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沃斯人之所以如此講話,是因為他們每天聽到的信息就是這些,並且是親眼看到大宣人天天刨他們的河灘。


    這個結論是葛景泰的手筆。


    實在是他被人逼著親自去劃定開采界限,還得簽字畫押、按上手印、找人作證,讓他感到顏麵掃地。


    最關鍵的是,回去後還被四王子臭罵一頓。


    這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四王子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麽錯,隻是運氣不好,還有,那個卑鄙的楚清陷害他、坑他。


    要不是沃斯王催得緊,他不至於草草就達成那麽虧本的交易,還有,如果不是父王派去使臣,怎會讓大宣的皇帝敲死這筆生意,再無更改的餘地?


    明明一切都是父王的過錯,是父王給了楚清敲竹杠的機會,父王卻要罵他愚蠢,禁他的足、扣掉他一半的衛隊。


    四王子想,要是父王不插這一杠子,事情不會變得這麽糟糕。


    楚清要劃清開采的界限,一直處於抓狂情緒中的四王子,再被禁足,便派葛景泰去應付。


    葛景泰不想接這個活,但這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做的事情,這是他主子的命令。


    問題就在於,這是玉京山,上山沒有路,隻有礦工們踩出來、爬出來的蜿蜒狹窄的那點兒不成為路的路。


    既是蜿蜒,就不可能直上直下,會有迂回、會有盤旋之地,那麽就無法畫出具體的界限。


    可楚清不幹,人家說了:“地域界限不明確,雙方管理的界限就不明確,難道貴國希望因此而導致兩國交惡嗎?”


    結果,凡是能夠攀爬、踏足的區域,都被楚清算計在內,山體上竟被她標記出比他們設想的更大的範圍。


    但這在葛景泰看來也是無妨,區域再大,你們就算采到玉石,總得背下去吧?不還是隻能走那細細的一條線路嗎?畫那麽大一片,就是逗自己開心呢吧?


    可是,誰能想到,楚清這個刮地皮的,還能刮山皮!


    葛景泰派人看過,楚清的開采隊在不同高度的位置都設了小型基地,拉網接石頭。


    接不了的,竟有奇怪的東西(沃斯人還不明白那叫滑輪組,這世界沒多少人懂)穿上繩子,從山上往下懸掛垂吊。


    若更大的石頭,他們竟然把圓木吊運上山,捆了巨石,沿著冰層拖滾下山。


    什麽“圓木法”、“滾石法”、“溜冰法”,花樣百出,還有打聽不到的方法和工具,讓葛景泰和四王子如墜雲霧。


    他們不是靠人力一塊塊背的!


    他們得到的玉石一塊比一塊大!


    也是奇了怪了,當初這片玉礦在自己手裏,怎麽就沒發現那麽多玉石?就算發現,怎麽能那麽快就開采出來?


    就算開采出來,不也隻能鑿成小塊背運下山?


    可他們都做到了,還都運下山,卻無一人摔死!


    這就是葛景泰被四王子斥罵的原因:“你為什麽給他們劃那麽大的區域?誰給你的權利?她楚清給了你什麽好處?你是不是私下勾結大宣人了?”


    這一串串的質問很快就升級成為:“不能與自己的國家共存亡之人,果真是無法信任!能背叛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葛景泰能怎麽辦?隻能指天誓日地說:“小人必讓大宣人顏麵掃地!必讓他們自己滾出沃斯!”


    誓言發出去了,必須就要有相應的行動。


    葛景泰也不是全無根據的發這種誓言,他還是有辦法的。


    楚清不是能造謠四王子嗎?他葛景泰也會!


    你們大宣人是在我沃斯國土上吧?


    你們大宣人是挖走我沃斯的玉石吧?


    你們大宣人是用你們不稀罕吃的糙米粗糧換走我們的牛奶和皮毛吧?


    你們大宣人是在我們沃斯國的地皮上建設倉庫、還墾荒種菜了吧?


    別管這一切的起因是什麽,別管有什麽契約,老百姓哪知道那些?他們隻會相信他們眼睛看到的“事實!”


    讓沃斯的老百姓驅趕你們,你們人再多,也不敵不過牧民的馬隊!


    **********************


    聽到沃斯人如此憤懣的指責,小寶知道自己想的沒錯,這是一種輿情、一種造勢、一種煽動,意在騷擾他們開采玉石,更有可能是想驅趕他們。


    必然是四王子的心思。


    小寶看著被鍬鎬架住的沃斯人,這幾個都是嘍囉、碎催而已,與他們說什麽都是白費,“捆上。吃飯!”小寶下令。


    一切等吃飽飯再說。


    每次商隊過來,總是帶些好吃的東西,大宣人,大宣胃,過去吃上一口肉都覺得是幸福的小子們,如今麵對沃斯的肉幹一點都不動心。


    肉幹算什麽,還是蔬菜好吃,就算不是新鮮的時令蔬菜,就算是幹菜,那也是滋味醇厚。


    再說了,吃菜,能從入口到出口,一路通暢。


    沃斯有多冷他們最有體會,尿個尿,還沒尿完呢,落到地上的部分已經結冰了。


    更別提拉屎,蹲那兒,便秘,拉不住來,屁股凍了,更拉不住來,更凍了,別人最多冬天腳上長凍瘡,他們是屁股上凍瘡、痔瘡一起長啊,誰難受誰知道!


    別以為現在開春了就好過,不信就試試,那風沙刮的,平日臉上起皮就算了,大不了說幹的、曬的,那屁股上起皮算怎麽回事兒?


    第二天一早,在鐵鍬與石頭的撞擊聲中小寶醒來,已經有人去刨石頭了,作為幫主,小寶不能睡懶覺。


    在窩棚裏蜷著身子跟小寶擠了一宿的喬克禮也睜開眼,看著如此自律的小寶,就有些心疼:“你去馬車上補個回籠覺吧?”


    昨晚喬克禮不放心,怕半夜沃斯人回來鬧事,沒有回中轉倉庫,而是守著小寶過夜,那時候就讓小寶去馬車睡,小寶卻不肯,而是讓小木和另外一個學院的孩子去了。


    學院的孩子不會功夫,身子板不如小寶強健,而且天晚了沒法把他們送回去,自然要照顧一些。


    “睡飽了,該幹活了!”小寶說道,拎著鎬頭就出了窩棚。


    沒有門的窩棚,晚上睡得有多冷,喬克禮是領教了,他昨晚盡量用身體堵著門,想讓小寶暖和些,可是平時呢,小寶怎麽睡的?


    喬克禮晃著發僵的肩膀,也拎上把鍬,跟上了小寶。


    沒幹多久,小木就喊他們開飯了。


    昨晚剩的臘肉燉幹豆角,添些水,咕嘟開了泡幹餅子吃,熱乎乎的也是一頓不錯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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