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一把洪亮的中年男性聲音響起,他說:“後麵的跟緊點,咱們到家呐,快!”接著一個身材魁梧滿頭灰白的男人從石壁中走了出來,看得勵仲卿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這個灰發男子一家皆對竹子情有獨鍾,以心頭好為姓,名為竹賢,字公猛,在忘憂穀擔任商旅護衛隊的都頭。由外貌判斷年約五十,他武藝高強,略通法術,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江湖人稱“幽冥惡鬼”,妖怪圈子中卻被作“小活佛”。


    跟在竹賢身後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她身材很是高挑,比竹賢略矮一點,目測接近180cm。她是竹賢的女兒,名繼善,字嬋娟,擔任商隊的一名護衛。與舒念如、蘇芧三姐妹關係密切,較蘇芧年長三歲。小茉見到她就眼前一亮,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竹繼善從石壁走出來後立即點燃一串鞭炮,隨著喜慶的聲音傳開,一輛接著一輛裝滿貨物的手推車出現在眾人麵前,村裏各家各戶聽到後亦是點起鞭炮和應,歡樂喜悅的旋律瞬間充斥著整個山穀。


    “善姐,這些天你們辛苦呐。”蘇茉興高采烈地迎上去說:“婆婆說今晚請你們到家裏作客。”竹繼善說:“好啊,沒問題。你要的東西我給你買到了,在車上,待會兒拿給你。”


    蘇茉問:“真的?”


    竹繼善微笑點頭。


    蘇茉高興地說:“太好嚕,就知道善姐對我好,趕緊讓我瞧瞧。”竹繼善說:“小丫頭別急,回去再看。”小茉興奮地點點頭,繼善說:“你猜這回我帶了誰回來。”


    小茉思考了一會兒便搖搖頭。


    一輛小驢拉著的木板車迎麵走來,車上坐著一個貌美女子,從外貌上看跟竹繼善相差無幾大概二十來歲。她身材嬌小曲線卻玲瓏浮凸,有著一種由骨子裏透出來的嬌豔嫵媚,相對蘇芧三姐妹而言,她多了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知性美,此女子正是人稱“千嬌百媚”的皮夢君。


    蘇茉見師叔回來感到有些意外。她剛想過去給長輩請安問好,那拉車的小驢身子一抖變作一個赤裸上身的壯實男子,他說:“皮大姐,小的實在拉不動咧,我加倍還你錢就是,莫要再折騰小的可好?”皮夢君冷冷地說:“大姐?大姐什麽,你十八歲呀!我有那麽老嗎?”壯實男子賠著笑臉說:“不老不老,很是鮮嫩亮麗,活脫脫的一個大美人啊。”皮夢君秀眉一皺故作生氣的模樣,慢條斯理地說:“話是說得不錯,可我不愛聽,有意見嗎?”壯實男子無話可說,隻是紅著臉尷尬地笑像似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蘇茉給師叔請安。”蘇茉笑著說:“許久不見,師叔更加明豔動人啦。”皮夢君仍有些不悅地說:“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小不點。由小到大我是怎麽教你的。”小茉說:“師叔讓我等稱呼您為夢君姐。不過,婆婆教我等要尊師重道,對長輩要有禮貌,難道這有錯麽。”皮夢君不屑地說:“老不死的仗著比我早一個時辰出生成天跟我作對。看來此次回來,我要跟她好好地吵上幾回才行。”她嬌嫩的玉手輕輕一揚,憑空變出一條皮鞭在手,說:“我看用這個趕蒼蠅行不?”壯實男子會意自動自覺地變回一頭小驢。


    皮夢君說:“來!咱們一起坐車進去。”


    蘇茉微笑婉拒,還問起壯實男子的事,皮夢君說:“這廝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賭了一個晚上,輸了許多錢又還不上,我隻好讓他‘錢債肉償’當上一回腳力。如此他有賺頭,我亦有足夠彩頭,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勵仲卿雖然不是個色中餓鬼,初見皮夢君時亦不免心中泛起漣漪,及後聽到她與那壯實男子的對話心中駭然,心想:沒想到芧兒她師叔是個這樣的女人,小姑娘的外表心裏卻像個老妖婆那般。而且,她隨手一揮就能變出家夥,看來是個不得了的主。不遠處的皮夢君似乎能聽到別人心裏的想法,當仲卿想到“老妖婆”那三個字時,她下意識地瞄了仲卿一眼,隨後若無其事地說:“走!”


