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半左右,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一個小時了,陳默雷還在辦公室裏翻看永昌公司案的卷宗。他突然覺得有點餓了,便泡了碗方便麵,想著墊一下肚子。


    過了一會兒,門口咚咚響了兩聲。


    “請進。”陳默雷一邊看著卷宗,一邊說。


    門開了,上官雲走進來,一臉抱怨地說:“陳局,瞧瞧你給我派的好差事!今天早上的會議一結束,我就出發了。我忙了大半天,把渤海市區的法院轉了個遍,總算把你要的案卷材料找齊了。


    我本想著下午能早點趕回來,沒想到還是堵在路上了。


    後來我越想越不對,你的案子你不安排老孔他們,幹嘛安排我呀?”


    “辛苦你了。”陳默雷滿臉堆著笑,說:“有個案子的被執行人在外地出現了,老孔他們今天一早就出發往那兒趕了。我這兒沒了人手,事情又比較急,所以我隻好麻煩你了。你不是認識人多麽,有朋友好辦事嘛。對了,材料呢?”


    “在車裏,整整一箱子呢。”上官雲說:“我一個人可搬不動,你得和我一塊去搬才行。”


    陳默雷站起來,說:“那好,那咱們現在就去搬吧。”


    “陳局,你先讓我歇會兒行不行?我跑了一天了,腰酸腿疼的,你好歹體諒體諒下屬,行嗎?”


    話剛說完,上官雲突然看到了陳默雷桌的那碗泡麵:“咦,這麵剛泡好的吧。陳局,你是知道我沒吃飯、專門給我泡的吧。太好了,我正餓著呢。”


    陳默雷想要攔著,卻已經來不及了,上官雲端起泡麵就吃上了。於是,他隻好很不情願地假客氣說:“沒錯,就是給你準備的。你吃吧。”


    吃完麵後,上官雲從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嘴,心滿意足地說:“走吧,陳局,咱們去搬箱子。”


    來到地下車庫,上官雲打開公務車的後備箱,指著裏麵一個中號的紙箱,說:“喏,就是它了。”


    陳默雷輕笑一聲:“我還以為多大的箱子呢,行了,不用你了,我自己來吧。”說著,一搭手把紙箱扛在了肩上,轉後對上官雲說:“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家休息了。”說完,便扛著箱子朝電梯口去了。


    回到辦公室,陳默雷便迫不及待地打開紙箱,隻見裏麵滿滿當當全都是有關薪火科技的案卷複印件。


    上官雲心細,所有材料都用卷宗袋分別裝好,還標了案號。


    陳默雷大體地翻了一遍,薪火科技在渤海市區共涉及11起案件,其中有5起是作為被告的,而且都是約定管轄案件,涉及金額共計300多萬元。在這5起案件中,有2起還在訴前調解階段,另外3起則已經進入了訴訟程序。


    根據孔尚武他們了解的情況,薪火科技跟渤海市區的企業有業務往來,現在又遇到了債主上門,陳默雷由此想到渤海市區可能也有涉及薪火科技的案件,於是便安排人去渤海中院和市區的基層法院查詢了一遍,結果這一查還真有收獲,原來薪火科技果然遇到了資金困難,而且困難還不小。


    這個時候,莊寧赫還肯冒著如此大的法律風險幫廖文昌隱瞞隱名股份的秘密,想必這個忙絕不是白幫的。


    綜合這些信息,陳默雷覺得他的計劃是切實可行的,隻不過目前這5起案件的涉案數額還是少了點,還不足以啟動他的計劃。於是,他又把目光轉向了省城。


    薪火科技是省城的企業,其業務往來也應該主要集中在省城,最起碼是超過其他城市。薪火科技在渤海市都欠了這麽多債務,想必在省城的欠債會更多,甚至有可能遠遠超過這個數。而隻要債務總額達到2000萬元,他的計劃就可以啟動了。


