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當整個洞府界萬物消弭、重歸蒼茫之一瞬,深入厚土中假死沉眠的五百修士,也全部震駭睜目、瞬間衝出了葬身之地。


    噌噌噌!


    長虹如煙火,若舉天同慶。然,當五百傷者滯空下望時,眼下的世界,卻令他們全部怔住。


    時下,亡靈祭壇猶在。事實上,它是此間唯一存在的建築和物體。而容身傳送光柱內的鄭明,也才剛剛升離塔頂三丈。


    “鄭——明——”黃泉低著頭從地上爬起,然不等完全起身,它已然禁絕不住自己的憤恨,朝著鄭明那邊顫頸嘶吼:“你該死——!”


    呼轟!


    在所有浮空者聞聲色變時,黃泉已經瞬至傳送光柱前,而它凶惡猙獰的麵孔,更是與鄭明靠近到麵麵相覷!


    然此時,那整整沉寂了三百年的戮靈……卻悄然抬頭,看向了傳送光柱的頂點!


    ——噌!


    下一瞬,亡靈塔連同整個祭壇……卻在勢動著蒼茫天地時,將傳送光柱驟然的噴射了出去!


    噌!


    黃泉的右拳,已經攻進了光柱內,但鄭明已經隨著光柱的上遊消失無盡……


    呼轟!


    下一瞬,當傳送光柱連根衝天而去後,祭壇上洶湧的血火也轟然爆散,將斷失前臂的黃泉掀飛了出去。


    呼……


    於此一瞬,戮靈幽暗的麵孔、森冷的光目,以及手中的刑具……卻出現在了章鬆齡的身後!


    那一瞬,黃泉還未摔落在地,章鬆齡目中的驚駭也才剛剛升起,而戮靈的另外四百九十九個分身——也才在所有修士的身後悄然浮現……然,刃光乃過,章鬆齡的脖頸已被切割……


    呼轟!


    下一刻,時間歸定,轟鳴頓起!


    嘭!


    黃泉率先落地,章鬆齡也抱著自己隻剩下一條皮膚鏈接著頸部的頭顱飛撲落地!但與此同,漫天芳華傾灑,是為獻媚於戮靈那昂揚而絢爛的揮刃一舞……


    呼……


    然,不待芳華落盡,它已慢慢透明……


    它去了哪裏……這蒼茫一界中,許沒有人知道……


    它留下的,唯有恐懼,更拋下三百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吼——!”黃泉暴怒的嘶吼,驚醒了所有的幸存者,它怒抓向虛雲子後腦的右手,更是驚顫了所有人的目光!


    噌!


    然,黃泉卻一爪落空,隻在蒼茫之陸上揮灑出恐怖的勁風。


    “他舅的!”從遠外閃現出來的虛雲子驚悸猶存,但禁不住心中的氣急敗壞,當下便朝黃泉反撲了過來:“區區魔物!膽敢……”


    噌!


    然此時,黃泉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非但將其一拳砸趴在了地上,更平白撞飛出兩顆白牙,以表敬意!


    但饒是如此,黃泉仍舊無法泄憤,又要伸手去抓對方的腦袋。


    見狀,正抱著腦袋連連飛退的章鬆齡頓時瞳孔一縮,尖叫聲更是脫口而出:“困住它!老夫去破解祭壇大陣!”


    “該死!”


    “舅的!”


    聞言見狀,另外百餘人頓時震怒衝來,卻忍不住氣急敗壞、喝罵連連:“找死!孽畜休得凶狂!”


    “舅的!但能回去,老子一定找宗門算賬!”


    “還在廢話!”


    “弄它!”


    “吼——!”


    ……


    無盡星空中,芥子浮塵地。


    當戮靈由此飄出、隻一巡目便去往不知名處時,鄭明也從位於青海上空的“城鑰”中心處緩緩凝現。但,他手裏尚抓著一截黃泥斷臂。


    見有人影聚現,環繞“城鑰”的一百零八士以及鎮守八方的修士大軍盡都瞳孔一縮,麵色大變得凝目聚焦。


    在身影尚未完全凝實下,鄭明手中抓著的黃泥斷臂,已經在光彩流溢中向中間聚合,直至化成一枚黃燦燦的靈珠被鄭明抓在手裏。而至此時,鄭明的身體,也完全凝實歸定。


    “鄭明!”見鄭明為是,章植頓時瞳孔一縮,慌然飛來道:“內裏是何情況?!詳細告知於我!”


