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芊兒的身世之後,霍興安多了幾分奇怪的感覺,他仿佛能深深的體會她內心的感受一樣。他想,芊兒不願提起小時候的事,可能是不願去回憶那些令她痛苦的經曆吧。


    再見到芊兒時,他眼中便多了幾分別樣,好像心裏在對自己說,應該多關心芊兒一些。而這些日子來,似乎芊兒也對她親切了許多。莊裏的女弟子見到霍興安,不知是有意無意,總是第一句話問他,是不是找芊兒,好像他每日的主要事情就是去找芊兒一樣,反而使他不好意思起來。


    當芊兒練鞭的時候,他有時在旁邊偷偷的看,當然,也常會被芊兒發現,有時練著練著,鞭子忽然飛來,將他點的動彈不得。


    有的時候,他坐在岸邊發呆的時候,芊兒也會來陪著他一起出神,有一搭沒一搭的講幾句。芊兒有時和別人在湖上劃船的時候,也會招呼他上船,一起在攬月莊的橋拱湖汊中穿梭。


    在攬月莊住了一段日子後,霍興安覺得內心雲淡風輕般的安靜下來,這種感覺,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一日,當他在房中的時候,忽然有教裏的女弟子過來送給他幾樣剛做好的蘇式點心,並說是芊兒吩咐送來的。他心裏既驚奇,又驚喜,不敢相信這竟是芊兒的意思。他以為芊兒送過來的隻有飛舞的鞭稍,哪想到居然會有如此貼心的吃食。他打開蓋著的紙,看著各色精致的小餅,不禁心裏感動。他嚐了幾塊,酥在口裏,甜在喉中,滿足不已。


    於是他去芊兒處,準備道聲感謝。


    到了芊兒那裏,隻見芊兒正和藺四娘說話。見到霍興安,藺四娘說:“你來的正好,正好有事情問你。”


    芊兒輕抿著嘴唇看著他。霍興安向藺四娘問好。


    “霍家小子,雖然你急著和芊兒說悄悄話,但我先問完再說。”藺四娘道。


    “四娘,你又瞎說!”芊兒急道,但語氣溫柔,神情也並不惱,隻是低了眼睫,將目光從霍興安臉上移開。反倒是霍興安不好意思起來。


    藺四娘哈哈一笑,對霍興安道:“聽說你和袍客山莊的人打過交道?”


    霍興安點頭:“當時懷疑是黑袍客害死了我爹,所以去袍客山莊找他,但他早已入了土。”


    “後來你和黑袍客的女兒在一起,”藺四娘道,“她有沒有和你說過關於煉日神教的地圖的事情,還有她爹到青城派去偷圖的事情?”


    霍興安搖搖頭:“她爹的事情,她什麽也沒有跟我說。”


    “哦。”藺四娘看了芊兒一眼,“要不就是她不知道,要不就是黑袍客誰也沒告訴。”


    聽到藺四娘說黑袍客到青城派去偷圖,霍興安也是一驚,他不知道黑袍客還有這樣的故事。


    “你們說你們的悄悄話吧,我走了。”藺四娘起身擺袖。


    “四娘慢走。”霍興安道。


    見四娘走了,霍興安問芊兒:“四娘認為是黑袍客拿走了青城派真正的地圖?”


    芊兒道:“隻是猜測。本來我和藺四娘猜想,可能是青城神狴真的毀掉了那半張圖,不過後來想到,青城神狴死前的兩年,眼睛已經失明不見物了,而且聽青城派弟子說,那時青城五老怕青城神狴昏聵糊塗,派弟子時刻看守著密室。青城神狴一直到死,可能都沒有再見過那圖。”


    “那,四娘說黑袍客偷圖的事?”


    “青城派弟子說過這事,說他曾經進去過密室,差點拿走地圖,但當時被青城神狴和五老逼住,沒有得手。”


    “黑袍客居然進去過密室!”霍興安驚道。


    “是青城神狴的一個丫環幫他進去的。”芊兒道,“但我覺得他可能得手了。那黑袍客一生癡迷武學,對天下武功悉數研究,對煉日神功也一直心向神往,為了接近青城派所持的那半地圖,他甚至將青城神狴的一個小丫環騙到了身邊。若說他沒有得手,怎麽解釋青城派所剩的是一個空圖呢?”


