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興安不由地站住了,他看著那黑影走近,心想,勃術巴怎麽半夜也會到這裏來。


    “原來是你!”勃術巴沉聲道。


    霍興安握緊了火把,他知道勃術巴一出手,自己恐怕難以抵擋。但他仍然決定拚死一鬥,掩護壇翁離開。


    勃術巴注意到壇翁抱著的盒子,怒道:“你竟敢偷我的東西!”


    勃術巴的話倒是提醒了霍興安。霍興安將火把移向背後,道:“你要是敢過來,我就燒死你的蟲子。”


    背上的壇翁道:“對,燒的一個不剩。”他將懷裏的盒子湊近火把。


    勃術巴頓時軟下了口氣:“興安賢侄,有話好說。”


    霍興安怒視著他:“你派人來殺我,還有什麽好說的?”他矮身放下壇翁,從盒子裏拿出一個四足擺動的蟲子,對勃術巴道,“我隻問你,為何要殺我娘?”


    “那是皇上……”


    “你休再胡說!”霍興安想起蘇槐庭說的話,道,“後宮有那麽多嬪妃,天下又有那麽多女人,皇上為何非要我娘,而且得不到非要賜死我娘?”他將蟲子往火把上一扔,嗤的一響,蟲子燒焦落地。


    勃術巴“啊”了一下,顫聲道:“賢侄手下留情,這物千辛萬苦得來,世上所剩無幾啊……”


    “我隻問你,為何要殺我娘?”他又捏出一個蟲子來。


    勃術巴急忙擺手:“確實是皇上所為。”


    “本來我還相信你的幾分鬼話,但你派人來殺我,我怎麽還能相信你?”他將那隻蟲子又扔進了火把裏。


    勃術巴的嘴唇動了動,眉頭一挑就要發怒。霍興安又捏出一個蟲子來。


    這時一匹馬向這裏奔來,勃術巴看了一眼,神情恢複了陰冷,語氣也恢複了嚴厲。“你快放下這盒子,我不為難你!”


    霍興安心裏哼了一聲,道:“我反倒要聽你的?我最後問你一遍,為何要殺我娘?”


    那匹馬越來越近了。見勃術巴不語,霍興安再次將蟲子扔進了火裏。


    勃術巴吼了一聲,怒道:“是我殺的怎麽樣?我當時應該連你這個小雜種也一起殺了!”


    霍興安大怒,恨不得衝上去殺了他。壇翁輕聲道:“霍賢弟,別激怒他!”


    霍興安已顧不得許多,他心裏的恨此時如山裂石崩。就在這時,那匹馬已奔到了近前,霍興安沒等看清那馬上之人,隻見那人連連揚手,他心知不妙,剛要提醒壇翁當心,隻聽壇翁一聲痛哼,自己的手也一顫,手上的火把被截斷落地。


    馬上的遼東鷹王再次揮手,霍興安舉起盒子一擋,飛刀嵌進了盒子。勃術巴舉手示意,讓遼東鷹王停下飛刀。勃術巴冷笑了一下,走近霍興安。霍興安見壇翁中了袖風刀,火把也落到了旁邊的地上,顯然再沒有什麽能脅迫勃術巴。他將盒子放到胸前說:“你當心,我會一掌震死這盒子裏的毒蟲。”


    勃術巴哈哈一笑:“你要是有這功力,當時我那些手下豈不都被你打死?”他兩手張開在胸前,上下相對,似是準備發功。


    霍興安也握住了劍柄,準備迎接他的攻擊。


    忽然“唰”的一聲,似乎一個黑影在他們之間一掠,地上的盒子被卷了起來,飛向了坡邊的樹叢。勃術巴一驚,立即向盒子的方向追去,遼東鷹王也跟著追去。他們追到坡下,隻聽坡上有人說:“你再過來,我就把這盒子裏的東西全撒出去,讓你找不到。”


