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行進,路過人行道斑馬線,走向熙熙攘攘的樓裏,臨到進門之前,千原回頭看了一眼車裏那個打哈欠的中年老男人。


    “怎麽了?”竹達彩喵問道。


    “沒事。”千原搖了搖頭。


    然後他又摸了摸鼻子,想了想,開口道:“總感覺平田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嗯?”


    “不會其實是你動春心了,然後用其他人當擋箭牌吧?”她突然懷疑道。


    “也有可能。”千原伸了個懶腰,“大概是最近出現在身邊的美少女太多了,青春期到了。”


    竹達彩喵收回視線,小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隻能建議您加把勁了,女孩子很難追的。”


    “放心,我這次有種感覺能和美少女湊對話。”少年低聲道,目光觸及手上台本的名字,有些忍不住內心的興奮。


    這回說不定真可以跟美少女搭戲了,想必演完必能大紅大紫,下一步直接進軍後宮番,成為左擁右抱的人生贏家。


    輕輕哼著歌,臨到走堂拐角,男聲優往左,女聲優往右。


    “對了,你想試什麽角色?”千原好奇問道。


    少女理了理領子,自然地微笑著說道:“當然還是妹妹啊。”


    真就沉迷妹係了唄。


    “竹達,待會是試音結束以後見還是晚上見?”千原問道。


    “晚上吧。”年上妹妹頓了頓,“我下午還準備去學學唱歌跳舞。”


    “真打算重回偶像事業?”


    “隻是稍微敬一下業,不至於重新再做偶像,太累了。”少女拇指和食指輕撚,另外三指微微翹起,有點像ok的手勢。


    “那拜拜,祝你順利。”


    “嗯嗯。”年上妹妹點頭,揮手轉身。


    還是一樣沒禮貌,連道別都不喊一聲,晚上隻做自己喜歡的漢堡肉好了。


    在人群擁擠的走廊裏,千原捏著手裏的本子微眯雙眼,忍受著故作優雅的男士們一身混合了多重香水氣味的神秘氣息,蹭著牆壁慢慢往前走,嘴裏微微呢喃,調試出冷淡知行的聲線和語氣。


    還第一次給這種大作配音,有些緊張啊,就像高中時代的考試前一樣,前一天晚上不慌不忙想幹啥幹啥,等到第二天真要來了,心裏就像嘟嚕嚕的開了引擎一樣狂跳。


    擠過了如同上下班時候電車裏的人牆,千原往前揮了揮手。


    “你們倆來好早。”


    “還好吧?”大搖大擺坐在椅子上的信長輕輕晃動翹起的二郎腿,“畢竟這是最基本的守時早到原則,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就沒臉來試音了。”


    有點像吃了槍藥。


    千原抬頭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鍾,不是在說自己。


    “先給我讓個位置再說話。”千原拍了拍他的大腿催促。


    “癡人說夢,癡心妄想!”男人活動著發酸的手指,故作強硬的冷哼一聲。


    這個狀態完全不對勁啊……


    千原轉頭向鐵三角最耿直的人問道:“鬆田,他怎麽了呢?”


    一旁座位上的敦厚男性麵色尷尬。


    這種事情該怎麽說呢。


    當麵有點無法啟齒啊。


    他開始猶豫要不要先打哈哈過去,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再講,還是說……幹脆別提了?


    進退兩難,眉頭發皺,都能夾死蚊子了。


    還好島田信長有意無意地滑動了一下手機屏幕,用一段語音打破了僵局。


    「好,老規矩,艦娘先掛旁邊。」


    哦豁,好獨特的聲線,可以算獨一無二,中低音沉靜穩重,高音空靈夢幻,在聲優界曆史上可以算得上是絕無僅有的。


    而且這話也好耳熟,是不是在哪聽過呢?


    千原先生忽然笑起來,明明是一張帥臉,五官端正,此刻卻拚命的扭到一塊去,努力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眼底深處也是深深地流露出諂媚之意,讓人看了隻感覺滑稽。


    “信長……”


    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清爽帥哥擺擺手打斷。


    “我最近追的一個虛擬偶像暴雷了,之前打了不少錢,有流言蜚語說什麽中之人是男人,當時我沒信,還和黑子們大戰十五個白晝黑夜。”


    說到這,島田信長突然嘖嘖嘴,用力拍了拍身邊小兄弟的肩膀。


    “可誰想到,這個逼真不演了,直接打碎了我的幻想,你說此刻我的心情會是什麽感受?”


    “信長,我要提醒你,過失殺人是要坐牢的。”


    千原的額頭留著細汗,看得出他此刻有些不自在,可又不知道說什麽,眼睛隻能瞟向窗外。


    今天剛漏個本音就被查了,這麽巧的?


    “放心,下手不會太很,人類的生命力與求生意誌一向很強,不然也不至於繁衍這麽多年。”查拉斯信長如是說。


    “可我還蠻脆弱的,光是黑子的謾罵就足以讓我內心受創,碎成一塊一塊的。”


    看來某開啟大航海時代的海賊王非常懷念坐在電腦前麵賺錢的時光。


    島田信長頓了頓,突然道:“以前我也是聽到這句話賣慘,才給你打錢的,幸虧當時還是女聲。”


    語氣平淡,聽不出是悲是喜。


    “……算了,待會不是要試音嗎?我們現在聊動畫片吧。”千原急忙轉頭看向鬆田,“你也同來聊天如何?”