    見芊兒分析的有理,霍興安點頭。


    “那黑袍客可不同於別人,他想見到的人,那是必定要見到,他想得到的東西,那也是必定要得到。黑袍客的嫌疑很大。”


    霍興安想到袍客山莊那掛滿了牆壁的名劍。“這的確像他的性格,他一生到處找人打架比武。”


    “隻是從來沒有勝過煉日神教!所以,對煉日神功的下落,他是比誰都更關心的。”芊兒看著霍興安,“你一定對煉日神教更加好奇了,對嗎?想知道的更多了。”


    “樵伯已經跟我說了很多關於煉日神教的事情。”霍興安道,“還有,你娘的事情……”


    芊兒默然了一會兒,忽然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對煉日神功動了邪念了?”


    “姑娘怎麽會這麽認為呢?”霍興安搖頭道,“興安對這些絕無妄念,俗話說,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不該是誰的誰也搶不去,別說是這個不可及的東西,就是天下至寶我也不會動心的。”


    芊兒柔聲道:“天下至寶,有的可能指的不是物,也可能指的是人呢。”


    “我……”霍興安不知該如何作答了,“總之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不會去爭。”


    芊兒眼波閃動的看著他:“那屬於你的東西,你是會去爭的嘍?”


    霍興安不知她的意思。


    芊兒道:“悅兒姑娘看來不是屬於你的,你也不會去爭了。”


    她突然提到悅兒,又不禁觸動了霍興安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的心又一下子飛向了北邊那浩蕩疾馳的蒙古旌旗裏。他茫然的搖了搖頭。


    芊兒微哼一聲:“你想去爭,卻又不知如何去爭,或者說,你再也無法去爭了。”


    霍興安道:“她已經有了她的選擇,她已經有了她的夫君……”


    “那你隻剩下了非分之想。”


    “我,沒有。”霍興安不承認。


    “嘴上沒有,心裏卻有。”芊兒氣鼓鼓的站起來。


    見芊兒向外走去,霍興安跟上去:“你去哪兒?”


    芊兒走到門邊,想了想道:“我們去劃船吧。”


    聽她說去劃船,霍興安知道她心情向好,心裏也高興起來。他現在有時很奇怪自己,自己的情緒竟然會隨著她的情緒而起落。


    霍興安走在芊兒身旁,想起那些點心,便道:“多謝你送我的點心。隻是,我沒有什麽可還禮給你的。”


    “我還沒有謝謝你,幫我拿回了我娘的遺物。”


    霍興安一笑:“都過去了那麽長時間了,你還記得呢?”


    “不管是誰,對我的好呢,我永遠記得,對我的壞呢,我更是永遠記得。所以啊,你千萬不要對我使壞。”


    “我怎麽會呢?”


    “諒你也不會。”芊兒道,“但是你不會,不等於別人不會利用你來使壞。”


    “我怎麽會被別人利用呢?”


    “你這麽笨,怎麽不會呢?你笨的像頭豬呢。”


    “我哪有你說的那麽笨……”霍興安小聲道。


    芊兒道:“笨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笨,這就是他們笨的原因。”


    “好吧,和你比起來,我當然是笨的了。”


    “這還差不多。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也就是說,人貴有自知之明。”


    “如果有自知之明,是不是還不算笨?”


    “哼,你總是想給自己臉上找金紙貼。不過你的‘笨’字,是鐵打的了。”芊兒道,“我要去刻一個章,刻一個‘笨’字,每天往你臉上戳蓋一下。”她想了想道,“不好,那樣還是麻煩,最好直接刺在你臉上的好。”


    霍興安怕她真要這麽做,連連擺手:“好好,我已經承認我笨了,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吧。既然已經心裏認定,何必非要蓋在我的臉上呢。再說了,我這樣不中用的笨人,蓋了這戳兒,和你走在一起,那不是降低了你的身份,而且,而且還煞了你的風景?”


    “不啊,我倒覺得那樣子更有趣,是不是,霍家子?”