    “千萬不要!”勃術巴大叫道。


    霍興安聽見那個聲音,又驚又喜,心道,芊兒總是在緊要的關頭出現,就像是天上的福星一樣,她的這個主意也好的很,我怎麽沒想到呢,看來勃術巴將那些毒蟲看的無比貴重。


    勃術巴慢慢退了回來,突然,他一點足,迅疾的向霍興安他們襲去。這一來襲挾風裹電般,霍興安剛拔出劍,一個熱浪已撲麵而至,就在勃術巴的掌力要擊到的時候,壇翁翻出一掌迎了上去,和勃術巴重重一對。壇翁在地上滑後數步,勃術巴隻是身子一頓。


    坡上的芊兒見狀大聲說:“你要是殺了他,我一樣會倒掉盒子。”


    勃術巴的突襲並不是為了殺死霍興安,隻是為了重傷他,好與芊兒交換。見芊兒這麽說,便“哼”了一聲,收掌停步。


    霍興安急到壇翁身邊,扶起他,壇翁閉著眼一動不動。霍興安一探鼻息,壇翁竟然已經沒有了呼吸。原來,壇翁本就身體極虛,剛才一刀又正中要脈,毒性已開始發作,再加上全力相對的一掌,立即斷了氣。


    霍興安悲痛不已,輕輕放下壇翁。他看著站在前麵的勃術巴,仿佛一個巨大的鬼影。


    勃術巴對坡上的芊兒道:“我放他們走,你留下盒子。”


    芊兒道:“好,你先放他們走,我再留下盒子。”


    霍興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馬,托起壇翁,將他擋在自己的身前,以防遼東鷹王的袖風刀再出其不意的襲來,然後一步步的向馬靠近。他想,如果自己中了袖風刀,遼東鷹王用解藥和芊兒交換,芊兒就沒有辦法了,但願遼東鷹王沒有想到這點。


    他來到馬邊,鬆了韁繩,將壇翁放在馬背上,上馬向坡後走。勃術巴和遼東鷹王跟在後麵。坡頂上的芊兒說了聲“河邊”,霍興安便立即打馬向河那邊馳去。


    霍興安回頭望了望,見勃術巴和遼東鷹王沒有跟來,心想,不知芊兒怎麽脫身。


    他跑到了河邊,沿岸無人,隻有一條船泊在岸邊。霍興安覺得雇了這條船,等芊兒來再一起渡河也不錯。他打馬到了那條船邊,發現船頭站著一個老者。霍興安近前一看,此人似在哪裏見過,但夜色下麵容看不清除,便拱手道:“這位艄公,我想借船一用。”


    “這麽晚了,客官要去哪裏?”


    “我要渡河過去。”他下馬,將壇翁抱到船上,又回到岸上,對老者道:“我還要去接一個姑娘,稍後就來。”


    “那個姑娘可叫芊兒?”老者問道。


    霍興安一愣,明白了芊兒讓他到河邊,應該正是讓這位艄公來接應。“不錯,她現在被高手圍困在那裏,不知她有沒有騎馬。”


    “沒有,你還是快去吧。”


    霍興安點頭,打馬疾奔而去。


    霍興安回到小丘前,隻聽勃術巴在對芊兒喊道:“小丫頭,你最好乖乖的交出盒子,否則,你逃也逃不掉。”


    他看見芊兒隱約的身影站在半坡上,勃術巴和遼東鷹王分別守在坡的兩邊。他催動韁繩,向坡的另一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喊芊兒的名字。


    芊兒會意,也向坡的另一邊疾走,勃術巴在坡下緊跟著,芊兒用長鞭抽斷樹枝,不斷的拋向追來的勃術巴。


    霍興安縱馬上了山坡,勃術巴也幾乎快追上了芊兒。芊兒舉起盒子道:“你站住,要不我現在就把盒子打碎!”


    勃術巴停住了追趕,恨聲道:“你要是打碎了盒子,你也會和盒子一起碎掉,死丫頭!”


