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自然不會犯這種“腰圍也是八尺”的常識性錯誤,他隻是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黃牙道:“這阿飛的腰圍可不是八尺,相反此人身高體壯,相貌特異!”


    “怎麽個特異法?”有人很知趣的應了一句。


    那說書先生搖頭晃腦道:“天下第一高手豈是尋常樣貌之輩?他站的開來足有八尺之高,黑花臉,頭似麥鬥;膀寬背厚,肚大腰圓,往那一站仿佛半截黑鐵塔。關鍵是此人雙臂奇長,手指可過膝蓋,練起武來正是得天獨厚啊!”


    大夥兒紛紛發笑,知道這是胡吹法螺,卻也聽得津津有味。那百裏冰掩嘴笑道:“你原來是張三爺和昭烈帝的混合體!”


    阿飛翻個白眼不理。


    樓下那說書先生接著道:“這苦命的阿飛之所以能夠橫行江湖,靠的便是身上的三件寶貝!”


    就在阿飛擔心對方說什麽“鹿茸貂皮烏拉草”的時候,說書先生一笑,拿著扇子在桌子上一指道:“這第一寶是他手中的玄鐵長槍。此槍玄鐵所製,精剛作身,穿金斷石無所不能。當今江湖沒有什麽利器可與之相比,槍下強者冤魂無數,敗過雲中龍,壓過大劍神,當今江湖兵器譜排名第一位!”


    大夥兒也不管這個江湖有沒有什麽兵器譜排名了,權當痛快耳朵和嘴巴。實際上有人的確在論壇上排過類似的兵器譜排名,但都沒有引起什麽注意和氣候,純粹民間所為。


    “這第二寶是他胯下赤兔馬!此馬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穿山過溪宛如平地。一水的紅色如火炭一般,沒有半點兒雜色!傳聞此馬可一躍十丈,萬裏絕塵。在江湖名駒排名,也是第一!”


    饒是眾人早就知曉赤兔馬的存在,但是聽聞說書人這麽描述,不少人嘴裏還是發出陣陣莫名的驚歎。這名馬就像是現代的豪車一樣,總是會起到一些本身價值之外的作用。遊戲中的玩家,無論男女,都對名駒那是著了魔一般。隻可惜江湖的上寶馬原本就不多,就集中在那幾個玩家手中,偏偏最是吸引人。


    說書人又道:“至於這第三寶嘛?”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掃了一眼眾人之後才緩緩道:“卻是他的絕世槍法,驚豔一槍!”


    “此槍來自諸葛神候的自在門,乃諸葛小花所創。當年阿飛四處尋訪絕學,遇見那諸葛小花,便懇請教授。但諸葛小花對他人品不曉,一開始拒絕了。這阿飛便在大雪之中跪了三天三夜,終於打動了對方,於是得以傳授絕學......”


    “噗!”


    阿飛把半杯酒吐了出來,差點兒弄濕了對麵的落日。那落日沉著個臉,拿著毛巾擋著大半酒水,怒道:“聽書而已,你激動個什麽勁!”


    “他說我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夜!”阿飛指著樓下那說書先生。


    “那又如何?若是讓我跪個三天三夜就能獲得絕學,我也去跪!我不僅能跪到一門絕學,我還能跪出一身絕學,跪的那諸葛小花見了我就跑!”落日不滿道。


    阿飛搖搖頭道:“說書便是了,怎地如此誇張?”


    “江湖酒館都是如此,不演義一點誰喜歡聽?難道就聽你每日在武館練功,揮汗如雨,多麽勤勉辛苦?老實坐著吧!”落日道。


    阿飛無奈,隻能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聽著。


    好在這前麵的演繹表述已經結束了,說書先生道:“這苦命的阿飛憑借這三寶,打遍天下無敵手,闖下赫赫威名。如今江湖,但凡聽到苦命的阿飛的名字,都要尊稱一聲‘苦盟主’!有詩曰‘古有英雄會過李存孝,今稱高手慫過苦阿飛’。多少年來,江湖悠悠長河,淘盡無數英雄。但說到高手二字,若是能夠與阿飛過上幾招的,便是有了鐵一般的證據。你們說是也不是?”


    眾人原本都笑嘻嘻的聽著。但聽到這一番話,不少人心有戚戚。是了,盡管有人對苦命的阿飛不在乎,或者不屑一顧。但要真論武藝高低,阿飛是絕對繞不過去的一座山。甚至有玩家如果能夠與阿飛鬥上一百招不敗,那定然也是轟動江湖了。所以在這個角度上,能與阿飛動上手,甚至成了一種實力的象征。


    在這酒館的角落中,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年坐在一張桌子前,正仰頭聽著入神,青澀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神往。很明顯他是一個新手,但聽到旁人說起阿飛的事跡,他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神色甚是激動。


    那說書人咳嗽一聲,接著道:“話說這一日,阿飛騎著赤兔馬,提著紅纓槍,剛剛殺了一為非作歹的江湖巨盜。忽然聽得一消息,說那京城有變,皇上出事了!”