    他一雙眼睛閃得撲朔,眼角含淚,隱隱透出哀求的意思。


    鬆田真誠看了半天,才歎口氣:“信長,你再把千原的大腿捏下去,估計真得廢了。”


    “算你命大!”原告冷哼一聲,鬆開手掌。


    隻是第六天魔王臉上的殘忍猙獰依舊,若非有鬆田半兵衛勸諫,該死的逆賊今日便要死在此地。


    “嗚嗚,聊動畫聊動畫!”穩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輕輕按揉大概率已經紅腫的大腿,瞥了一眼時間,接著拍出試音台本。


    “都來試音哪個,該不會都想當男主角吧?”千原問。


    “笑了,不然選什麽,和你一樣出場一集就死的路人醬油?”信長冷笑著反問。


    “怪不得今天打扮得這麽帥。”少年恭維道,“想必是信心滿滿。”


    “那是自然,鄙人的桶狹間之戰就在今日,一戰成名天下知!”信長公一揚頭顱,盡顯豪情壯誌。


    “意思是老牌男主役鬆田就是今川家?”少年想了想自己那已經許久沒用的日本戰國知識。


    “差不多吧。”


    男人環視一圈,似乎也沒比這位勤奮逼更厲害的了。


    “那我呢?”千原好奇問。


    “鬆平狸子吧。”信長公冷笑一聲,“現在還狡猾到想挑撥兩大軍閥互鬥,暫緩我的兵勢?”


    “可德川家康似乎是最後的天下人。”千原嘴唇微翹,提示某人日本曆史常識。


    “可笑,若非信長公早逝,猴子晚年精神錯亂,哪有德川天下之說?”男人輕描淡寫一揮手,“更何況你看看現在,連鬆田都還在抓緊時間揣摩台本,倒是你這狸子,今天裝模作樣,到現在還在胡扯,真以為自己能行嗎?”


    “唉,你這癡兒已然魔怔。”千原搖搖頭,“對這種刻畫男女的故事我是再熟悉不過了,無非是這篇題材特殊了些,附加了些超自然色彩,外帶些注定的悲劇色彩。”


    “像這樣主旨的故事在我文學生涯裏不知品鑒過多少,休說是什麽人物小傳,就是人物大傳,照模照樣寫一篇都不是什麽問題。”


    言之鑿鑿,又似胸有成竹,驚得鬆田方知眼前人才是平生大敵。


    “狂妄!我怎未見您有什麽大作出世?不過搖唇鼓舌、狺狺狂吠之徒,張口東大,閉口文學部罷了。”信長冷笑道,“外加母胎單身狗,怎有親身體驗經曆?三巨頭中也唯有我這種專精二次元悲劇戀情二十年的職業海王選手才能演繹出男女主角的深摯愛情。”


    旁邊一個恐女患者,一個沉迷紙片人的阿宅,怎麽配與身經百戰的信長公相提並論呢?


    【舍我其誰!】


    男人不屑的看了眼某位還在用手機玩頁遊的小老弟。


    “可拉倒吧,整得跟真的一樣,上次你說和女孩子約會,差點讓我信了,結果回家騎車路過一看,結果是幫穿著jk服的妹妹提包。”少年嗤笑一聲,“我當時還瞧見人家還騎著自行車笑你跑得太慢,平時也就沒好意思拆穿你,現在居然還有臉拿出來提。”


    說罷,他眯起眼,目光凝視前方,心中的本能寺已經開始提前燃燒,過不了多久這片地方四處都是飛舞的火星跟灰燼,隻有愚昧的第六天魔王在此暢飲烈酒最後吟誦一回《敦盛》。


    “不是……你們倆,就這麽期待這部動畫的男主角嗎?”鬆田真誠左顧右盼,兩位好兄弟針鋒相對,氣勢洶洶,讓人不免焦急雅爾塔體係是否會一朝崩塌。


    “作為男性想在短短幾個月裏體驗一把和紙片人談戀愛的短暫人生,很正常吧?”信長搖搖頭,“反正現實裏也找不到那麽溫柔的女人。”


    “沒錯,在現實裏和女性談戀愛實在太難,完全猜不透心思,還是二次元紙片人好。”千原補充說。


    除非是香菜小姐或者那位不知名的絕世美人親來,否則他絕對不會想著收回這句話。


    “但我覺得你們倆有空在這裏吵,還不如抓緊時間多看看。”鬆田撓了撓頭發,笑笑。


    “小心待會兒輸了。”他本著善意提醒道。


    這麽自信?


    “雖然擺狠話挑釁的樣子很靚仔,可你這副想和我爭奪男主角低位置的樣子真的很影響我心情。”信長誠心的說。


    “我這邊也就一個評價——狂!”千原沉聲道。


    年輕人,不懂事,沒別的,就是年輕氣盛。


    第六天魔王與小狸子悄咪咪對視一眼,默許結成軍事同盟。


    【先把他揍挺】


    兩人的眼神中同時傳達出這個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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