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奇的留言,令鄭明為之沉默、為之皺眉。


    這宗門之中,且如此刻薄,實在令人頭疼矣。然其不知,在青雲星諸多宗門裏,浩然宗這種作法已經極為柔和。真要論及苛刻與殘酷,他還是不要見得為好。


    片刻後,鄭明心緒有默地搖了搖頭,便將手中的玉簡放在了床上,轉而拿起那枚儲物戒觀看起來。


    玉戒溫和、無光,極是普通,也看不出有什麽奇妙可言。


    一番賞析後,鄭明微微一牽嘴角,便將這儲物戒子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那裏正好合適。


    汩。


    一經待戴上後,那儲物戒子頓時毫光一閃,隨之竟慢慢縮小、去除或填上了手指與戒指之間的縫隙。


    此時再看上去,那戒指才算正正好好的完全契合。


    見之,鄭明不由目中奇異,這戒指雖然戴在手上,但他卻沒有一點束縛的感覺,且在他攥拳活動時,也感覺不到任何戒指的阻擋,隻有一種它在那裏的感覺,倒是神奇。


    “唪。”鄭明輕笑,此後卻突然目中一凝、猛地攥緊左拳。


    呼。


    於此一瞬,他手上的儲物戒子頓時亮起毫光。此刻,且見鄭明伸開手掌,掌心向外地在自己眼前慢慢劃過,便有一些事物從儲物戒裏接二連三的掉落出來。


    鄭明眼疾手快,也早做好了接住的準備,隻右手連出、光影交錯時,便將那些東西一樣不落地接了下來,且穩穩地托在了右手臂上。


    那些東西,有宗服一套,十個大小一致的玉瓶,以及一本無名書冊。


    這些玉瓶,被鄭明以宗服作為托盤、書冊作為墊子,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裏。


    “唪。”望著手裏托著的物品,鄭明不由一笑,隨之且將宗服放在床上,並將那些玉瓶也都拿開,先把那本無名書冊拿在手中觀看起來。


    書中空白,隻一個中空、隻有外框的掌印。


    見之,鄭明福靈心至,便將右手嚴絲合縫地按在了那道掌印上麵。


    “鄭明,你既拜入老夫門下,此後便是老夫親傳弟子……”於此一瞬,便有一段話語在鄭明的心神內傳蕩開來。這聲音,他熟悉,正是羅忠無疑。


    鄭明沉默,且聽下去。


    “老夫一生修道,膝下無子,於三千年道崖中,隻收取弟子三名……”


    “你之其一,子奇列二……”


    “至於你大師兄袁崇禎……已經戰死亡域……”


    “你既拜我為師,此後便如老夫親子。但,我所能為你做到之事,卻沒有之一……”


    “你之體質,千古無一……想要修成得道,恐千萬死中……才有一線天機……”


    “我曾以秘法窺探過你……你之九節脈,已經大成……”


    “因我窺探不出你的靈根,是以這九節脈,到底是出自你的靈根,還是源於你的身體,老夫也無法斷定……”


    “到元嬰期時,將是你一道艱辛的開始。若成,便還有一絲契機……”


    “若敗……”


    “我便送你歸墟……”


    此後,羅忠便將有關於“九節脈”的事情告知了鄭明,還有其他一些有關於在鄭明的修行中,他所需要特別注意的事情。


    關於“九節脈”那裏,羅忠所言與馮師兄所言雖有出入,但也更加詳細和全麵。


    九節脈,是聚天象大成之時、之勢所產生的異變。它雖比之各類靈體更有未來和前景,但亙古至今,卻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身負這種體質、卻還能結成元嬰的修士。


    它如同一片混沌,所有的東西都攪雜混合在一起,單是將那一道道氣息從混沌中剝離出來自成一係,展開最初始的修行,便不知要耗費多少歲月。


    但不知若何,鄭明的九節脈,已經完全大成。


    隻不過,即便如此,這往後的修煉,也非是簡簡單單就能達成……


    此之一事,令鄭明沉默……


    知道九節脈的所有人,都在間接的告訴自己一事情:你做不到,成就不了。


    但,羅忠對他的好意,也讓他心中溫暖,那每一句話中的語氣變化,他感受得很是清晰。且對方,對於回報二字,隻字未提。


    也之所以如此之下,他對於羅忠,也由衷地升起自己的敬仰之心。此時在他心裏,羅忠,已經切切實實的被他認承為自己的師長……


    許久,許久……


    鄭明微微一牽嘴角,隨後便將手中的無名書冊合上,且心懷敬意地將其輕放在了床上。此後,他便轉目看向那本凝氣卷,隻一眼注目後,便將其拿起來打開、翻閱起來。


    那書中極為詳盡,每左一頁為論述,每右一頁為盤膝抱訣的人體圖,且每一幅人體圖所標注的位置、顯示的部分都不一樣。


    識海……經脈……丹田……周天……


    感知……入體……煉化……歸納……


    這等等每一幅,都闡述的極為詳盡,各種修行要點更是穿插其內,特別空出……


    ……


    某一密室內,羅忠閉關之處。


    室內昏暗,見燈燭搖曳而難看全麵。


    “子明麽……”羅忠雙目閉合、盤膝在坐,隻如此輕輕呢喃出一句後,便微微一牽嘴角地露出一抹淺笑。


    在他前方,顧子奇正以禮式俯首。也正在這時,他微微一笑中又將腦袋俯了下去……


    ……


    雨花庭,鄭明臥室。


    “氣沉丹田,神台明鏡……”


