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鍾左右,返回東州的路上,劉明浩一邊開著車,一邊聽孔尚武發著牢騷:“兩次!這已經是莊寧赫第二次出爾反爾了!我真搞不懂這個莊寧赫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咱們在小碼頭足足等了他一個小時,他倒好,回來跟變了個人似的,說變卦就變卦,說什麽莊雯雯名下的股份就是他的,還說是自己事太忙記不清了,回去是為了再核實一遍。


    我呸,糊弄鬼呢!1000萬的原始股,價值這麽大一筆股份他會記不清楚?就算他腦子不好使,核實一遍就夠了,用得著核實兩邊嗎?”


    劉明浩輕歎一聲,感慨地說:“他可不是腦子不好使,而是腦子太好使了!”


    孔尚武轉過頭去,莫名地看著劉明浩:“小劉,你這是話裏有話呀。”


    “其實這事也不難理解。”劉明浩有意放慢了車速:“咱們在小碼頭見到莊寧赫的時候,該說的都跟他說明白了,他也知道了其中的法律風險和利害關係。


    當時他雖然走的匆忙,沒說為什麽要離開,但從他的態度來看,我猜到他應該是要回去勸女兒莊雯雯一塊回來說明情況,好擺脫嫌疑。


    對於一般人來說,落個嫌疑就算是大事了,沒人願意背著嫌疑不清不白地過日子。


    莊寧赫沒接受過正規的法律教育,按說,他應該也是這種反應。可他回來後,態度卻完全變了,不僅一口咬定莊雯雯名下的股份就是他的投資,而且還似乎有點恃無恐。


    我想,他應該是遇到了行家,明白了法院辦案講證據的道理。他知道咱們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把他怎麽樣。所以,才敢又一次出爾反爾。”


    孔尚武聽懂了劉明浩的意思:“你是說,有人從中作梗、截了咱們的胡?”


    “我想應該是這樣。”劉明浩說:“另外,商人不做賠本的買賣,我猜莊寧赫這麽做應該還有某種利益的因素,否則,他也不會白白冒險蹚這灘渾水。”


    孔尚武聽了直點頭:“你說的沒錯,肯定是這樣。媽的,這個莊寧赫可真不虧是做生意的,就連法律的賬他也算的如此精明。”他氣的拍大腿罵起來:“你說這他媽的是什麽世道?咱們怎麽總碰到這種人精?”


    劉明浩看了眼孔尚武,隻見孔尚武望著車窗外抽起了悶煙,他想要安慰孔尚武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當天下午5點鍾左右,兩人趕回東州。一回到法院,兩個就去向陳默雷匯報此次省城之行的情況。


    陳默雷一看兩人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此行肯定又是出師不利。兩人剛要說話,他手一抬,說:“你們兩個如果想檢討的話,那就算了,還是先把情況跟我說清楚吧。”


    於是,兩人相互配合著把此行的經過進行了詳細匯報,孔尚武甚至連莊寧赫什麽打扮、什麽語氣這樣的細節都沒落下。


    陳默雷聽完後,意味深長地說:“看來,這個莊寧赫是鐵了心要幫他未來的親家了。”


    孔尚武問:“陳局,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陳默雷輕輕搖了搖頭:“我暫時還沒想好。不過,現在有件更緊急的事要處理。


    那個刑事附帶民事的案子,申請執行人今天下午打來電話說,被執行人在天津出現了,我估計被執行人在天津不會待太久。


    你們兩個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趟天津,如果被執行人拒不履行義務的話,把他帶回來。這個被執行人會點拳腳,為了以防萬一,你們把法警也帶上吧。至於具體地址,稍後我會發給你。”


    說著,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卷宗袋,交給孔尚武:“傳喚證我已經準備好了,裝在裏麵了,另外,我提前跟司機室要了輛車,車鑰匙也在裏麵了。你們明天出發的時間要盡量提前,避開早高峰,明白嗎?”


    “明白。”孔尚武回答說。


    兩人走後,陳默雷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椅子上發呆,現在,他腦中思緒一片混亂。


    永昌公司案又一次走進了死胡同,更糟糕的是,他麵對的鐵桶陣營不僅沒有出現任何裂縫,反而變得越來越硬了。下一步該怎麽走,還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對於這些問號,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雷的手機響了,是妻子洛紅英打來的電話,問他怎麽還不回家。他這才想起來,今晚妻子沒有晚自習課,兩人約好晚飯後一起去看電影的。


    他一看表,離電影開始隻有半個小時了,現在趕回家吃飯怕是來不及了,便說自己不回家吃了,在辦公室對付碗方便麵,然後直接去電影院。


    聽聲音妻子似乎有點不高興,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簡單對付晚飯後,陳默雷剛要離開辦公室,這時候,秦懷遠過來了:“我看見你辦公室還亮著燈,就過來看看。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走呀?”


    “我剛準備走,你就過來了。”陳默雷問:“有事嗎?”


    秦懷遠遲疑了一下,說:“默雷,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提前跟你說一下。”


    他的麵色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今天下午紀委那邊打來電話說,他們通過技術手段對咱們的泄密事件進行了調查,最後鎖定的目標是——趙維山。”


    老趙?陳默雷一下子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隱藏內鬼竟然會是趙維山。


    自轉業分配到東州法院,趙維山就沒怎麽接觸業務,在擔任執行局副局長後,他一向隻負責行政性事務,角色相當於執行局的“辦公室主任”兼“後勤部長”,幾乎就不接觸執行案子。而且再過兩年,他就要退休了,這個時候,他怎麽會犯糊塗,做出如此晚節不保之事?