    “快!”霍興安伸手要拉她,芊兒卻一掃長鞭,自己飛身上了馬背。


    “抓緊了。”霍興安夾馬向河邊奔去。


    遼東鷹王在後麵追了過來。“小心,那是遼東鷹王!”他對芊兒道。


    芊兒舉起盒子,向遼東鷹王晃了晃。


    見遼東鷹王緊追不舍,馬上快要接近身後,霍興安道:“芊兒,你用鞭子抽他的馬腿。”


    芊兒於是將長鞭甩向遼東鷹王的馬,鞭子沒有掃到馬腿,卻掃到了馬頸,又掃到了馬頭,馬痛的一個驚蹄騰空,竟將遼東鷹王掀下了馬去,遼東鷹王剛一落地,立即揮臂,一柄袖風刀飛向霍興安的馬。他怕傷到芊兒使盒子散落,所以隻對馬去。袖風刀不知刺中了馬的哪裏,快跑到河邊的時候,馬哀鳴一聲倒在了地上,霍興安和芊兒都摔了下來。芊兒足一沾地便旋即跳起,淩空翻了一翻站定,霍興安卻摔的灰頭土臉。


    霍興安爬起,和芊兒一起奔向河邊,老者急急搖櫓,他們躍上了船頭。


    遼東鷹王追到河邊,踏進水中,也欲跳上船頭,芊兒幾個長鞭揮去,他不得不退回岸上。


    老者劃著船,船向河中駛去。霍興安見船沒有駛向對岸,便問芊兒:“我們為什麽不過河去?”


    “河那邊也有蒙古兵。”老者道。


    霍興安看著芊兒,心中忽然有種久別重逢、失而複得般的高興。“姑娘……芊兒……”他剛才在坡下不覺的喊了芊兒的名字,這會再叫姑娘反而覺得別扭了,他想,既然叫了芊兒,還是這樣叫下去吧。


    芊兒輕哼一聲:“看來,我總算有個名字了。”


    把櫓的老者一笑,對芊兒道:“這位就是你說的興安公子吧?”


    “嗯,就是那個霍家子。”


    霍家子?霍興安心道,這個稱呼倒是奇特,虧了我不姓敗。


    “興安公子,我們見過。”老者道。


    霍興安猛然想起在汴京的事情。“樵老伯?”他心說,怪不得感覺在哪裏見過。


    樵老兒點頭,微微一笑。霍興安向他抱了抱拳。


    霍興安對芊兒道:“芊兒姑娘,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剛才你要是死了呢,就真的再見不到我了。”


    霍興安道:“芊兒姑娘的大恩大德,興安真不知該怎麽報答好。我知道,你不願意聽‘謝’字,但興安永遠記在心裏。”


    “我可沒有什麽大恩大德,隻是不想看蠢豬白白送命,還得給你收屍。”


    霍興安被她說的哭笑不得。


    這時,岸上燃起了點點的火把,一隊蒙古騎兵沿岸追來。


    霍興安道:“勃術巴不拿回這個盒子,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這盒子裏的蟲子是什麽東西?”芊兒問。


    於是霍興安將他所見到的勃術巴吸功的場景以及壇翁所說的講述了一遍。他歎息道:“如果壇翁不貪心的去拿這個盒子,便不會遇到勃術巴。”


    樵老兒道:“竟然有這樣的邪功!”


    芊兒道:“怪不得勃術巴抓了那麽多武林高手,原來是為了練這種功夫。”


    霍興安道:“你要找的馭空子已經被他吸了功力,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樵老兒道:“可惜了。”


    “據說還有泰山派的掌門。”


    樵老兒道:“泰山派和洪道門可是江湖大派,他們的掌門可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居然都死於勃術巴之手!江湖上卻很少有人知道勃術巴的名字。”


    芊兒道:“這箱毒蟲絕不能回到勃術巴的手裏。”


    “對!”霍興安道,“我們扔掉吧。”他拿過芊兒身邊的盒子,便要打開倒在河裏。


    芊兒不舍的看了那盒子一眼。她示意霍興安打開盒子。


    霍興安輕輕揭開蓋子,發現裏麵的蟲子都一動不動,有的還四腳朝天。他拿到芊兒的眼前,芊兒看了看道:“這些蟲子……”


    借著月光,霍興安注意到那個插在盒子上的袖風刀,刀尖在盒子裏露了一個頭。他和芊兒不約而同的說:“毒死了!”


    原來,像臘一樣抹在袖風刀刀尖上的金蟾粉有一種奇特的味道,引的盒裏的蟲子紛紛上去.舔食,結果竟然全被毒死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霍興安道,“那就還給勃術巴吧。”


    岸上傳來了喊話,遼東鷹王對他們大聲喝道:“快把盒子交出來!”