    霍興安知道說不過她,隻好苦笑。


    芊兒和他來到一處岸邊,上了一個小船,霍興安隨意的劃槳,小船慢慢向湖中蕩去。


    陽光溫柔,微風拂煦,兩岸花柳嫵媚,亭閣參差,一群鴨子跟著船嬉遊著。霍興安道:“攬月莊的風景真好,怎麽也看不夠。”


    芊兒道:“那,你是不是樂不思蜀了?”


    “什麽是樂不思蜀?”


    “就是你在新的地方很快樂,不再想那舊的地方了。”


    霍興安心道,我之前輾轉江湖,東南西北的,哪有什麽舊的地方?唯一留戀的,可能就是……他又不禁想到了悅兒。


    “這兒比袍客山莊如何?”芊兒問他。


    “袍客山莊在山上,雖然風景也好,青山秀水,但比不上這裏雅致好看,這裏的橋每一個都不一樣,屋子也都不一樣。”


    見他誇讚攬月莊,芊兒道:“還算有眼光。”


    “你小的時候,一直都在這裏嗎?”


    芊兒道:“小時候我沒在攬月莊住過多久,實際上,我一直在躲那些青城派和洪道門的人,也一直在找那個負心人陸思安。”


    “哦。”


    “如果有一天,再也沒有了那麽多亂紛紛的事,那麽多的麻煩,也許在這裏會一直住下去。”


    霍興安點頭,用槳點住石頭,穿過了一個橋拱。“我想,總有一天,你說的麻煩都不會再有了。”


    “誰也不想遇上麻煩,但麻煩總會找上來。”芊兒道。


    在來到攬月莊之前,芊兒從來很少和霍興安講這麽多話,這一時,霍興安覺得她就像一個酒桌上的老朋友一般,可以推心置腹,可以促膝長談,可以互相傾訴,可以毫不拘禮,可以熱落的說上一天那樣。他多麽希望她總是能像現在這樣啊。


    船正駛到離莊門不遠的窄汊裏時,忽然莊門外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芊兒讓他將船撥向岸邊,問一個正急匆匆趕向莊門的教裏弟子發生了什麽事,那人說尤六娘和人打起來了。


    待霍興安和芊兒趕到莊門外的時候,莊門外已經圍了很多教眾。劍光翻飛處,尤六娘和一個白袍黑帶的男人打的正酣。


    尤六娘明顯劍法略勝,劍花飛舞中,不時刺的那人怪叫。那人使的是鐵棍,幾十招下來,棍子絲毫碰不到尤六娘,反而衣服被刺了幾個洞。後麵的一個身材肥壯、臉色烏黑的人叫道:“淩掌門還是休息一會吧。”


    霍興安問芊兒:“這些人是誰?”


    芊兒道:“舞棍的這個看招法是琅琊派的,但沒見過。後麵說話那人是崦嵫派的羅堃。”


    尤六娘唰唰幾劍,將那人逼退,哼了一聲,對崦嵫派的那人道:“看來你要代他上來過幾招?”


    琅琊派的掌門跳開,收起鐵棍,道:“那就有請羅兄來會一會。”


    羅堃抱拳,對尤六娘道:“那我就獻醜了!”


    隻聽“呸”的一聲,門裏一個粗大的嗓門傳來:“你本來就醜,還用獻嗎?那是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嘛。”藺四娘忽然從莊裏飛奔出來,指著羅堃道,“不過老娘已經見醜不怪了。”


    “哈哈……”羅堃大笑道,“藺四娘還是這麽嘴不饒人。”


    “呸,你都打上門來了,我能饒了你嗎?”


    尤六娘對藺四娘道:“這些人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砸莊門,門下不開,正要去稟報,他們就砍門。”


    藺四娘大怒:“你們隻敢和門過不去,不敢過招嗎?”


    羅堃道:“這不切磋了幾下了嘛。”他看了一眼琅琊派的掌門,“門可不是我砍的。”


    “看來你們是來找茬的,要打便打,管你們誰砍的!”藺四娘道。


    羅堃道:“我們是來弄清楚事情的。”


    那個淩掌門道:“我有兩個師弟在巫山被人偷襲,偷襲的留下名號說是拜月教的。”


    羅堃說:“我派掌門也在巫山被人偷襲,死於劍傷,”


    不待他說完,藺四娘道:“也是拜月教的是吧?那你就信了?看來,崦嵫派裏就屬你最聰明!”


