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喜歡下棋?”他問。


    “呃,不,沒學過,”瓊恩回答,“不過聽說殿下是此道高手,所以借來打個比方。”


    “以後有空我教你下棋,”王子說,“身為巫師理當擅長下棋,否則就不夠稱職呢。”


    ……有這種說法麽,這分明是你的個人喜好吧。


    “拉沃克先生的巫師之墓,在十五年前被發現,雖然並非人所共知,但像紅袍巫師會這些組織,自然都得到了消息,”王子轉移了話題,“在這十五年間,至少超過十六位紅袍巫師想進去尋求寶藏,或者拜見拉沃克先生——結果是一去不複返。”


    這並不出乎瓊恩的意料,或者說,拉沃克那種老巫妖,做出什麽事情來都不會讓人出乎意料。那十六位紅袍巫師,此時大概都已經被變成死人或者亡靈了吧。


    “唯一的例外,是薩紮斯坦先生,他進入了巫師之墓,並且安全返回,不但如此,他還借來了拉沃克先生的兩件神器,這在通常來說是不可想象的,”王子大概說得有點口渴,輕輕拍了拍手,兩杯咖啡晃晃悠悠地從旁邊的空氣裏飛過來,放在桌上,“這並不是因為薩紮斯坦先生多麽實力驚人——如果讓我坦白評價的話,他雖然也是造詣高深的大巫師,但比起拉沃克先生還是明顯差了一籌地。”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具體的內情無人知曉,但知道事實就已經足夠,或許是巫妖間的友誼,或許是協議,或許是交易,或者是什麽其他的原因也好,總之。薩紮斯坦先生得到了拉沃克先生一定程度的認可和支持。”


    “現在影響這種友誼的,是那枚丟失的死月法珠,而隻要找回它,相信拉沃克先生並不會計較太多。同樣的,如果能有拉沃克先生地支持,那麽其他麻煩也就相應地好對付多了。對於拉沃克先生。無論是維沙倫,還是紅袍內部的敵人,都不得不忌憚三分呢。”


    “那麽,”瓊恩明白了王子的意思,“反過來說的話,如果阻止薩紮斯坦先生找回死月法珠,便能更加順利地扳倒他對吧。”


    “對,”王子說,“薩紮斯坦先生雖然威信下跌,但終究領袖多年。根基雄厚,不是輕易可以撼動的。如果讓他順利找回死月法珠。修複和拉沃克先生的關係,又有我們陰魂城支持。局麵就可以慢慢再度穩定下來。所以如果站在反對派地立場上,是一定要想方設法阻止這件事的。”


    也就是說,這次會遭遇到紅袍巫師會內部反對薩紮斯坦一係所派遣來的敵人。


    “因為同樣的理由,維沙倫教會也會是你們可能遭遇的對手,”王子說,“而且他們應該是非常期望得到死月法珠的,這件神器對於他們來說有特別的作用。”


    特別的作用?


    “死月法珠最大的用途,就是用來跨位麵召喚異界的強大存在。”王子地臉上似乎是有些嘲諷的微笑,“薩紮斯坦先生想用來控製惡魔。自然也是正確用法;但如果換種思路,把目標針對神祇,那也是有可能地。”


    “針對神祇?”


    “維沙倫的教會一直想進入塞爾,這裏研究亡靈魔法地巫師眾多嘛,但薩紮斯坦先生是最大的障礙。維沙倫雖然已經是神祇,但卻也因此而難以直接幹涉物質界……不過,如果有了死月法珠,那情形就不同了。借助法珠的力量,打通位麵通道,那麽隻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就有希望讓維沙倫的化身降臨凡間了,”他微笑著,“如果當真出現這種情形,我想薩紮斯坦先生的敵人是一定都非常樂意見到的吧。”


    那麽,基本可以確定維沙倫教會也是將會遭遇的敵人了。


    “基本上也就這兩路人馬吧,”王子說,端起咖啡喝了半口,突然又想了起來,“哦,差點忘了,最後還有一個你需要警惕地對手。”


    “誰?”


    “那位凜小姐。”


    “啊?”


    “凜小姐的老師,是塑能學派首席述爾先生,”王子慢慢說,“述爾先生一直以來算是薩紮斯坦先生地盟友,嗯,大體上算是。”


    “殿下,您的意思是說……”


    “破壞雙燃儀式的事情,雖然查不出幕後的主使者,但算來算去也無非那幾個人選。附魔學派首席勞澤瑞爾先生雖然一直以來就是反對派,但正因為如此,薩紮斯坦先生對他從來就沒放鬆過警惕,所以反而不可能是他,”王子解釋,“相反,對於盟友,防範和警惕雖然存在,但相對而言總是會低很多,這其中就有很多可乘之機。”


    “薩紮斯坦先生懷疑述爾先生暗中改變了立場?”


    “他嫌疑最大,不過也不能完全肯定。”


    瓊恩點點頭,“明白了。”


    如此說來,讓凜加入這個隊伍,也就是有引蛇出洞的意思在內了。如果當真如薩紮斯坦所料,述爾已經轉投陣營,那麽他就極有可能通過他的學生凜來暗中做手腳。反過來說,如果凜全無異樣,那麽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排除述爾先生的嫌疑。


    “要想打倒敵人,至少先得知道敵人是誰,站在明處的對手不足為懼,躲在暗處的敵人則最麻煩,”王子說,“大體上就是這樣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把死月法珠找回來,借這次探探對手的虛實,僅此而已,很簡單的。”


    “但如果他們來半路阻攔,或者搶奪死月法珠呢?”