    芊兒讓樵老兒把船劃向岸邊,對遼東鷹王道:“你讓他們把火都滅掉,把弓都扔到河裏,我就把盒子還給你。”


    遼東鷹王答應了。馬上的騎兵紛紛將弓拋進了河中,火把也都熄滅了。


    “他們不得追趕!”芊兒道。


    “絕不追趕!”


    霍興安道:“別信他。”之前在孔不易那裏,他見識過遼東鷹王的陰險,又從壇翁嘴裏知道了他的狡詐。


    芊兒低聲道:“鬼才信他。”她大聲對遼東鷹王道:“你自己跟著來,再行一裏路,我就把盒子扔給你。”


    於是樵老兒搖櫓沿河而行,遼東鷹王一個人騎馬沿岸跟隨。這樣行了約有二、三裏,遼東鷹王怒道:“你到底什麽時候交出來!”


    芊兒見沒有騎兵跟來,便道:“接好了。”她用鞭子卷起盒子,向遼東鷹王拋去。樵老兒急忙搖櫓,遠離河岸。


    “我們張帆吧。”


    樵老兒讓霍興安把住擼,將帆張起,帆鼓擼搖,船飛快的在河麵行駛。


    霍興安明白芊兒的意思,如果那些蒙古騎兵追來的話,以他們的強弓勁弩,很快船篷就會著火。他暗讚芊兒的聰明。心想,那勃術巴得到一堆死蟲,不知會怎樣的勃然大怒和痛不欲生,想到這,他心中竟有了一絲快意,不能殺了勃術巴,先讓他痛苦一下也好。


    芊兒的心中則想著另一件事情。


    霍興安見芊兒望著黑茫茫的草原,不知她在想什麽。他問芊兒:“你怎麽找到那裏的?”


    “你能找得到,我就不能找得到?”


    “我是看見壇翁的壇子,才找到那裏的。”霍興安不自禁的向壇翁看了一眼。忽然,他發現壇翁的手動了一下。他心裏一驚,俯過身探了一下壇翁的鼻息,發現壇翁竟然有了微弱的呼吸。他看了看芊兒,道:“他明明已經死了。”他喜出望外的喊著“壇翁”。


    剛才勃術巴的一掌其實是一下子封閉了壇翁的百脈內息,如同驚雷撞身一樣,常人不可能再活轉。但之前壇翁中了袖風刀的金蟾粉之毒,而壇翁以前所練的邪門功夫本就是依靠毒性而成,雖然走火入魔功力散失,但這金蟾之毒為當世奇毒,滲入四肢後,竟慢慢激發出了沉睡的功力,勃術巴那內力雄渾的一掌又等於打開了所有幽閉的暗門,為金蟾之毒開路搭橋,一時間體內的所有淤伏之毒被金蟾之毒喚醒,與其交融糅合,猶如在摧枯拉朽的地震中,地底的熔漿烈火紛紛通過破口湧出地麵一般,於是內力在混沌中開始噴薄,將黑暗的天際重新照亮。


    霍興安想起曾經給了壇翁的回天丹,便在壇翁懷裏摸了起來。他找到一顆,喂進壇翁的嘴裏。


    許久,壇翁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變得暗紅。


    霍興安輕輕喊他:“壇翁。”


    壇翁長長吐出一口氣,轉眼看著霍興安,道:“我這是又沒死的成?”


    霍興安道:“壇翁命大。”


    壇翁道:“我剛才正被幾個小鬼架著往閻王那兒報道,忽然滿天掉銀角子,小鬼忙著去撿銀角子去了,我就趁機逃了回來。”


    霍興安笑道:“看來老天都幫你。”


    壇翁看了看芊兒。霍興安介紹道:“這是陸姑娘。”他覺得加上姓比較鄭重些。


    芊兒道:“胡說,我不姓陸。”


    霍興安不解的問:“那麽,姓蘇?”


    “哼!我不姓陸,也不姓蘇,你記住了,我姓耿!”


