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男子說完,輕輕吹了吹額前垂下的兩綹長發,嘻嘻一笑,精雕細琢的白皙麵龐與他對麵的豬肝臉對比起來,越發剔透了。


    “東仙宗乙未年宗門會試首場,外門弟子梁羽勝出!”


    洪鍾般渾厚的通告聲不知從哪裏傳出,又在擂台上空回蕩了好一會,而擂台上那個剛剛半蹲著身子的男子豁然站起,一對秀氣的大眼睛此時已彎成了兩個月牙,朝著雲集在擂台四周的圍觀之人拱手致意。


    擂台長寬七丈有餘,四個邊角各有一根由大理石打磨成的精美石柱,四根石柱之間隱約可見一道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上波紋流動,如同水麵上的漣漪一般,但仔細看時,那波紋卻是一道道半透明的符文。


    擂台向四周擴至一丈距離,便是圍觀的觀眾席,四個方向上的觀眾席最前方,各由四名身穿青色短衣之人包圍著一個年逾花甲的老者。


    四名仙風道骨的老者分別是傳功、刑堂、外事和執禮四位長老,他們端坐在椅子上,一致對梁羽露出了讚許之色,尤其是李道元,除了對徒弟的讚許,更多出一分得意。


    相較於四名老者的老成持重,他們身後那人頭攢動的圍觀者則要熱情許多。眼看著擂台上塵埃落定,年輕的圍觀者中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喝彩,甚至有人竟吹響了口哨,卻被身旁人拉了拉衣袖——“玄門中人,怎能做出市井之舉?!”


    梁羽在擂台上笑眯眯地與一眾同門答禮致意,而當他看向李道元時,更是高興得像個孩子!隻是當他剛要走下樓台,卻又與人群中一個黃臉男子那瞪得溜圓的牛眼珠接上了視線。


    梁羽的笑容隨之略有收斂,靜水般的眸子裏忽起一陣波瀾,他順著那方向看去,兩片厚薄適中的嘴唇微微翕動,傳遞著唇語:“試試?”


    梁羽隨即將視線一轉,繼續微笑著享受場下的讚美之詞,而反觀那黃臉之人冷笑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兩年期間,這兩雙眼睛已經像這樣對視過很多次了…


    梁羽信步走下擂台時,一個同樣身著青色道袍、劍眉長眼的男子走過來熟絡地拍了拍他,低聲道:“才兩年多,你居然能把紫陽玄真功修到第七重!虛雲那小子自幼修行,如今才剛滿五重!敢情你一開始跟他比劃那幾下是耍著玩的?”


    梁羽扭過頭,看著這個大了自己近十歲的男子,搖頭晃腦地笑道:“嘿嘿,原來是秦師兄。子曰:克己複禮為仁!”


    秦若明恙怒道:“都這麽久了還改不了書生習氣…張口閉口的子曰!”


    梁羽和秦若明正說笑著,他們對麵又蹦蹦跳跳地迎來一個年紀不過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發絲輕柔,發色稍有些褐紅,靈動的大眼睛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粉琢玉砌的小臉笑開了花:“表哥,剛才那幾下打的還算可以…”


    “哎?小筱大仙?你什麽時候溜出來的?”梁羽一邊低聲驚呼,一邊摸了摸腰間一個狐狸形狀的柳木小牌。


    秦若明對胡小筱眨眨眼道:“胡小筱,還不快回家?掌門和李師叔怎麽對你交代的?”


    “呸!就你事多!”胡小筱朝秦若明吐吐舌頭,然後識趣地化作一道淡紅色的光華,倏地一下鑽進了梁羽腰間那柳木牌中。


    此時擂台上重新躍上兩名東仙宗弟子準備比試,而梁羽和秦若明則結伴離開了圍觀的人群。


    兩年前紫陽宮石階下的事,梁羽知道是秦若明和龍嬌一同保護了自己,所以在那之後,他不但與龍嬌走得越來越近,還與這位一直幫助自己的師兄相處得如同親兄弟一般。


    兄弟倆有說有笑地走了一會,眼看前方便是下山的路,秦若明說自己還要回演武場幫忙,於是兩人在嬉鬧似的道別之後便分開了。


    旗開得勝,梁羽自然神清氣爽,尤其對方還是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常虛雲!隻是如此暢快之事,最在意的人卻沒有觀戰,這讓他在歡喜之餘,又總有些許失望。


    演武場的擂台建在群山環抱之中,平時鮮有人來,也隻有在宗門會試之類的比試時才會聚集這許多門人。此時梁羽悠哉地哼著小曲,剛一走到山腳下便忽然停了腳步,他伸了個懶腰說道:“辛師兄,想必等我多時了吧?”


    話音剛落,果然是辛若平從山下一塊巨後麵走了出來,他輕輕拍了拍手道:“區區兩年多時間,你這書呆子就把紫陽玄真功修到了第七重,還真是讓我辛某人刮目相看啊…”


    梁羽笑道:“哪裏哪裏…梁羽愚鈍,與辛師兄比起來還是差了些。你我上次切磋之後,兩年中相安無事,不知今日又於半路將我攔下,所為何事啊?”