    於盤膝閉目中,鄭明如凝氣卷中那些畫幅上的人體圖一般托著寶山印,而那卷中的每一句要訣,也如同鍾鳴般在他心神內悠悠傳開:“息定氣貫,心與念合……”


    嘩……嘩嘩……


    有風起,且越來越快,將那冊鋪展在鄭明腿窩裏的凝氣卷頁頁掀過、獵獵作響:“尋知凝煉,接引入體,脈絡丹田,凝氣成漩……”


    “逆遊周天,抽絲剝繭……”


    “棄其糟粕,取其精華……”


    “順行周天,歸寂丹田……”


    轟!


    當這心訣念完,鄭明頓時雙目一怒地睜開了眼睛!


    他目中,靈光赤紅遮障,雖無一絲腥凶,卻有極為鋒銳的光芒!


    於此一瞬,他眼前世界頓生變化!


    入目所及,冷冷成像。但凡有生命之實體,皆具備各自源色,無法透析。唯空間處,有層層薄霧彌漫,也被透析……


    這一片天地,冷然成像!


    此,為窺靈!乃修之一境!


    窺靈而得以修行,知靈而得以運用。此窺靈之境,唯在凡人第一次將天地靈力接引入體之一瞬,才會產生。這是一種共鳴性的並融現象。此後,便不會再次出現。


    此間,鄭明目中一動,稍側目向門庭一路——因那裏,有一人正在來臨。


    但這人,在鄭明的眼中,卻隻是一具行走的冷像……而當鄭明向其凝目看去時,才發現在此人的腹部丹田,有一枚被霧氣繚繞、緩緩旋轉的虛幻之丹!


    且那人周身經脈,也曆曆在目,隻淺淡、且冷然流轉……


    但被鄭明如此凝視著,那人卻仿若不知,沒有一絲察覺。


    鄭明隻聚目注視、觀察著那人,一直到他走進院子,隨後停在廳堂門口近前時,他才眼睛一眨地收回了目光。


    但於此一瞬,他眼前的世界也頓時恢複如初。當他再聚精會神、想嚐試如此時,才發現已經做不到了。


    “師弟。”此時,門外那人也傳來輕喚。


    嚐試無果,鄭明搖頭,便起身下了床榻,麵帶輕笑地走出門去。


    房門未關,廳堂的大門也還敞開著,但那位師兄卻並未進來,隻靜靜站在那裏等著。


    “師兄。”當鄭明走出來向其點頭一笑後,他也才微微一笑點頭地說道:“見你院門未關,且夜明燈亮著,我便來看看。”


    原來此時,已經到了夜晚……


    聞言,鄭明一笑,忙側身引路道:“師兄請進。”


    “不了。”見之,這師兄搖頭一笑,而後接著說道:“你莫要久坐,早些休息便是,明日晨起時會有鍾聲作喚,此前切記沐浴更衣,隨後前往宗門大殿,去往祖山。”


    聞言,鄭明一笑而向其俯首敬禮,道:“多謝師兄提醒。”


    “唪。”這師兄輕笑搖頭,也向鄭明回敬一禮道:“師弟見外。”


    此後,這師兄便撤下了禮節,隨後點頭一笑說道:“如此,我便告辭。”


    “謝師兄。”鄭明微笑頷首,也慢慢撤了禮節。


    那師兄隻搖頭一笑,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鄭明麵帶微笑,一直目送師兄離去後,才微微搖頭一笑地轉身走進了室內。


    ……


    這一夜,鄭明並未入睡,而是一直在床上閉目修煉。


    此前,他用了大半天,才足以在天地間感知到一絲溫熱的火係靈力。此後,他幾經嚐試和引導,才堪堪成功將一絲許靈氣呼吸入體內,得以進入窺靈之境。


    雖然已經有過一次成功的經驗,但這吸納靈氣的過程,還是極為艱難。


    五行之中,唯有火係靈力最為容易感知。它燥熱,跳脫,且極為暴躁、不溫和,在所有的靈氣之中最為突出。


    是以,鄭明也得以就此感受到。


    唪——


    在幾經於氣息中抽絲剝離之後,額頭已經滲出細密虛汗的鄭明,又得以將一絲許微弱的火色氣息吸納入鼻腔中去。


    靈氣入體,循經脈緩慢遊走、前進,雖氣入經脈一瞬,鄭明頓感經脈刺痛、酸麻不堪,但相對於成功的振奮和喜悅而言,這點痛楚還是小的可憐。


    當靈氣入體的一瞬間,他已然能夠內視自己體內的經脈全象。但,卻隻能看到體內經脈的主體軀幹,以及那不多蔓延分散出去的較大的分支。


    而也得益於此,他才真真正正的看到了那所謂的“九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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