    羅堃道:“我羅堃和你們拜月教是老相識了,多年來巫山大會,對拜月教是深為拜服。我也不信拜月教能做這樣事,何況還故意留下了名號。”


    “那你上門來打個屁!還不回崦嵫去繼位掌門,這樣的好事你還不樂開了花?”


    羅堃道:“本派上下正悲痛不已,哪顧得上繼位掌門?”


    “那你卻顧得上來拜月教鬧?”


    羅堃道:“四娘息怒吧,咱們還能好好說會兒話嗎?”


    “那你說,我看你有什麽好屁放。”


    羅堃搖搖頭道:“我想,你們拜月教一定是得罪了厲害的人物吧。這次巫山遭到暗算的不僅有我派和琅琊派,據我所知,還有五派遭遇了不測,都是高手所為,連少林的和尚也有被偷襲的。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問四娘,也讓我們心中有數。”他朝藺四娘拱了拱手,“剛才多有冒犯,還望四娘見諒。”


    藺四娘“嗯”了一聲道:“你要是早這麽客客氣氣的,倒還像個掌門的樣子。”她看了琅琊派的淩掌門一眼,“兩位裏邊請吧。”


    霍興安看著那衣服被刺破帶著血跡的淩掌門,對芊兒小聲道:“看剛才他中了六娘好幾劍,卻像一點沒事的樣子。”


    芊兒道:“是尤六娘手下留情,傷了點皮,要不,他早就挺屍了。”


    於是淩掌門、羅堃和藺四娘尤六娘芊兒等到拜月教的會客堂裏說話。


    藺四娘告訴兩派道:“這是蒙古國師勃術巴的離間之計,因為勃術巴想要拜月教與蒙古結盟並在巫山大會上推舉勃術巴為盟主,我們沒有答應。”


    淩掌門和羅堃不知勃術巴是誰,於是芊兒將勃術巴練習邪功害死洪道門和泰山派掌門、以及控製洪道門並滅門泰山派的事簡述了一遍。兩人聽的麵色凝重,眉頭深皺。羅堃道:“這麽說來,蒙古是要將天下武林收歸囊中,唯他是用。”


    淩掌門道:“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陰險惡毒之極!”


    藺四娘道:“而且讓我們自相殘殺,你們要是上了當,他便省了很多事。”


    羅堃道:“我們應該將真相傳播給武林同道,以防再有人中計。”


    “嗯,”淩掌門道,“我們還應該聯合起來,一同抗擊勃術巴。”


    藺四娘點頭。


    芊兒道:“現在勃術巴是衝武林中的大派而來,隨後那些小派估計他也不會放過。這次巫山大會不是武林盛會,而是武林的一次大劫。”


    羅堃道:“看來你們拜月教有先見之明,早早避開了巫山大會。”


    尤六娘道:“你們看見莊裏那些燒了的房子了嗎?就是勃術巴派人來燒的。”


    一番商議之後,兩派和拜月教有了同仇敵愾之感。淩掌門、羅堃和藺四娘商量後,決定去聯合各派,將蒙古的陰謀告知天下,一同對抗勃術巴的分化瓦解。


    於是當天,兩派向藺四娘賠禮之後,率眾離開了攬月莊。


    兩派走後,藺四娘召集大家商議。


    尤六娘認為勃術巴他們早晚還會來進攻拜月教,芊兒也同意,認為勃術巴不拿到圖是不會罷休的。藺四娘心裏也很擔憂,她決定去請一些援手來。


    拜月教和幾個武林門派有故交和沾親,比如聖手孫所在的聖手門、白老烏所在的彌樂寨等。藺四娘覺得事不宜遲,於是讓尤六娘寫了信,派教眾分別去送信到那幾個門派,請他們來攬月莊相助。芊兒對藺四娘說:“聖手門的信我去送吧。”


    藺四娘道:“哦,你是想聖手孫那老猴了?嗯……很多年沒見了,這次去看看也好。”


    得知芊兒要動身去聖手門,霍興安問她,為什麽不讓教裏的弟子去送信?