    小驢車應聲前行,蘇茉與繼善跟著她慢步走進村莊,沿途有說有笑,歡聲笑語不斷。


    那些貨車運送貨物到位需要立即裝卸分揀,然後運往不同的村莊配送到每家每戶的手上,勵小笨這份臨時工與現在的快遞員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目送“老妖婆”走遠,自己卻與眾人留在原地幹活,蘇實見他看得癡迷,大聲呼喚他說:“小勵!愣著幹嘛,做事咧!”連喊幾次他才反應過來,傻愣愣地開始“拚殺”。


    說到皮夢君不得不說妖怪年齡的計算方式。基本上有兩種:


    第一種,以成精後開始計算。這一類精怪的話有個共同點,他們父母都是普通動物。它們由於機緣巧合或者天賦異品等因素,以至修煉成精能隨意化作人身的,隻因動物與人類的生長速度不同,它們一般都會比人要生長得快,成精後一般都有些年歲了,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歲不等。這些精怪一般都有些修為,成人後喜歡用各種手段將自己的容貌“打扮”得年輕亮麗,以吸引異性或融入同類群體。所以,他們的外表與年齡不能掛鉤,從外貌無法判斷年歲。例如:皮夢君、屠萬韌、荊微婧等等就屬於這一類型。像蘇婆婆、米有魄這種願意以自己年邁的一麵示人的妖怪很少,在忘憂穀外幾乎沒有。不過,皮夢君是個例外,她有一種罕見的天賦,即使修為不高,容貌亦不受年歲影響更無須靈力修飾,自然的長春不老,羨煞旁人之極。


    第二種,以出生後開始計算。此類精怪的父母都是修煉成精的動物,他們的孩子在生命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妖怪。這樣的話,他們的容貌與年齡是掛鉤的,由外表可以判斷年齡。例如:蘇芧三姐妹,上官思玲等等。由於人類與妖怪難以融洽地相處,以及諸多的外在因素影響,這類的精怪大多都會是孤兒,他們的父母不一定有能力將孩子撫養長大。能夠像忘憂穀裏的小妖怪那樣生活的畢竟是極少數。


    閑話休提,言歸正傳。


    話說皮夢君與繼善、蘇茉一起回到家中。她一進門就察覺家裏有些異樣,離開的這段日子必定有外人進來過。她不動聲色,先讓壯實男子幫忙搬運貨物,整整一車的東西盡是她一個人所有,如此大的購物欲真是有點嚇人。小茉知道後首先是驚訝的“哇”了一聲,然後天真爛漫地問:“師叔,買這麽多東西回來啊,我的呢?”


    皮夢君走到屋內的博古架前,用手將一件擺設輕輕地挪了一下,那才是擺設原來的位置。小茉見狀立馬解釋道:“您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芧姐有空便過來打掃……”她望了師侄一眼,打趣地說:“看到你這張惹人憐愛的小臉蛋,我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衝動,如若你還是個娃娃,我一定會狠狠地掐你一下。”她開口時沒甚表情,可說到“掐”字時卻特別使勁,讓人以為她真想出手一般,整句話聽來使人感覺她像個變態的老妖婆那樣。小茉仍深刻記得小時被她掐臉的事,她輕撫著臉低聲地說:“師叔當年有夠狠心的。”


    皮夢君漫不經心地說:“是嗎?”


    小茉臉上略帶些委屈地說:“我如今還記得那種痛。”


    老妖婆裝模作樣地輕歎一聲,說:“有這事麽?為啥我記不起來呢,或許我真是老糊塗了。”


    小茉說:“師叔你總是這樣。”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很是可愛。


    “什麽樣?”皮夢君與竹繼善說:“善兒,進來啊,陪我說說話。”


    繼善說:“夢君姐,如果沒有其它事,我想先回家梳洗一下再過來。”


    “去吧。”


