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時會悄無聲息地讓人感到無助、孤獨,甚至是軟弱。盡管勵仲卿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去彌補那個不屬於他的過失,可他依舊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想:莫名地來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時空,獲得一種無法控製的變身能力。住在一個全是妖怪的山穀裏,喜歡上一個女人,而且她是個妖怪……各種情緒縈繞心頭,一種苦澀的滋味突然而至,黑暗中他看著起了水泡的雙手不禁想起家裏的父母。此刻,他們過往的種種嘮叨竟然都是溫暖的,淚水不經意間劃過臉龐,滴在心裏的孤獨之上。如此煎熬讓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怎生消遣。


    白天,勵仲卿一直在務實木工店裏打工,各種各樣的不適應與辛勞不必細說。小黑子時不時會到店裏看他這個“罪魁禍首”。隻是看,沒有說話,看過了就走。每當他走在忘憂穀的街道上,總有村民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時不時還夾雜著指指點點,弄得他心裏異常難受,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逃犯或者是一個麻風病人。


    某天,木工店內。


    “謝謝!”


    正在忙活的勵仲卿望著突然說話的小芋,有些好奇地問:“你怎麽跟我說這話?”


    小芋解釋道:“笨蛋!不是我說的,是小黑子讓我說的。他說謝謝你給他送的風箏。”此話像苦澀中的一絲清甜,勵仲卿一聽便淺淺一笑,說:“他喜歡就好。”


    “他害羞,不然會自己說呐。”小芋少有地正色道:“人家年紀小,不敢說,天天過來不是看罪人那般看你,隻是想跟你道謝。你不要一天到晚在心裏胡思亂想。混賬!”


    時間日複一日地過去,仲卿慢慢地收起心神不再在意別人的目光,尤其是小黑子跟他道謝以後,他更加專心致誌地做自己的事。盡管,對木工完全不感興趣,但他亦是全力以赴、不敢鬆懈。隻是,每日的夥食盡是素菜讓他很不適應。他跟蘇茉說過此事,蘇茉笑著說:“此事唯有委屈小勵哥您將就一下。實不相瞞,不單單是我們家,整個忘憂穀的居民都是素食的。”勵仲卿是無肉不歡的人,每天每頓盡是素食,讓他很不適應。他說:“你們這兒全都吃齋的?哎呀……救命啊!能不能……”一家兩戶是素食的不足為奇,整個山穀全是這樣真有點不可思議。而且,他們都是妖怪,不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就罷了,還全都是吃齋的,這到底是和尚廟還是妖怪穀呀?真是說出去都沒人敢相信。


    有一天,小黑子與幾個小夥伴一起到河邊玩耍。玩著玩著,正當玩得高興,有個孩子發現河裏漂浮著什麽東西。那河水很淺,有個膽大的孩子走過去察看看,發現是一個男人。於是,他立刻呼喚小夥伴過來,隨後將男人拉到岸邊。


    溺水男身材很高大,皮膚發白,披頭散發,遍體鱗傷,已然奄奄一息。孩子們這瞧瞧,那看看,沒有一個認識他,料定是山穀外的人,商量過後決定回去找人幫忙。


    小黑子跑到務實木工,小芋將他在河邊發現溺水者的事翻譯出來。蘇實不解的說:“不可能的。除了我們,此地方圓百裏沒有人煙,怎麽會有外人漂流進來。”勵仲卿說:“要不先過去看看再說。”小芋調侃他說:“今天吃啥呐,怎麽變得如此冷靜理智?”


    蘇實哪有閑心去廢話,立即讓小黑子領著他們到河邊察看。等大夥趕到那邊時,溺水男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勵仲卿以為小黑子故意耍他,有點生氣地說:“人呢?你是不是耍我們啊?”


    “你急個屁呀!”小芋說:“方才我讚錯你呐。”


    小黑子滿臉委屈地發出叫聲,小芋翻譯了說:“他說:‘我沒有說慌,剛才明明躺在那邊。我跟大夥一起將他拉上岸的。’”勵仲卿說:“那現在人呢?去哪了?”小芋說:“混賬,別廢話,找找看。”於是,他們沿著河邊找了一個下午,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晚飯時,蘇實將小黑子發現溺水者的事情告訴養母。蘇


    婆婆詫異地說:“這就怪了,我在這裏住了許久,此事聞所未聞。看來明天要找老米商量一下。”


    蘇芍調皮地朝姐妹倆使了個眼色,芧兒與小茉會心一笑,低頭吃飯生怕被養母發現。


    發現溺水者的這一天,是勵仲卿在務實木工上班的第二十天。經過連日來的辛勤勞動,他的失眠症狀好了許多,幾乎是一碰枕頭就能睡著。


    翌日,勵仲卿如常地到店裏上班。蘇婆婆去找老米商量事情。最後,兩老決定將此事知會另外兩村的村長,以確保山穀居民的安全。


    當晚,大家都睡著的時候。蘇芧突然驚醒過來。她自幼就有種特殊的天賦,算是一種直覺。每當有危險接近之時,必然能夠準確無誤地感應,從而能有效地做出相應的避險措施。這天賦在打鬥時效果更為顯著,在靈霄觀內她能如此靈活迅捷,全賴這個天賦。隻是,由小到大未曾有過於睡夢中驚醒的經驗,此時讓她倍感詫異。


