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在我和王佳佳的精心照顧下,阿娘的傷總算消了腫,也沒有再發燒。隻是,一個平日裏勤勞慣了的人,怎麽閑得住?每天她都想下床去活動一番,這讓我一刻也不敢放鬆。


    “娘,我給你熬了魚湯,你快嚐嚐。”王佳佳的聲音傳來,端著湯碗邁進屋來,帶來了一股誘人的香氣。


    “佳佳,快,坐過來。”阿娘往床裏頭挪了挪,指使王佳佳坐在她身邊,慈祥地笑道:“真是辛苦你了,每天都給我做好吃的,要不然江湖整天就隻會煮麵、煮稀飯。”


    “嗬嗬,娘,你快趁熱喝吧。這是我剛才上街買的,那漁夫說是剛網上來的魚,可新鮮了。”


    “額……佳佳,杜大夫願意上門來換藥嗎?”我問道,瞟了一眼那魚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這要是以前,這麽美味的東西必然少不了我的,可是現在,我隻能幹看著了。


    “娘,你放心,我去過回春堂了,李大夫說,等杜大夫看完熱鬧回來就讓她出診。”王佳佳並不看我,對著阿娘說道,幫她塞好肩頭的被子。


    “看熱鬧?城裏有什麽熱鬧嗎?”阿娘好奇地問。


    “今天穆姐姐選的十位候選者公開比試啊!”王佳佳也興奮起來:“我也去看了一眼,穆姐姐今天打扮得可漂亮了,就跟……跟宮裏的妃子似的!”


    我聽王佳佳誇讚,不禁暗自好笑,她又沒見過,哪知道妃子是何妝容,不過以穆娘子的美貌和氣質,這麽隆重的場合必然是被驚為天人了。


    “十位候選者?”我無比好奇:“第十人是誰?”


    王佳佳終於瞟了我一眼:“那麽多人,我哪兒記得住?不過啊,他們各個相貌堂堂,身手不凡。哦,特別是其中有一人,長得特別像李大夫。我當時還嚇了一跳,以為李大夫也參加征婚了。”


    前九人都是密探,第十人是誰?還有人像李大夫?多像?


    我心頭萬般疑惑,可也不好再細問。隻得借口去打掃院子,留她們娘倆說話。


    ……


    “宋大娘,宋大娘是住這兒嗎?”


    一個時辰後,敲門聲傳來。我聽出是杜秀珍的聲音,趕緊開門。


    隻見她身穿淡黃色夾襖,下著薑黃色長裙,倒像極了隨風飄落的樹葉。如此著裝,有些顯老,她應該是故意要讓自己看起來年老一些,好顯示自己行醫多年,見多識廣。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名小廝,背著藥箱,朝我微微一笑,倒也十分眼熟,好像是回春堂抓藥的夥計。


    “杜大夫,辛苦了。”我朝阿娘的房間一指:“這邊請。”


    “杜大夫。”王佳佳也起身退到一邊。


    “哦,杜大夫啊,麻煩你了。前天江湖一路背我過去,往返一趟回家直接累癱了,所以今天我……嗬嗬,如此一來,倒讓杜大夫受累了。”阿娘也客套道,很是難為情。


    “沒事兒。我們醫館可以出診。大娘又不是不付出診費,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大娘心疼兒子,也是人之常情嘛。”杜秀珍說話倒也直爽,卻很好地消除了阿娘的愧疚。她將手指搭在阿娘的手腕上:“大娘今天感覺如何?”


    “還好還好。”


    杜秀珍又拆開敷料,用藥水擦拭了傷口,點點頭:“嗯,已經消腫了,就是傷口還有些滲液,再換兩次藥,應該就差不多了,可是還是不要太早下床活動,傷筋動骨一百天,說的就是要靜養。”


    “是是是,全聽大夫的。”阿娘突然變得乖巧起來,連連答道。


    杜秀珍重新敷好了藥,包紮好傷口,從藥箱裏拿出兩張紅紙來:“李江湖、王佳佳,這兩張請帖是仙兒姐姐讓我帶給你們的。冬月十二,也就是大大後天,仙兒姐姐大婚,你們若是得空,歡迎去吃喜酒。”


    “什麽?穆姐姐這麽快就定下婚期了?”王佳佳也是十分詫異:“我急著回來熬魚湯,沒有多看,不知那十人中,她最終選了誰?”


    “十號,李東升。”杜秀珍笑道:“他倒是文武雙全,多才多藝,跟仙兒姐姐倒真是般配。而且……哎,佳佳姐,你去看了他們比試沒有?你覺不覺得那個李東升長得特別像一個人?”


    “像李大夫!”


    “沒錯,粗略一看,簡直跟李大哥長得太像了。難怪仙兒姐姐最終會選他。”


    穆娘子選了李東升。李東升是誰?她了解他嗎?難道就隻是因為他長得像李回春?