    次日上午9點鍾左右,在東州古街的時光印象咖啡館裏,陳默雷正信手翻著旁邊的幾本旅遊雜誌。


    其實陳默雷很喜歡旅遊,可他上有老下有小,而且3個家庭幾乎都靠他夫妻二人的工資生活,所以對他來說,旅遊近乎是一種奢望,他也隻能看看書過過眼癮而已。


    在他的手邊,放著一杯拿鐵。他之所以點拿鐵,是因為他隻知道這一種咖啡,而且還是從電視劇裏知道的。他喝了兩口,味道說不上有多好,但還可以接受。


    過了半個小時,一個挺著肚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尋摸了一圈,看見了陳默雷,然後徑直走過去,坐到了陳默雷的對麵。


    中年男子雙手作揖,滿臉堆笑地說:“陳局長,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事來晚了,讓您久等了,見諒見諒。”


    陳默雷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可別這麽說,誰不知道你穀少康是東州的大忙人呀。你今天能來,已經很給我麵子了。”


    穀少康有些尷尬:“陳局長,您這麽說,不是折煞我麽。”


    陳默雷笑了笑,把雜誌放到一旁:“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事,我今天是求你幫忙來了。”


    穀少康一聽,覺得這是跟陳默雷拉近關係的大好機會,立刻答應說:“陳局長太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但凡能做到的,我穀少康絕不推辭。”


    這時,服務員給穀少康也端來一杯拿鐵,這是陳默雷早就點好的,隻等穀少康一到,就端上來。


    穀少康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聲向陳默雷道謝。


    “行了,不就一杯咖啡麽,你至於嗎?”陳默雷接著說:“說是求你幫忙,不過這個忙不會讓你白幫的。


    省城有家公司叫薪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公司的董事長叫莊寧赫。薪火科技對外欠了不少債務,其中的借款債務,莊寧赫都是擔保人。我想,薪火科技既然位於省城,那它的債務也應該主要是集中在省城。


    我希望,你能想方設法打探出這家公司在省城的債務情況,並聯係上其中一些債主,說服他們起訴這家公司。如果有債主不願意起訴,你就收購他的債權,然後以你的名義起訴。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起訴的債權金額一定要超過2000萬,這樣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不過,你盡量要在省城那邊活動,如果實在湊不夠的話,我這裏還有份名單,上麵是向薪火科技提供借款的2家公司,這2家公司都是渤海市區的。隻有等最後金額實在湊不夠的時候,你再去找這兩家公司。”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推到穀少康麵前。


    穀少康麵露難色:“陳局長,您頭一回找我幫忙,按說我不該駁您的麵子,可我就是個放貸的,您如果找我借錢,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一分錢利息都不收。可債權市場這一塊我不是很了解。不懂行就入行,這可是生意人的大忌呀。”


    陳默雷把臉一沉:“剛才還說但凡能做的絕不推辭呢,這麽快就反悔了?你這臉變得也太快了吧。我想,以你的身家,就算讓你把2000萬的債權都收購了,也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穀少康並不生氣,陪著笑臉說:“是是是,您說的不錯。錢我是有,可我不是也要考慮風險麽,畢竟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呀。我這也是在商言商,陳局長您多多理解吧。”


    “我當然理解。”陳默雷話裏有話地說:“所以我才說,這個忙不會讓你白幫。”


    聽到這話,穀少康一愣,突然又來了興趣:“陳局長,您這話什麽意思?能不能說得明白點?”


    “你還記得廖文昌拒執案嗎?”陳默雷往椅背上一靠,說:“那次你出庭作證的時候,親口承認以自己的名義辦了銀行卡借給廖文昌用,幫他隱匿了1000萬的資金。


    當時你還親口承諾,如果那1000萬追不回來的話,你願意自掏腰包,拿出1000萬來補償債權公司的損失。你自己說過的話,你不會忘了吧。”


    穀少康似乎是有點明白了:“您是說,您要我幫的這個忙跟廖文昌拒執案有關,是嗎?”


    “沒錯。”陳默雷說:“我們在調查永昌公司案過程中發現,在明海科技有1000萬的原始股掛在了莊寧赫的女兒莊雯雯名下。我們綜合各方麵的信息判斷,股份的實際持有人應該就是廖文昌,隻是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直接對股份進行強製執行。”


    陳默雷把隱名股份調查的經過跟穀少康簡單說了一遍。


    穀少康聽完,點了點頭,說:“這麽說來,這股份實際上就是廖文昌的。沒想到這個廖文昌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心思卻這麽細膩。可是,這跟您說的起訴有什麽關係呢?”