    他言語生動,眾人都知道他已經說到了正文部分,便是凝神靜聽。


    “諸位,當今皇上可不是旁人,卻是那葉孤城,曾名白雲城主,一手天外飛仙獨步天下的絕頂高手。早些年,這葉孤城與苦命的阿飛有舊,當年苦命的阿飛初入江湖,被奸人欺騙,一身的新手服都被騙光了!他連飯都吃不起,落魄之時流落街頭,恰好遇見了那葉孤城。那時候的葉孤城還不是皇上,隻是白雲城主而已,他可憐阿飛便是施舍了半塊餅給他!這苦命的阿飛感動不已,言道半餅之恩,當湧泉相報!


    誰曾想,幾年之後阿飛便是武功大成,先殺了雲中龍,又砍了大劍神,成就了天下第一的美名。他專程來尋葉孤城,幫他殺了幾個仇人,更是力敵東方不敗,助他登上皇位,打下了一個大大的江山。這便是江湖有名的‘半餅換江山’之事!”


    “哇!”


    包廂中阿飛目瞪口呆,手裏一杯酒都忘記喝了。半響剛才道:“半餅換江山,原來我的故事這麽傳奇!”


    百裏冰嗤嗤笑道:“繼續聽吧,還挺有意思的。”


    那說書先生接著道:“諸位客官,苦命的阿飛與葉孤城便是因此結緣。葉孤城稱帝後,這阿飛便自由出入京城,讚拜不名,劍履上殿,咳,應該是槍履上殿,獲封‘一字並肩王’!若是這葉孤城有事,這阿飛該不該馳援?”


    “自然應該!”


    觀眾們也是閑的蛋疼,一起轟然起哄。


    “於是這阿飛縱馬而去,一日夜後終於趕往京城。但這經常似乎與往日大不同了。阿飛瞧了,就連那城門前的大旗都有些變化。他大聲報名,要求門吏開門。不曾想那大門緊閉,竟無一人應答!


    這苦命的阿飛心覺不妙,他棄了赤兔,直接持槍飛上牆頭,想要去探個究竟。且在他剛剛落上牆頭之時,忽地冒出無數兵甲之士,大聲呼喊,手持弓弩將他團團圍住。領頭的卻是一和尚,身材高大,目露精光!見了阿飛,他大喝一聲:‘逆賊苦命的阿飛,你還不束手就擒!’


    那阿飛一驚,定睛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心裏卻是咯噔一下。大夥兒說這是為何?原來這和尚不是一般人,卻是那黃係頂級高手,號稱僧王的法明!


    這法明可了不得!破碎虛空的大高手,一手的魔佛十式,天下無雙!阿飛剛一上來,他便是直麵而來,也不給阿飛說話的機會,直接大呼放箭!


    說時遲,那時快!阿飛登時被千百道弓箭所包圍,半點兒空間都沒有留下。阿飛何等樣人?當今的武林盟主,豈會怕這小小弓弩?他揮起紅纓槍,將那些如雨般的箭統統撥下,焉地裏大吼一聲朝那法明撲去。那法明也是了得,空手與阿飛對敵,兩人便是在這城牆之上動起手來。卻見兩團黑影,如那走馬燈般旋轉,阿飛的長槍如黑龍出洞,法明的雙手卻如蒲扇一般遮天蔽日。這一頓打的,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說到這裏,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做了一個短暫的停留。


    觀眾們仿佛如夢初醒,旋即大聲歡呼,也不管真假,總之聽得有趣便是了。唯有阿飛目光呆滯,盯著空處也不知是想些什麽。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且說兩人對戰,一百回合內竟是不分勝負。阿飛越打越是心驚,他使了一個花槍,跳出戰圈,喝道:‘兀那合和尚,葉孤城何在?’


    忽地有人長笑,卻是湧出一大堆人,中間是個英武不凡的女子。大夥兒想必都知曉了,這女子便是那武瞾武則天了!一代女皇見了阿飛,峨眉聳起,言道:‘苦命的阿飛,葉孤城已經伏法,今日新皇當立。你助紂為虐,還不快快跪下!聽候本皇發落!’


    好一個苦命的阿飛,他仰天大笑,道:‘忠臣不侍二主。汝等篡位,我誓取汝命!’說著他不顧對方人多勢眾,又是殺將了上去。


    這一次阿飛殺氣大盛,所到之處竟無人可擋。武瞾大驚,趕緊派了禁衛軍來護衛。足足八十萬禁衛軍,黑壓壓一片,將整個京城都站滿了,一個個端著長槍朝阿飛衝去。卻見阿飛橫槍縱馬,在大軍中突來突去,如入無人之境。渾身上下,若舞梨花;遍體紛紛,如飄瑞雪。禁衛軍簡直是磕著就死,碰著即傷!”


    這番說書,當真是天花亂墜。即便是包廂中的阿飛也是連翻白眼。其中情節之惟妙惟肖,思維之跳躍,到甚是符合酒館說書的風格。當然了,對這些誇張的演繹阿飛也不在意,隻是聽得有趣,明白這是玩家們日常休閑的樂子。


    但在一片哄笑中,忽地聽得一個人一拍桌子,冷笑道:“這苦命的阿飛與朝廷鬧翻了,現在哭都來不及,哪裏想你說的這般瀟灑。哼!滿口的無稽之談!”


    這番話傳遍全場,登時破壞了說書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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