    “額……你們說的那個李東升是誰?怎麽這麽榮幸被穆娘子選中了?”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聽說誰成了穆娘子的夫君,就是江湖客棧的新東家了,不知這人是否好相處?”


    “哦,他是長安人,據說安史之亂後,一路逃難來的,到了我們襄州城,見百姓安居樂業,也想安定下來,所以趕著報了名,連穆縣尉都對他另眼相看,當晚仙兒姐姐就送他荷包了。”杜秀珍說著,長長舒了口氣。


    “這個……我還是不去了吧,我聽說,家裏有人生病,不太適合參加別人的喜宴,要不然會不太吉利。”我推脫道,心裏有些失落。


    穆娘子總算要嫁人了,如果我那個荷包不退回去,她又會選擇誰呢?


    一直糾結了好幾天,隻盼到冬月十二,王佳佳再次來家換藥,才又從她口中得到了一些有關穆娘子的消息。


    杜秀珍說,穆娘子的婚禮十分氣派,紅地毯從穆府直接鋪到了江湖客棧,穆縣尉帶著天眼隊的人親自護送,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鬧非凡。


    杜秀珍說,福伯主持了婚禮,孟司馬充當了禮簿先生,小穆也親自祝賀。


    杜秀珍還說,宴席間,李回春看著滿堂喜慶,好像記起了三年前與穆娘子在客棧成親的事情,悲痛離席。小穆看著一對新人拜了天地,也傷心欲絕,被穆縣尉扶去了客房休息。


    “李大哥不知去了哪裏?希望他能夠想通了,有些人一旦錯過,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杜秀珍說道,好像將感情的事研究得有多透徹一樣。


    我心裏突然一陣擔憂,事到如今,我算是徹底失去穆娘子了麽?不,我和她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麽。我失去的人……是王佳佳才對。


    杜秀珍瞟了一眼熟睡的阿娘,又道:“我現在擔心的是穆大哥。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愛著仙兒姐姐的,要不然不會那麽激動。我本想去安慰一番,可是被穆縣尉攔住了,想著還要來給大娘換藥,就先走了。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你也是他的朋友,有空幫我多勸勸他好嗎?


    還有,佳佳姐,在席上,我看她也像有心事。記得你上次眼睛受傷,她緊張得不得了,她應該是喜歡你的,不知你……哎,既然仙兒姐姐已經嫁人了,你是不是也該放下了?”


    “我?我和穆娘子什麽關係也沒有。哦,她可以算是我的朋友,不,或許僅僅隻是我的東家。”我笑笑:“是楊墨生鼓動我去報名的,我隻是應個景而已。”


    “楊墨生?”杜秀珍朝外瞧瞧:“對了,聽穆大哥說,王易成發現他給江湖客棧送的酒裏麵下了藥,所以,送酒的小二拉著車半路一滑,一車酒全碎了,真是可惜了。”


    “你是說楊墨生已經行動了嗎?”我緊張起來。


    “不,他還不想這麽快暴露身份。我阿耶檢查了碎了的酒壇子,裏麵殘留的隻是一點瀉藥的成分,並不是毒藥,隻會讓帶病的人吃了更加虛弱。”


    我鬆了口氣:“看來楊墨生隻是想讓人在江湖客棧吃壞肚子,從而找客棧鬧事。因為一旦死了人,就是大案了,細查之下,他很難脫身。”


    “他的目標是穆大哥。”杜秀珍滿臉擔憂:“今天孟司馬才告訴我,前幾天李大哥故意說穆大哥染了風寒,咳得厲害,仙兒姐姐婚宴上他又那麽悲痛,明日再病重也是在常理之中。”


    我能感覺到有一股陰謀的味道:“他們想讓小穆病倒,然後有所圖謀嗎?”


    “目前看,應該是如此。所以孟司馬讓我轉告你,盡量取得楊墨生的信任,摸清楚他的下一步計劃。”


    我無奈地撓了撓頭:“我說杜大夫,你這是來給我阿娘換藥呢?還是來給我傳達任務啊?”


    杜秀珍吐吐舌頭:“大娘的傷已無大礙,過兩天拆了敷料就行了。穆大哥最近也不在狀態,孟司馬的話你若不願聽,我也管不著,反正我的話可是帶到了。小胡,背上藥箱,我們走。”


    送走了杜秀珍,我的心裏又不安了。身為未隊隊長,我好像還未執行過一項真正的任務。此次細作就住在我家裏,難道我就任由他為非作歹嗎?更何況,阿娘受傷的事必定也和他們有關,他們傷了阿娘,我怎可坐視不理!


    我收拾好做豆腐的家什,清洗好石磨,倒出適量的黃豆篩好,泡水。耽擱了這麽久,該重操舊業了。


    不知道穆娘子婚後還會不會拋頭露麵?她若真把整間客棧交給了她夫君來打理,那我又該如何與他相處?一個明顯奔著穆娘子客棧來的難民,他會打理客棧嗎?他能給穆娘子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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