    隻聽秦懷遠繼續說:“根據紀委方麵的調查,趙維山是通過微信傳遞相關執行行動消息的。


    購買消息的是一個叫大山的陌生微信號,對方行事非常謹慎,每次都是文字交流,而且每次結束後都會立刻把文字刪除,所以,如果不是實時的手機監控,這個內鬼恐怕很難找出來。


    紀委鎖定趙維山後,調查了他的條微信轉賬記錄,每次轉賬的數額是1000元,加起來一共是23000元。這麽多次轉賬,應該不止是一起案件。


    紀委那邊推測,他們之間的交易應該是這樣,對方指定某一起案件,讓趙維山提供這起案件的所有行動信息,然後按照每條信息1000元的價格,向趙維山支付酬金。”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明天紀委就過來帶走趙維山,做進一步的調查。這件事目前隻有你我,還有紀檢組長杜清明知道。


    我之所以提前告訴你,一是讓你心裏有個準備,二是要你明天看住趙維山,別在紀委工作人員趕來之前讓他出去了。至於怎麽看住他,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陳默雷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看住他的。對了,那個購買消息的陌生微信號是誰?有沒有什麽線索?”


    秦懷遠歎了一聲,說:“沒有,紀委目前查到的就隻有這些情況。那個陌生微信號非常謹慎,我想,恐怕連趙維山都不一定知道他是誰。”


    他看了看表,說:“快8點了,我先走了,你也收拾收拾早點回家吧。”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學長。”陳默雷突然叫住了秦懷遠,說:“有件事我也想跟你說一下。”


    聽到學長這兩個字,秦懷遠知道陳默雷肯定又有要事要跟他商量,於是,重新走回來:“什麽事?你說。”


    陳默雷長籲短歎地說:“還是永昌公司的案子。這個案子現在又走進了死胡同。”


    他剛開了個頭,這時妻子的電話又打來了,質問他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為什麽還沒到。


    秦懷遠伸手示意了一下,把手機要了過來,替陳默雷解圍說:“紅英呀,我是秦懷遠。抱歉呀,我臨時有事找默雷,耽誤你們共度良宵了。要不這樣吧,改天我請你吃飯,給你賠罪好不好?”


    丈夫的頂頭上司說話了,洛紅英還能說什麽,隻好客套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秦懷遠把手機還給陳默雷:“你接著說。”


    陳默雷把永昌公司案的最新情況簡要匯報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這個案子不是一般的棘手,如果按照常規手段執行,恐怕到最後都是死路一條。”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就在你進門之前,我大致想到了一個辦法,隻是還不太成熟。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陳默雷一猜就知道,陳默雷這回肯定又是打算不按常理出牌:“你先說說看,我聽聽你又想出了什麽鬼主意。”


    結束談話時,已經是8點半多了。


    趙維山的事,再加上棘手的案子,陳默雷已經沒心情去看什麽電影了,便直接回了家。


    結果等妻子洛紅英回來,把他又是好一頓數落。


    第二天一上班,陳默雷把在李濟舟、梁忠信和上官雲3位庭長叫到他辦公室旁邊的中層會議室,商議明年的工作打算,因為涉及後勤保障工作,他把趙維山也叫了過去。


    就在會議開始幾分鍾後,紀委的鄧寅帶著兩名工作人員突然闖進來,把趙維山帶走了。


    臨走之前,鄧寅還特意叮囑,因為辦案需要,帶走趙維山的事要暫時保密,絕不能對外泄露。


    大家知道事關重大,紛紛點頭答應。


    其實陳默雷這麽做也算高明,既不動聲色地看住了趙維山,讓紀委工作人員可以順利把他帶走,同時也把知情人限定在了可靠的範圍之內,確保這一消息不會泄露出去。


    隻是李濟舟3人還被蒙在鼓裏,搞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上午趙維山被帶走,下午就有了結果。


    陳默雷聽秦懷遠說,趙維山之所以會出賣執行行動的消息,是因為家庭的原因。


    趙維山是正營級轉業幹部,工資不算低,妻子是供銷社職工,雖然供銷社已經風光不再,但每個月也有1000多元的基本工資,而且她還在小區開了個小賣部。


    按說,這樣的家庭條件在東州也算小康水平,可他唯一的兒子卻很不讓人省心。大專畢業後,兒子不願意找工作,一門心思隻想著做生意掙大錢,可幾年下來不僅什麽都沒幹成,還把老兩口的積蓄賠也進去了。


    好端端的家庭被折騰成這樣,正當趙維山失魂落魄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微信號主動聯係到他,提出願意高價向他購買執行行動的信息。趙維山一開始猶豫不決,可最終還是抵不住誘惑,答應了這樁買賣。


    秦懷遠特意提到了那個陌生的微信號。經過初步調查,那個微信號不是注冊者本人使用,而是被一個不願透漏姓名的人連同手機號一塊買去了。


    陳默雷明白,這其實就是一種反偵查手段,這個陌生的微信號就像一道防火牆,巧妙地把微信號的實際使用人藏在了案件背後的某個角落裏,這樣即便內鬼暴露了,也很難追查到實際使用人。


    如此看來,其實出賣行動消息的內鬼也不算難對付,消息的買主才是那個真正難對付的人。


    陳默雷突然覺得,這很像一個遊戲,就像一個老獵手碰到了一隻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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