    陳默雷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這正是我下麵要說的重點,我這裏有個將計就計的辦法,我管它叫做圈套計劃。


    現在薪火科技麵臨嚴重的資金和債務危機,債權人肯定盯緊薪火科技的一舉一動。


    你試想一下,如果他們知道莊寧赫女兒的名義有這麽大一筆投資,不僅投資發生在債務期間,而且還投到了外地,在這個敏感時期,他們心裏會怎麽想?”


    莊寧赫立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們會以為,這是莊寧赫在借女兒的名義轉移資產、逃避債務。


    為了避免債權落空,他們肯定會起訴莊寧赫和他的公司,而且肯定會同時申請查封莊雯雯名下的股份。


    眼看著自己那麽大的一筆財產被查封,廖文昌肯定不會坐視不管,肯定會有所行動。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向法院提出保全異議,提供證據證明法院的查封是錯誤的……”


    說到這裏,莊寧赫又一次恍然大悟:“噢,難怪您讓我盡量在省城那邊活動,你是怕廖文昌看到有渤海市的企業提起訴訟,心裏會起疑,懷疑這是你們在背後策劃的,不敢提這個保全異議了。”


    陳默雷點了點頭,笑著說:“看來,康爺不僅是聰明人,而且還是個行家,一點就通。”


    穀少康連連擺手,說:“我這算什麽呀,我這頂多是入門級的,您才是真正的行家。不過說實話,您這招是真高呀,雖然有點繞,但確實打在廖文昌的七寸上。廖文昌隻要上了套,那他就輸定了,絕沒有翻盤的可能!”


    “而且你也不吃虧。”陳默雷補充說:“到那個時候,你承諾的1000萬口頭支票也可以省下了。”


    穀少康嘿嘿一笑:“這都是陳局長神機妙算呀!”說完,他又不免生出一絲擔憂:“不過,廖文昌這個人也不笨,他如果看出這裏麵有問題,就是不上您的套呢?”


    陳默雷嗯了一聲:“你說的不錯,的確也有這種可能,所以說,這個辦法也未必能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但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有一定勝算的,起碼比幹等著要強。現在,就看你康爺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了。”


    穀少康是明白人,他知道,如果繼續這麽等下去,永昌公司案恐怕很難再有進展,而自己當初對債權公司承諾的1000萬口頭支票也早晚得真金白銀地兌現出去。


    與其這樣,倒不如賭一次,說不定結果真如所願,那樣的話,他這筆財也就不用破了。


    他想了一下,一拍大腿說:“罷了,我就賭這一回。陳局長,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不僅辦,而且絕對給您辦好了,正好,我也順便嚐試一下債權交易這個市場。”


    “債權交易市場?”陳默雷有些好奇地問:“康爺是打算拓展新業務嗎?”


    “頂多就算探路吧。”穀少康說:“您還記得羅小川嗎?他跟我說,下一步國家肯定會民間借貸進行整頓,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到時候這一行就沒那麽好的前景了,所以要盡早考慮轉型。


    他給我提供了兩條建議,成立小額貸款公司,或者轉投債權交易市場。


    現在既然有這麽個機會,那我就順便探探路,看看債權交易這一行的買賣好不好做。”


    陳默雷噢了一聲:“這麽說,這個羅小川是被你收入麾下了?那得恭喜你多了個好幫手呀。”


    “恭喜什麽呀?”穀少康有些失落地說:“東州這個小縣城,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聽說他離開律師所以後,去南京一家公司做法務了。”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穀少康接著又冷不丁說了一句:“陳局長,要不您考慮考慮到我這兒來吧?你現在一個月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陳默雷一愣:“康爺是在說笑吧?這種玩笑可不是隨便開的。”


    穀少康聽得出來,陳默雷根本沒這種想法,臉上多少有些尷尬:“我就是隨口一說,陳局長千萬別介意。


    不過話說回來,也算是老天爺保佑,沒讓咱倆成為敵人。要不然,以陳局長的智慧和手段,哪天我讓您算計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陳默雷笑了笑,嘴上說著哪裏哪裏,心裏卻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沒算計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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