    霍興安心道,原來她和她母親一個姓,這也太不尋常了,哦是了,這一定是因為她恨蘇大哥,才不願姓陸。


    “那,姑娘的名字……?”


    “耿芊兒。”芊兒沉著臉道。


    原來芊兒便是她的名字,霍興安心想,總算知道她的名字了,不過,她連告訴我她的名字也百般不樂意似的。


    壇翁道:“看來,是耿姑娘救了在下。”


    “是他救的你。”芊兒道。


    霍興安連忙道:“虧得芊兒姑娘引開勃術巴,又準備了船來接,要不我們怎麽也逃不掉。”


    壇翁道:“多謝耿姑娘了。”他抱了下拳。


    霍興安奇道:“壇翁,難道那金蟾之毒對你沒用?”


    壇翁道:“不,正是金蟾之毒幫了忙。”


    “以前怎麽沒有想到,早知道的話,那兩把袖風刀應該給你試一試。”


    “我想到了,但是不敢去試。”壇翁道,“現在看來,金蟾粉的確是天下奇毒,隻有它,才能破我的魔障。”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渾身像是有千萬條蟲子在動一樣。”


    “這是……”


    “這是以前埋伏的毒性被激起,就像是水燒開了翻滾一樣。”


    “那你怎麽能經得起?”


    “我那邪功,本就是以邪為主,現在應該是邪道歸位。”


    “那你的功力便會恢複了吧?”


    “那也得很久。這刀上的金蟾粉之毒起了一些作用,但仍需要很長的時間。”


    霍興安掏出懷裏的小盒:“這兩把袖風刀你拿著吧,刀上的金蟾毒對你有用。”


    “那就多謝霍賢弟了。”


    “壇翁不必客氣。”


    壇翁見船一直行駛,便問樵老兒是往哪兒走,樵老兒說是順河往東南方向。


    壇翁道:“如果附近有村子或鎮子的話,就把我放下吧,我好養一養傷。”


    霍興安問道:“然後你去哪裏?”


    “我回撫州一帶,找我那些失散的門人,然後我會回中都去,閉關練功,降魔複元。”


    於是,當船行到一處有村落的岸邊時,霍興安攙扶著壇翁,將他送到了岸上。


    臨別時,壇翁對霍興安和芊兒道:“兩位救了我,又無意中化解了我的入魔之疾,我壇翁無以為報,若有需要我壇翁的時候,願隨時聽從霍賢弟和耿姑娘的召喚,任兩位驅遣。”


    霍興安和壇翁依依作別。


    回到船上,樵老兒繼續搖櫓南行。


    霍興安坐在船頭,望著翻卷的浪花,自語道:“其實,我也想回一趟撫州。”


    樵老兒聽見,便問他去撫州何事。


    芊兒忽然道:“他是想找那姓陸的。”


    霍興安心道,似乎我腦裏想什麽芊兒都知道。他說:“我和蘇大哥結拜一場,想找到他的遺體,好好的埋葬他。”


    樵老兒看了一眼芊兒,對霍興安道:“我們去過撫州了,你說的那個蘇將軍,我們找過了,沒有找到。”


    “哦,原來你們去過了。”


    樵老兒點頭:“我們是去打聽馭空子的事情,也順便打聽了一下蘇將軍的戰死之處。不過,看來誰都不知道。附近的百姓都逃走了,金兵也都退到了宣德。”


    霍興安歎息了一聲。


    樵老兒道:“好在我們找到了那勃術巴的小妾,才打聽到勃術巴將馭空子帶到了海拉去。”


    從樵老兒的講述中,霍興安得知,原來那天芊兒不辭而別,是急著去和樵老兒會合,之後她和樵老兒去了撫州。鐵木真的大軍攻下了撫州後,按兵未動,看樣子準備興師西進,芊兒和樵老兒商量後,認為鐵木真等去汪古部處開部落大會並沒帶多少人,隨軍家眷肯定都還在撫州,勃術巴隨行的家眷應該也在那裏。於是芊兒潛入撫州,找到了一個隨行的勃術巴的小妾,那是勃術巴最疼愛的小妾。芊兒拿劍逼問她,小妾為了求活,便把勃術巴囚禁馭空子等高手的事都告訴了芊兒。