    辛若平臉色陰沉道:“常虛雲自幼修行,十幾年來隻修到第五重,那是他資質欠佳、學藝不精,敗於你手無可厚非。可你不該在擂台上對他連連戲耍。”


    “戲耍?”梁羽收了笑容,淡淡地道,“他用劍,我空手,我是師叔,我還讓了他十幾招,不知戲耍二字從何說起啊?”


    梁羽說完大步上前就要離開,辛若平忽然瞪著牛眼說道:“我東仙宗乃玄門正宗,你身懷邪術,還帶個女妖上山,有辱師門!與龍嬌勾勾搭搭,違背師命!”


    此言一出,梁羽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起來,他沉聲道:“愈加其罪何患無辭…我的身世,掌門和長老會幾個長輩早都知曉默許。還有,我警告你,別詆毀龍嬌!你要是覺得拳頭比嘴巴說得明白,直說無妨!”


    辛若平陰測測地笑道:“好!不過宗門戒律第三條,嚴禁宗門弟子私鬥,你若有心,咱們可以選個地方切磋切磋…”


    梁羽盯著他道:“嗬嗬,我隨時奉陪!”


    “哈哈哈!”辛若平大笑起來,然後有些得意地道,“我不想背個殘害同門的罪名,不如咱們以切磋為名,約請長老們和各自師父以及同門師兄弟做個見證,點到為止,如何?”


    梁羽嘴角微微向上一揚道:“也好,這股火氣窩了兩年,也真是難為你了!記得再借一麵銅鏡,你找來那麽多人,萬一我失手,恐怕不會再有人替我開脫罪名了…”


    “嗬嗬,上次是你僥幸!區區七重修為,真以為自己翅膀夠硬了嗎?…”辛若平冷笑道,“明日午時,你我就在這巨石前相見,至於約請長老等事,我去做,你隻需按時赴約便是!”


    梁羽望著辛若平消失在遠處的背影,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仙蹤林的幾條路線梁羽早已輕車熟路,但當他走到第三棵老槐樹下時,卻忽然停下腳步向震位看了一眼,那邊可以轉到坤玉峰!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選擇了坎位而去。


    由於宗門會試的緣故,平日人來人往的太清宮和四大偏殿周圍此時清淨了許多,梁羽這時的興奮勁還沒過,加上戰勝常虛雲也並未太費力氣,所以一時也不想回去休息,東遊西逛地竟走到了虹橋邊上!


    “下去看看海景也好!”梁羽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沿著虹橋走了下去。


    自從兩年多以前第一次進入這洞天秘境,梁羽便再沒出去過,也很少有閑心去看什麽海景,如今宗門會試首戰告捷,終於讓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徹底放鬆一下的感覺。


    吹吹海風,看看海景,無論是在現代社會,還是在這萬曆四十八年,對於梁羽來說這都是一種享受!


    閉上眼睛,靜靜躺在虹橋腳下的沙灘上,享受著一份難得的靜謐,連胡小筱也忍不住鑽出柳木牌,曬起了太陽。


    ……


    “想不到你居然在這!”一個令梁羽魂牽夢繞的聲音從虹橋上傳來。


    梁羽猛地睜開眼睛,循聲看去,滿臉喜悅地道:“師姐!你終於突破了?”


    胡小筱白了梁羽一眼,酸溜溜地道:“攪我清夢!”


    龍嬌緩緩走到梁羽跟前,高興地點點頭:“閉關月餘!想不到如今我也修到了九重!”


    梁羽眼中充滿鼓舞的神色,看上去比龍嬌還要開心似的說道:“整個東仙宗幾百人,除了掌門和十大長老,能修到九重的不到三十人,師姐你真不得了,看來我以後還得靠你啊!”


    龍嬌被他說的有些得意地道:“好說!這兩年不都是如此嗎!”


    胡小筱身材矮小,一直在兩人旁邊偷偷翻著白眼,嘀咕道:“真是受不了你們!當我不在嗎?”


    龍嬌笑眯眯地看了看胡小筱,輕聲安撫了她一句:“哪能呢!小筱大仙不要生氣,我這也是剛剛修有所成,興奮得失態了…”


    胡小筱晃著小腦瓜不再言語,龍嬌繼續對梁羽道:“來這的路上,我遇見辛若平了…他說你和他要當眾切磋?”


    梁羽無所謂似的道:“沒錯。宗門弟子不準私鬥,就隻能當眾切磋咯!我和他這兩年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


    龍嬌看著梁羽的表情,著急道:“他可是三年前就已經將紫陽玄真功修滿九重之人,你怎麽和他打?!”


    “哈哈!”梁羽忽然放聲笑了,“我算一算,他今年三十五歲…三年前…那你豈不是比他快了十二年!不宜妄自菲薄啊師姐,到時候我就全靠你救我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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