在時間還早,咱們去雲河公園走走吧,消消食。”


    學長兩個字,是陳默雷對秦懷遠私底下的稱呼,也是兩人約定俗稱的信號。


    一年前,秦懷遠從渤海市中級人民法院調到東州市人民法院擔任院長,由於這層校友關係,兩人之間逐漸達成了這樣一種默契:隻要陳默雷說出這兩個,就表示他要開始一場私下的談話,而且涉及的都是不宜公開卻很重要的信息。


    秦懷遠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說吧,這回你又要談什麽話題?”


    陳默雷的語氣突然認真起來:“讓你了解一下我這個舊相識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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