    樵老兒道:“那個小妾不僅說了馭空子的事,還說了和興安公子的令堂有關的事。”


    霍興安非常想知道,便請他快說。


    原來芊兒在逼問那小妾的時候,也問了她有關霍興安母親的事,小妾便說了一件事:那小妾原本嫁給了一個校尉,但校尉第二年便死了。早已看中她的勃術巴趁機親近她,說要納她,同時意欲非禮,她不肯就範,給了勃術巴一個嘴巴,勃術巴大怒而去。事後一個家丁勸她,說還是從了的好,因為這個家丁的親兄弟是勃術巴的手下,曾偷偷的告訴他,說霍興安的母親當初就是因為不答應勃術巴,還差點用刀殺了勃術巴,而被勃術巴一掌打死的。懼怕之下,那小妾隻好順從了勃術巴。


    聽到這個真相,霍興安憤怒的將拳頭握的格格直響,眼角也湧出淚來。他終於不再有丁點懷疑和猶豫,動蕩與漂泊的宿命,仇恨與悲傷的起源,就像天邊的滾雷一樣,震動著他此時的內心。他仰望天邊,心裏默默道:母親,兒子一定要為你報仇!我要將勃術巴的血,奉祭在你的墓前!


    芊兒看了一眼霍興安,知道他現在內心充滿難抑的恨意。“你要殺那勃術巴,還是再練十年功夫吧。”她道。


    霍興安心裏非常感謝芊兒,聽她這樣譏諷,並不生氣,卻是附和她道:“你說的對,我現在遠遠不是勃術巴的對手,”他看著她俏傲冷靜的眼眸,“但我一定要找到機會,哪怕……”


    “哪怕同歸於盡?”


    “我……”霍興安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不管他的心情如何,芊兒是一定會嘲笑他的。


    樵老兒歎道:“興安公子報仇心切,但現在勃術巴功夫莫測,身邊又高手眾多,還是要先忍一忍,從長計議。”


    霍興安望著茫茫的兩岸和流水,忽然感到仇人是那麽的強大和不可企及。


    樵老兒對芊兒說:“現在馭空子死了,那青城神狴也早就死了,哎,你也不用再找他們了吧……”


    芊兒道:“那青城五老還活著呢,當初要不是他們鼓動青城神狴去索要地圖,怎麽會……”她哼了一聲。


    “聽教裏的人說,青城五老和青城派弟子到處在找青城派的代掌門聶摩天,那聶摩天自從和洪道門的婁人莽打鬥了幾場後,兩人便一起失蹤了。”樵老兒道。


    “那個聶摩天,已經死了。”霍興安道。如果是其它人,霍興安不會告知聶摩天的事,怕惹上麻煩,在莫老莊的時候他好心的告訴了莫清晏,卻被青城五老綁架了去,但對芊兒,他不想隱瞞,他知道芊兒母親的死與青城派有關,也很同情她的遭遇。


    “他死了?”樵老兒問道。


    “是的。”霍興安將偶遇聶摩天、之後埋葬聶摩天的事告訴了他們。他拿出聶摩天的短劍道:“這就是聶大哥臨死前贈送給我的劍,當時在汴京時,你們因此誤會我是青城派的人。”


    樵老兒一笑:“當時興安公子怎麽不說?”


    “聶大哥說他是被人毒死的,後來,我又遇到過四處打聽聶大哥的人,看樣子不懷好意,我又受聶大哥之托,怕出什麽意外,就沒有說。”


    樵老兒點點頭:“興安公子要是不說這件事,江湖上恐怕沒人知道。”


    “青城五老已經知道了。”


    “哦?”樵老兒疑道。芊兒也疑惑的看著他。


    於是霍興安將莫老莊發生的被莫清晏鎖在鐵屋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當說到青城五老逼問他那張圖的時候,芊兒緊張的問他:“聶摩天給了你一張圖?”