    蘇芧走出房間,在屋子裏巡查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遂走出家門查看。剛邁出門口,她又感到心頭一絲輕微的震動,便循著直覺往山下走去,一直來到師叔的家。此時,那種危險接近的感覺就更加劇烈,她立即意識到屋內有人。剛打開門,一股濃煙湧出。黑暗中無法辨認對方的身份,隻見一雙野狼般的眼睛閃爍著嫣紅的凶光盯著自己,她說:“什麽人?竟敢……”話猶未了,對方以非常快速的身法攻來,她連忙招架,隻打了幾招,已感覺對方力氣甚大,五十招之內怕是無法將他拿下。


    芧兒自幼練武,力氣比一般的男子還要大些,沒想到這個賊的力氣竟然比自己大,這讓她有點意外。在交手過程中,濃煙慢慢地散去,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一個蒙麵的黑衣人出現在麵前,她竭盡全力地想揭開對方的麵紗。可惜,因為力氣上的差距,連續嚐試幾次均未得手,每次都被對方回手阻止。她不是個話多的女子,一味心地與賊人纏鬥直至鬥到三十回合,那賊人念起咒語,手腕上發出一串符文的亮光。“轟”的一聲悶響,一大團白色粉末在賊人身上爆發出來,遮擋著蘇芧的視線。粉塵還帶著輕微的刺激性氣味,讓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賊人見狀溜之大吉。


    粉塵散去後蘇芧點上燈,發現屋內一片狼藉。幸虧她來得及時,不然就損失慘重。


    翌日,蘇芧將晚上遇賊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勵仲卿很是擔心地打量著她。芧兒察覺到他的目光,卻刻意裝作沒看到一般,不以為然地不作回應。


    蘇婆婆說:“昨夜之事一定是外人所為,此地沒人敢惹她。”蘇芍說:“那個不怕死的蠢貨居然連皮師叔都敢惹。”勵仲卿的反應未免有點過於敏感,他傻愣愣地說:“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蘇茉柔聲地說:“婆婆應該是懷疑那個溺水者。”


    小芋笑著說:“傻瓜!你的那點本事,不可能跟芧芧打上三十回合。”大家都被逗樂哈哈大笑起來,芧兒無心地望了某人一眼,碰巧被他發現,心裏莫名地跳動了那麽一下。


    蘇婆婆吩咐孩子們暫時不要將事情傳出去,以免以訛傳訛造成恐慌,往後再想法子將賊人拿住。未幾,她又問:“芧兒,待會你再給我說說那賊的身手與體貌特征。”


    “嗯。”


    早飯後,蘇芧獨自來到師叔的家。自從由靈霄觀回來,她三頭兩日就會到這邊來打掃,為的是借用鳳舞彩霞的緣故,她生怕師叔知曉此事後會生氣。在打掃的時候,她在放置法寶神兵的品屋,發現了一撮枯黃的毛發,地上還有一些血跡,應該是房間裏的守衛機關所致。遂將毛發和血跡帶回家中,跟養母商量捉拿賊人的對策。


    幾天後,蘇茉很早就來到木工店,那時還沒到中午飯點。勵仲卿問起緣由。她答:“今日是回穀日。”仲卿望著她如花綻放般的笑臉,疑惑不解的問:“回穀日?怎麽說?”在一旁拿著刻刀忙活的蘇實拍著額頭說:“唉。瞧我忙得,什麽都忘掉啦。”他關上店門,領著仲卿和妹妹望城牆走出。


    在路上,蘇茉給勵仲卿解析道:“忘憂穀的墟期有大小之分,一般情況下的是小墟期。”仲卿問:“這跟回穀日有什麽關係?”小茉瞅著一無所知的他總是忍不住的笑,她說:“我們這兒一年四季各有一次的出穀日,每年四次的,沒有固定的日子,盡是在眾人的見證下隨機擇日。每個村莊隻有八個名額,加上隨行的護衛總共有三十多人,他們組成商隊,目的是跟外麵通商。於我們而言這是一件大事,每次出穀日會以相當隆重的儀式為商隊送行。熱鬧的很呐。要是有什麽需要買賣的話,可以讓自己村裏的出穀人員幫忙。”


    勵仲卿邊聽邊點頭,蘇實走在前麵說:“你們走快點。”小茉答應一聲,又跟仲卿接著說:“回穀日就是商隊在出發前約定好的,有時是十天半個月,有時是兩三個月不等,具體是什麽原因決定的我亦不清楚。在回穀日後的那一天就是大墟期啦,商隊會帶著外麵的貨物在市集上出售,到時必定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的。還可以買到更多的好東西。”仲卿毫不自覺地被小茉感染,嘴角露出久違的笑容。他心想:要不要給芧姐買點什麽。


    邊說邊走中,三人很快就來到城牆之外,有十來個年輕人早已在那邊等候。見到蘇實過來紛紛熱情地打招呼。


    “實哥來呐,大夥還說你不來。”


    “蘇老實這回怎麽來得這麽遲咧。”


    “實哥,往日你都是最早的今番怎麽啦。”


    蘇實與大夥打過招呼,轉身與仲卿說:“小勵,等會要將東西運回村裏,我等是負責搬運貨物的,今天這些是額外的工作,工錢完事後給你結不行?”工錢方麵仲卿是無可無不可的,反正他那個“混賬”怎麽樣都是還不清的。隻是,來來去去都是做些厭惡性的粗重活,這讓他倍感無奈,勉強地點點頭敷衍過去。


    在等待商隊到來前的空擋,仲卿仔細地查看四周,這才發現麵前盡是山石峭壁沒有任何通往外麵的道路,感覺這很是奇怪,他心想:這連路都沒有他們是怎麽出入的。難道,全是長著翅膀飛進來的?想到此處他抬頭仰望,那重巒迭嶂比高樓大廈還要高,要是真的會飛亦是很難帶著貨物飛進來的,當下心裏立刻添了一抹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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