    “半路阻攔的事情不用太擔心,最多是探探虛實,”王子輕描淡寫地說,“死月法珠這種神器,誰都想弄到手。薩紮斯坦先生想找回來,他的對手同樣也想,維沙倫教會更想——我可以斷定他們已經為推翻薩紮斯坦先生而聯合起來——但他們找不到地方。能大體確定神器位置的,隻有雅菲爾女士和我這種預言師,雅菲爾女士是薩紮斯坦先生的堅定盟友,我也不會說,所以他們要想找到死月法珠,最大可能就是一路跟著你們。至於事後搶奪,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死月法珠一到手,自然就會去接你們,難道還會看著它落到別人手裏,白忙一場不成。”


    話是這麽說,聽起來也很有道理……


    “拿著它,”王子從懷中取出一枚銀白色的胸針來,遞給瓊恩,“這次別再丟了。”


    “這是……”


    “表麵上看是一枚防禦飛彈胸針,”王子說,“能抵禦魔法飛彈的襲擊。但實際上裏麵暗藏了一個法術,隻要捏碎它,我就會立刻知道你的位置,並且能馬上傳送過去。拿到死月法珠後,就用它通知我,我們自然會去接應你。”


    “明白,”瓊恩沉默了一會,問了個問題,“殿下,我還是不太明白,這件事情交給我來做,是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整件事情,在王子口中說來都很順理成章,每個步驟和舉措都有充分的理由支持。但正因為太過於順理成章,反而讓瓊恩覺得更加的忐忑不安。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勁。或許是單純地直覺,或許是本能的多疑,他也沒有什麽依據,但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特別的理由嗎,”王子一邊喝咖啡一邊點點頭,“其實也是有的,”他微笑著,“因為根據我的預言。現在拿到死月法珠的那個人,對於你而言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對手。”


    對於我而言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對手?這話是什麽意思?


    “死月法珠作為神器,無法用魔法來準確定位,我和雅菲爾女士,自信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高明地預言師,但也做不到這點……來。喝咖啡,”王子將桌上另外一杯咖啡遞給瓊恩,“不過呢,也不是說就完全一籌莫展。如果對神器有非常詳細的了解,清楚它的構造,知道它的創造過程,哦,最好是能得到神器創造者的協助,那麽也是可以多知道一些東西的。”


    神器創造者?“死月法珠地創造者是……”


    “拉沃克先生,”王子回答。他慢慢將杯中的咖啡喝完,“總之。從法術探知的結果來看,死月法珠如今落在一個神術施法者的手中。”


    “神術施法者?牧師?”


    “不清楚。也可能是德魯依之類,反正是個神術施法者,”王子點點頭,“實力很強,不可小看。要知道死月法珠這種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碰的,按理來說牧師這種神職者尤其碰不得。但法術探知的結果,明白顯示那個人在持有死月法珠期間屢次使用過神術。這隻能說明他的力量非常強大,足以穩穩壓製住死月法珠了。”


    於是瓊恩明白王子說“對於你而言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對手”的意思了。


    神器也有正邪之分。像奧沃藏寶庫裏看到的那頂夏梵獨角獸冠,顯然就屬於前者,隻要心地純淨善良,不必要求多麽強地力量,就能戴上而不受傷害,甚至發揮其作用;而像死月法珠這種,顯然屬於後者,力量固然強大,危險卻也不小,十有八九還附帶各種詛咒,要是沒點本事就敢去碰,那極可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果。那個不知名地牧師(姑且假設是牧師)能持有死月法珠卻還沒掛掉,這本身就說明實力了。


    巫師雖然大多瞧不起牧師,但卻也不能不承認神術自有其獨到之處,很多地方不是奧術所能企及。一個高明的牧師,隻要不是那種缺乏實戰經驗地文職人員,其實力也不可小看的。


    “很奇怪,查不出這個人是誰,”王子說,“就像我前麵說的,阿格拉隆除了欣布女王這位大巫師,再無其他傑出人才。神殿和教會倒是有一些,但崇拜的都是精靈諸神和自然諸神,你知道的,以前阿格拉隆那地方是精靈王國嘛,現在還有大量的半精靈。而這些神祇的信徒,如果拿到死月法珠的話,唯一地做法就是立刻將它摧毀,決不會還一直持有的。”


    崇尚自然和平衡之道地精靈諸神和自然諸神,確實是容不得死月法珠這種邪惡神器吧。


    “也可能是某位邪神的教會中成員。”瓊恩說,邪神的教會大多地下活動,不浮在台麵上,不為人所知也很正常。


    “可能,”王子說,“不過反正都無所謂,對吧,”他微笑著,“對於你來說。”


    確實是無所謂,因為瓊恩壓根就免疫神術。雖說這並不能保證麵對牧師就可以橫行無敵——舉最簡單的例子,神術無法直接攻擊瓊恩,卻可以製造狂風卷起一塊巨石砸死瓊恩——但確實是極大的優勢,隻要運用得當,出奇製勝,就算打倒第一流的大牧師也不是什麽令人驚訝的事情。


    如果就這點來說,瓊恩確實是這次任務的合適人選。


    既然事情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該清楚的都已經清楚,瓊恩也沒有什麽推脫的餘地了。“有一些具體的書麵資料,今晚我會讓人送到你房間裏去,”王子說,“三天以後出發,還有時間了解情況。出來很久了,在塞爾這高原上呆著,氣候可真不習慣,早早把這些事情辦完,也該回家了。”


    確實,是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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