    章植目中的震怒和憂患,令鄭明略有一默,但此間眾目睽睽之下,他亦不好暗說,便自然而然地納消了手裏的靈珠。


    鄭明收起靈珠的動作,自然有極多人看見,但章植卻根本無視,且此事在當下實在不足為道,眾人也隻是被其一眼引動,當務之急還是在鄭明的身上。


    在深提了一口氣重整心境後,鄭明優先向章植抱拳一示道:“宗主、諸位……”


    在楚尊府發生的事,鄭明以親身經曆闡述,盡可能將期間發生的事件講明還原。但饒是如此,尚顯籠統。可聽在百萬修士的耳中,卻讓所有人眼瞼顫動,為之咬牙切齒。尤其是聽聞龐若非被楚尊信手斬殺後,整個青海……都被籠罩陰影、都迎來了耽長的死寂。


    但,當鄭明說到楚尊罷手離去時,所有人卻都陷入了沉默。包括鄭明,也是如此。


    此後事態的發展,鄭明一一闡述大概,但唯獨“戮靈尾隨傳送光柱離開洞府”一事,令所有人再次陷入死寂……


    事後,百萬修士沉寂良久,才在章植和洪目濡二人的提議下選擇暫時解散,但萬宗各自留有一隊十人在此接應……


    ……


    紫禁宗,長平院。


    門口櫃台式的斜麵展示欄,如同一個觸摸屏,但內裏唯有鄭明一人的信息和畫像,下無分支……


    室內。


    望著手中晶瑩剔透的黃泉靈珠,盤坐在床的鄭明已經沉默太久。他左手心上的黃泉印記一直爍爍生輝,在與右手裏拿著的黃泉靈珠共鳴律動。


    這種現象,令他為之沉默。畢竟此珠,乃為黃泉的斷臂所化,其內是否還殘存著黃泉的殘念亦不好說,若是草草用黃泉印記將其吸收……鄭明禁不住有些額頭滲汗。


    然,思慮再多,不去踐行……鄭明亦心有不甘。


    念及此處,鄭明頓時怒目一獰,咬牙切齒地將黃泉靈珠抓到了左手裏。


    呼……


    當他麵目猙獰地在眼前攤開左拳時,其手中光華大放的黃泉靈珠也自行升浮起來,且有一絲愈發濃鬱的氣焰鏈接著他手心裏的黃泉印記。


    源源不斷的能量氣焰,如同黃昏時的彩霞一般被黃泉印記不斷的掠奪出來、吸收入內……


    這一過程,整整持續了七年。


    在這七年內,紫運星上的萬事秩序也漸漸恢複如常。隻是,那層籠罩在萬宗心裏的陰影,卻始終不曾消散……


    同在這七年內,萬宗留守在青海的接應隊伍,仍舊巍然不動、麵無表情的鎮守在城鑰八方,靜候著許久之後的同門歸來。但較於近萬宗門主的沉默,位於星君府陣列首位的元化,卻始終麵目陰沉、陰雲障目。


    ……


    “哦?”聽聞匯報,正在殿上閱覽奏折的虎王座不由眉頭一挑,便巡目直視向於殿下候命的秦啟說道:“龐若非堂堂道神將至道化境之修,竟被楚尊信手折殺?”


    秦啟略有一默,後崇敬俯首道:“元化作為星君府客卿首座,與龐星君更有結義之好,言下……自然不會誇大其實。”


    虎王座聞言眨眼,後灑然一笑搖頭,再度審閱向手裏的奏章道:“楚尊……三萬年前敗逃時,道神朽滅,修為一路從半步道化,倒跌至凝氣階段……但饒是如此,十二天尊亦不能將其擒獲,眼睜睜令其逃走。”


    秦啟一直垂首,但此間陷入沉默。虎王座自言自語一般的述說,令他感到一些不解,卻不好明說。


    “丹鼎派修,以區區結丹修為,強行血役一位道神境宗主……”言語中,虎王座目裏的色彩亦有變動,隻是分不清是震怒多於陰沉,還是審視多於森然。


    “東七十二星……”在道出這個地方時,虎王座卻嘴角露笑。隻是這笑,出現得極不自然、且僵硬遲鈍。


    秦啟緘默,目無波動。那個地方,他偶有聽聞,但那裏……卻不是他能評議的地方。


    “唪。”時下,虎王座卻在緘言片刻後一笑帶過,話鋒突轉地說道:“不過,你這位小友——倒是頗能引禍招災。”


    聞言,秦啟頓時聲息一窒,後默默抬頭窺探向一眼對方的神情。然,虎王座隻專注於手中奏章,麵上亦沒有任何出常之處。


    一眼窺視後,秦啟又默默垂目。他緘默良久,才深深閉目俯首道:“他的命道,本不在三界之內……卻,如一顆死星複燃……”


    此為遙遠之地,乃星空之中一浮陸。


    謂王都,白虎宮。


    ……


    呼!


    某一瞬,當黃泉靈珠能量耗盡、壁薄如蟬翼而將脆化時,鄭明卻驟然怒睜雙目、將其一把抓在了手裏。


    呼……


    隨著鄭明慢慢地將左手攥握成拳,他手心裏散發的濁光和溢散的氣焰能量,也全部被吸收進他的手心裏。


    “黃泉在握,攝魂溺魄……”鄭明茫目呢喃,雙目瞳孔內更分別顯召出一條黃泉之河,然此河卻在極速奔流中首尾相連、化成漩渦沉寂……


    那一瞬間,他目中分明看到自己。但他,卻連同所在之地都化成一葉浮萍,在隨波漂流遠去……


    ……


    時年,從楚尊府離開的戮靈,已經遠離了楚尊府所在的浮塵、去往了無盡星空。


    它一路飄行且慢,可星空卻在它身下丈縮無盡。而它,也好像在循著一條特定的路線前進……


    隻是,它的路線,它的進發,它的目的,它的存在、它的一切……


    又有幾人知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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