    “是的,他臨死的時候托我將那張圖送到青城派,我受聶大哥之托,就一心想完成他的遺願,就是青城五老不問我,我也會將那東西給他們,可是他們說什麽也不信那張圖被人搶走了。”


    芊兒道:“你這麽不負重托,看來那聶摩天對你恩重如山。”


    “聶大哥隻是對我很信任。”


    樵老兒看了眼芊兒道:“聶摩天臨死前遇到興安公子,也算幸運,否則那圖可永遠不知下落了。”他轉對霍興安道,“可是興安公子說那張圖被人搶走了……”


    “是被月婆搶走了,後來聽說星婆又搶了去。”


    “是她們!”樵老兒臉上倒顯出一絲喜悅來。


    芊兒道:“你怎麽會遇到枯嶺三婆?”


    “我去袍客山莊找黑袍客,我以為是他當年殺了我爹。在那裏我遇到了星婆。”霍興安又將遇到星婆,之後在無人穀被月婆搶走牛皮圖的事簡要說了一遍。隻是他和悅兒之間的事三言兩語的帶過了。


    芊兒輕哼道:“星婆果然每年都去那裏,這次還順便成人之美。”


    “是星婆對月婆說,有意收我和黑袍客的女兒為徒,才把那蘭悅姑娘帶出來的。”霍興安道。


    “所以你滿心歡喜,恨不能遠走高飛,連仇也不報了。”


    霍興安被芊兒說的有些羞赧,心想,才不是那樣的。“那黑袍客已經死了。”


    “所以你正好將仇報在他女兒身上。”


    霍興安心道,她這樣說,也確實是我當時的想法。“哎,”他歎道,“後來,星婆追月婆而去了,我帶著她往北走,也算是心裏有一股氣吧。”


    “後來喜歡上人家了,氣也消了。”芊兒道。


    霍興安被她說的不好意思,不知該怎麽回答。


    樵老兒道:“你說你從青城五老手裏逃出來,那黑袍客的女兒還在莫老莊?”


    霍興安搖搖頭,看著遠處道:“她被蒙古的小王子剌爾丹帶走了。”


    芊兒道:“原來你到蒙古大營來,是為了找她。”


    “不,”霍興安痛苦道,“我這次是為了找勃術巴。”


    “那下次就是為了找她嘍?”


    霍興安默然不語。他不確定會不會去找悅兒,盡管他終會去找她的,但現在,複仇的欲望占據了他的全部,他心裏念的,隻有勃術巴。


    見霍興安不說話,芊兒道:“那剌爾丹和她成了婚,你又怎麽辦呢?要去棒打鴛鴦嗎?”


    芊兒的話深深的刺傷了他,他幾乎要流下淚來。


    “那你隻能去剌爾丹的帳下做一個衛兵,也許還能天天看到她。”


    霍興安心裏像是在滴血。


    芊兒輕哼一聲,像是看到霍興安痛苦她更痛快一樣。


    樵老兒問芊兒道:“那半張落在枯嶺三婆手裏的圖,應該是洪道門所持的半張吧?”


    芊兒點頭:“洪道門的人說,門下的一個弟子偷了圖獻給青城派,但被馭空子的師弟三墟煙追上打死,搶了回來,後來三墟煙在和青城派的聶摩天等一番混戰後吐血而死,混戰後聶摩天和婁人莽都不知去向了。”


    “那就是了。”樵老兒問霍興安,“興安公子可看過那圖,對圖上畫的有印象嗎?”


    霍興安搖頭道:“我隻是看了幾眼,就被月婆搶了去,後來,青城五老也逼著我畫下那張圖,可我什麽都記不起來。”


    芊兒道:“你天天揣著那東西,卻從沒看過?”


    “從來沒有,”霍興安道,“我隻以為是聶大哥的一個貼身的東西,想留給他的家眷,就像,就像你給蘇大哥的那個東西一樣。”


    “蠢豬。”


    樵老兒微微一笑:“興安公子要是能多看幾眼好了。”


    霍興安心想,我就是多看幾眼也畫不下來呀,她說我蠢豬就蠢豬吧。他又想,以芊兒那麽聰明,一定是看過一遍就能臨摹下來。他忽然想到圖上的幾個字:“哦,我想起來了,上麵有日焰島幾個字,還有歸什麽島……”


    芊兒眼睛一亮,對樵老兒點了一下頭:“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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