    竹繼善離開後。皮夢君在行李中取出一個大包裹放在桌上厲聲喝道:“小不點,你過來!”那語氣像是要宰人似的,嚇得蘇茉一個激靈渾身汗毛倒豎,她驚慌失措地問:“師叔,你嚇死人呐,有啥吩咐嘛?”她走過去如履薄冰地說:“師叔……人家都快十六歲了,已經不是小孩子啦,能不能……”來到師叔身邊,她見桌麵上的那個“龐然大物”話鋒一轉改口說:“這麽大一包裏麵到底是什麽,該不是要我提去什麽地方吧?”那老妖婆見師侄慫得不像人樣,臉色一轉柔聲地說:“這整個都是你的。”小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師叔問:“我的?什麽東西?”老妖婆麵無表情地說:“你還能喜歡什麽?”小茉眼前一亮立馬將東西摟在懷裏,心花怒放地說:“謝謝!夢君……師叔!”


    “教而不善!”


    兩個女子開始閑話家常一番。說著說著,蘇茉提起勵仲卿的事,皮夢君亦感詫異。她抽著煙說:“這事真是匪夷所思,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村民們無法再化作人身的呢?俞能全和那老不死的怎麽說?”


    “妙郎中與婆婆都是束手無策。”蘇茉說:“隻等你回來料理。”皮夢君冷笑著隨手摸了一下茶壺,小茉機靈地說:“茶是芧姐泡的,應該還溫熱的,要不……”話沒說完,她冷哼一聲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還以為屋裏進賊了,原來是她呀,小妮子不知又做了什麽對不住我的事來。”


    蘇茉連忙給師叔斟茶,說:“芧姐怎麽會做對不住您的事。定然是怕師叔舟車勞頓,特意給您泡好茶,好讓您回到家中能馬上有一口熱茶滋潤一下。”


    皮夢君冷淡地說:“蘇芧的事我自己會問,先說說姓勵的那個小鬼。”小茉將勵仲卿來到忘憂穀後所發生的事情巨細無遺地告訴師叔。她說:“好玩好玩!嗯,今天我有點累,明天讓蘇芧帶他過來,聽到沒?”


    “好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勵小笨可沒有蘇茉那樣的福氣,別人與師叔喝茶聊天,悠哉遊哉,還有師叔給她帶的手信。他呢?隻能跟著車隊運送貨物,忙得像頭驢一般。


    眾人運送貨物來到市集裏一家店鋪的門前。勵小笨記得此地,是他剛到之時曾經來過的,此店沒有名字,裏麵擺滿各種大小不一的壇子,門外插著一支旗杆,上書一個大大的“酒”字。一個同行的小夥子大聲喊道:“竹老爹!人在麽?收貨咯!”連續叫了幾回才有人應道:“喊什麽喊,小孩子真不懂事,擾人清夢!”


    一個老人打著哈欠從店內走出。他指著一個木牌說:“沒看到這個嗎?”那處有一張桌子,上麵放著一個圓形木牌刻有八個古漢字,旁邊有兩個大碗,一個裝著銅板,另一個裏麵啥都沒有。


    勵仲卿心想:那次來的時候我怎沒發現這桌子呢?這些日子記性好像差了些,該不會是上回磕傷撞傻了吧?這廝他是現代人,不知道木牌上寫的是什麽,出於好奇他問了同行的小夥伴。


    一個熱心腸的笑著答:“小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樣子沒想到你不認字,上麵寫著‘買酒自取,不設找零’。”仲卿想:那些老頭說得沒錯,真是一種米養百樣人,這回可算長見識了。這店主怎麽比我還懶散,雖說他店不大,可是萬一遇上個吃白食的咋辦?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又問:“旁邊放兩個碗,一個放錢,另一個有什麽用?”


    小夥伴又是笑著說:“那是用來放欠條的。”


    勵仲卿一聽更覺得奇怪,隨即開口問道:“要是每人都隻寫欠條不給錢咋辦?他這生意還能做麽!”他那表情神態像個鄉下人到城裏那般,見著什麽都覺得新鮮。小夥伴知道他是蘇實家的客人,也沒想隱瞞,直接就說:“此地根本不可能有如斯狀況,我亦沒見過有誰會寫欠條放碗裏的,要真是誰家有些急需的話,竹老爹肯定會仗義出手的,他們家從來不缺那點錢。”仲卿心中暗暗稱奇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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