    芊兒道:“那聖手孫是尤六娘的三伯,和拜月教一向交好,我的點穴功夫就是小時候他教的我。我想去看看他。”


    “哦……”霍興安剛想說“那我和你一起去”,芊兒知其心思般的問他:“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他點頭:“好啊。你和樵伯一走,我在這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芊兒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閃:“你不再總是躲的遠遠的了?”


    霍興安心道,我可沒躲的遠遠的,隻是你不想讓我接近罷了。他輕聲道:“我哪有?而且我說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怕遇到麻煩。”


    芊兒將目光輕輕移開,臉上現出一種一掠而過的淡淡的喜悅,她柔聲道:“那明天,你要早點起來。”


    “一定早起!”霍興安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起,霍興安和芊兒、樵老兒便動身上路了。聖手門在鄱陽湖一帶,要走很遠,樵老兒和莊裏要了三匹好馬,希望中途不用換馬便可以順利的到達那兒。


    令霍興安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途中最先經過的,卻是建康。


    聽到建康的名字,霍興安的心輕顫了一下。


    來到建康城外的時候,霍興安的心更是亂了起來。


    這是霍興安第三次來到建康,他走馬入城,第一次和悅兒到建康的情景好像仍在眼前。一時間,許多滋味湧上他的心頭。


    建康城裏依然熱鬧熙攘,但霍興安無心顧看,隻是一路沉默著。


    他們下了馬,霍興安牽馬在前,樵老兒一邊向路人打聽附近的客棧所在,一邊和霍興安尋路找去。倒是芊兒一改從前目不斜觀的樣子,開始對路邊商鋪裏的首飾佩品起了興趣,走過一家店鋪的時候,她望著琳琅的飾物停了腳步。芊兒在街上經過,本就很惹人注目,她這一停步,店鋪的老板連忙笑臉相迎,捧起一把飾物讓她過目,旁邊賣花的小孩也捧了花過來問她要不要,老板將小孩趕走,熱情的介紹手中的東西,他拿起一副珍珠墜飾,比量給芊兒看,並對芊兒誇讚不止。而另一個店鋪的老板也早捧了東西,候在門外,隻待芊兒過來。這邊的老板見芊兒不置可否,又拿了一個雙蝶翩躚的金釵出來,比量著,說這金釵別在頭上多麽多麽漂亮。話音剛落,隻聽旁邊一個人道:“這兩樣都要了,包起來。”


    老板一見那人,點頭哈腰的笑道:“原來是劉公子,識貨,識貨!”他迅速包好,那劉公子卻一指芊兒道:“這兩樣東西送給這位小美人。”


    芊兒看了一眼麵前的人,一個目光輕佻似欲調戲的白麵小子,俏臉一沉道:“你想送,便送嗎?”


    劉公子擠眉一笑:“小美人兒莫非沒有看中?那你隨便挑好了,看中什麽本公子就替你買下來。”


    芊兒哼了一聲。按平常,她早就一個鞭子揮去了,但她用餘光看了一眼,發現前麵的霍興安和樵老兒已經走過了兩個店鋪,完全沒有注意到停下腳步的她。她便對這劉公子冷冷道:“我要是都看中了呢?”


    劉公子爽快道:“那我就都買下來,連同你!怎麽樣?小美人兒,小天仙兒?”劉公子旁邊的一個同樣神色輕佻的錦袍少年笑道:“劉公子難得中意,今天名花得主,美人有幸。”


    劉公子喊來不遠處賣花的小孩,將小孩手中的花拿了幾朵,捧給芊兒。見芊兒居然接了花去,他大喜,吟道:“風流唯才子,名花如佳人。”


    “那你是才子了?”芊兒道。


    “小生不才,文采尚可。”劉公子手一動,一把折扇瀟灑的打開,他搖扇於胸,洋洋自得。


    “到底是不才,還是尚可?”


    被芊兒這麽一問,劉公子有點尬住。他轉而一笑:“看來小美人兒要試本公子的文采,那好,我就即景口占一首,以抒心意。”他揮了揮扇子,後麵的一個家丁模樣的人連忙上前:“公子有什麽吩咐?”


    “筆來!”


    家丁從懷中取出筆,又取出一個小玉盒,開了盒蓋,將筆在盒裏蘸了蘸,遞給劉公子。劉公子衝芊兒一挑眉,左手執扇,右手執筆,在扇上印著的芍藥花叢上迅速的寫了一首詩。


    店鋪裏的老板豎起拇指:“劉公子果然文思敏捷!”


    劉公子將扇子吹了吹,遞給芊兒,道:“這把金縷玉骨扇,是我的貼身之物,連同這首喜相逢,送給小美人兒,看你可喜歡麽?”


    芊兒接過扇子,瞥見霍興安和樵老兒正回頭尋找,便輕輕念出墨跡未幹的詩句:“忽見美人來,枝頭春風擺,美人像朵花,花香入我懷。”


    劉公子旁邊的錦袍少年讚道:“好詩!”


    芊兒道:“什麽破詩,狗屁詩。”她看見街的對麵有一家茶店正在點爐子,便合上扇子一擲,扇子不偏不倚的擲入爐中。


    劉公子見扇子被扔進了爐火,捶胸頓足道:“哎呀,焚琴煮鶴,焚琴煮鶴呀!”


    錦袍少年上前一步道:“看來劉公子不對美人的胃口,不妨賞識一下在下,如何?”


    劉公子撥開他的肩:“可有個先來後到吧,你怎麽能橫刀奪愛呢?”


    正在這時,霍興安和樵老兒走到了旁邊。霍興安看著拿花的芊兒,又見公子哥兒模樣的兩個人爭執起來,一個說“這小美人是我的”,另一個說“小美人沒答應呢”。霍興安疑惑的看了一眼芊兒,芊兒舉起花朵聞了聞。


    霍興安對芊兒說:“走吧,這裏很亂。”


    見霍興安和芊兒說話,那兩個人停下了爭執。劉公子指著霍興安,斜眼蠻橫道:“你是她什麽人呀,來管閑事。”


    霍興安道:“我是她的朋友。”


    “哦?”劉公子道,“這個小美人現在已經歸我了,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你們不要在這裏胡鬧了。”霍興安根本不信,他轉對芊兒說,“走吧。”


    芊兒道:“這兩個人對我這麽無禮,你不生氣嗎?”


    霍興安道:“不理他們就是了。”


    劉公子上前一把揪住霍興安,道:“你敢藐視本公子!”霍興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沒想到此人有點功夫,左手忽然向霍興安的眼睛戳去,旁邊的那個錦袍少年也一腿向霍興安掃來。霍興安勁力大,他一使勁,劉公子大叫一聲,軟下了胳膊,錦袍少年踢在霍興安腿上,卻被霍興安反腿一踢,摔了個跟頭。霍興安扭轉劉公子的胳膊,將他推了出去,家丁抱住了差點栽倒的他。劉公子回過頭來,破口大罵。霍興安抱拳道:“得罪了。”


    芊兒指了指劉公子說:“這位劉公子要對我圖謀不軌,你不好好教訓他嗎?”


    霍興安心道,你功夫那麽高,誰敢對你不軌呢。不過見芊兒麵有慍色,他還是上前作勢欲踢的抬起腳道:“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劉公子對後麵的家丁說:“快叫人來幫我打他!”


    霍興安搖搖頭,走回來,示意芊兒離開。“那些無賴,算了吧。”


    “你為什麽不生氣?”


    “我,”霍興安不知她為什麽非要自己生氣,“我當然很生氣啊。”


    芊兒白了他一眼。忽然腰一動,抽出長鞭揮向那兩個人,隻聽“哎喲”連連,那兩個人僵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霍興安對那兩個人說:“你們要是再敢來生事,我絕不饒你們!”


    樵老兒道:“走吧。”


    芊兒和霍興安走了數米遠,又回過身來,再用長鞭抽了那兩人數下,抽的那兩人滿嘴是血,眼角崩裂。


    芊兒哼了一聲:“這些無禮的男人,無恥的男人……這些臭男人!”她越說越氣,甚至還瞪了霍興安一眼。


    見她瞪了自己一眼,霍興安道:“我也是一個臭男人吧?”


    “和他們比,你就不臭了,”芊兒將花塞進他的口中,“而且非但不臭,竟然有一點點香呢。”


    霍興安取出嘴裏的花瓣,心裏不禁一笑:明明是別人惱你,你卻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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