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那是什麽手?


    那是提朱筆、蓋玉璽的手,是指點江山的手,怎能去給那老臉厚皮的東西臉上“增色”?


    那也太恩寵他了!


    鄭春秋被打愣了:皇上親自扇巴掌,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在皇上心中很重要?


    皇上掌摑過誰?沒有吧?就算有,也隻能是皇子們啊!那皇上對自己豈不是……


    如此一想,差點兒就喜上眉梢,卻聽李公公幽幽說道:“臨洋侯與你工部有什麽可交接的?


    你是指派她辦什麽差了?還是給什麽交代了?就連她的俸祿,也是戶部發的,與你有什麽關係?”


    鄭春秋想甩鍋給楚清,說是楚清沒有把她的“沒良心炮”以及圖紙上繳,李公公都看不下眼了。


    李公公如此說話是有原因的,因為關於自己的發明創造要不要上繳朝廷這個問題,從去年已經一直延續到今年。


    雖然不是什麽緊迫而重要的議題,但仍會被朝臣時不時拿出來討論。


    大宣和楚清那個世界的古代做法一樣,雖沒有知識產權這個法治概念,但是可以把發明研究成果予以變現。


    比如說,如果有人發明一種農具,就可以拿到縣衙換錢。


    通常“變現”這個過程做得都很文雅,比如說“獻”。


    假設一個人發明一種農具,獻到縣衙裏去,經過知縣大人組織試用後,根據試驗結果,如果農具好用,會賞那人一些銀錢,作為獎勵。


    即便不好用,知縣或縣丞也會誇獎幾句,鼓勵其發明創造的積極性。


    當官的也一樣,總有一些不走正道的官員,以“獻寶”、“獻祥瑞”的方式為自己開辟升官發財的門路。


    也可以不“獻”,比如藥方、武學秘籍、菜譜或是刺繡技法等等,隻要能守得住就不會獻出去。


    因為獻出去隻能獲得一次性獎勵,但是保留在自家,可以代代相傳、讓子孫都能受益。


    楚清曾被朝堂上那些王八蛋擠兌,逼她“出讓”玉礦的開采權,那時她就曾說過“隻要你們出讓自己的一切,我必然毫無保留”的話。


    而這,也是為什麽朝堂上一直都在討論關於上繳發明創造的原因。


    要不要上繳,這根本無需討論,哪個朝廷敢這樣做,就等著被推翻好了。


    所以他們真正討論的是:如何讓百姓主動上繳。


    是上繳,而不是變現。


    換句話說,如何讓老百姓把好東西都獻上來而不給賞賜。


    如果能做到,那麽楚清的一切也就保不住了。


    他們甚至快要討論出具體方法了,比如,強化忠君愛國的思想。


    甚至還討論出用來教化百姓的榜樣人物——卞和。


    對於用一個虛擬人物,作為讓楚清交出所有資產的榜樣這個想法,楚清也知道,不過不以為意。


    因為隻要朝臣做不到,就別想讓她做到。


    楚清對卞和這個人物沒有好感,因為曾經為了這個存不存在都難說的人,楚清被老師罰站著聽課。


    事情是這樣的——


    初中時學《和氏璧》這篇文言文,到自由提問時間,楚清就提了一個問題:為什麽和氏一定要獻璧。


    這可是從小學時學《完璧歸趙》就開始遺留的問題。


    這個問題讓老師意外,她本以為學生應該提問關於文言文的釋義,卻沒想到是這麽個與課文無關的問題。


    但老師還是給了充滿了儒家思想的答案——忠誠。


    楚清就問:既然楚厲王不相信他,都要砍腳了,為何不把那石頭砸開來證明自己?


    老師的回答還是——忠誠,因為這是好東西,砸壞了還怎麽獻給楚厲王?


    楚清對這個答案並不讚同,她當時說道:“這個人都未必是真的,哪裏就真誠了!”


    那個年代,很少有人對卞和其人的真實性產生懷疑,因為這篇課文本身的教學思想是:忠誠是做人最寶貴的品質。


    楚清如此說就已經讓老師反感。


    接著,楚清就說出自己的看法:“這塊玉估計是真存在,而人未必,沒準兒就是韓非子因為思想主張不被君王認可與采納、而編造的一個寓言人物而已;


    就算這個人物真實存在,那,一塊璞玉一獻再獻三獻,被砍掉雙腳都不罷休,如此一根筋圖什麽,不獻不行嗎?


    到底是因為忠誠、是為了名利,還是隻為證明自己?


    如果因為忠誠,為何要獻璞玉?


    如果因為名利,那更得獻出打磨好的美玉;


    如果是怕自己隻是個砍柴人,保護不住這好東西,也不可能,一塊璞玉,誰能看得出來?


    若說是為證明自己,把它當場摔了,露出裏麵的美玉不就得了?”


    楚清初中那個時期,正是犯“中二病”的年紀,青春期孩子特有的自我意識過盛表現得很明顯。


    所以,在老師給出“楚文王大力賞賜和氏,並以其名命名那塊寶玉,和氏都沒有放在眼裏,如此忠誠,怎麽能質疑?”這樣的回答後,楚清被罰站著聽課——思想不端正啊!


    其實直到今天,楚清思想也沒端正過來,因為她覺得,和氏不接受賞賜,明明是因為心灰意冷嘛,腳都沒了,給錢能買回來不?


    不然怎會有李白的諷喻——“抱玉入楚國,見疑古所聞;良玉終見充,徒勞三見君。“


    但這些看法,隻在楚清的心裏,對朝臣們的主張是絲毫起不到作用。


    尤其是鄭春秋,他在楚清身上一直撈好處,已經撈的得心應手、理所應當,還如何能轉變思想?


    所以,這次事故,從鄭春秋的角度看,不算完全甩鍋,因為那也是他的心裏話。


    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楚清就是知道這幫人是這麽認為的,才早早就辭了官,讓他們沒那麽容易繼續從自己身上吸血。


    所以朝堂上關於這個話題也就有日子沒被提起了。


    楚清辭官,意思表達很明確——你們想要的給你們了,官咱也不當了,你們還想要啥?說出來本侯聽聽?


    所以李公公才看不下眼——你們把楚清徹底逼急了,以後皇帝還怎麽占便宜?


    “那……那……”鄭春秋囁嚅著,也顧不得裝瘋扮癲了:“皇上,您讓楚清把她的炮和雷交上來!”鄭春秋喊道。


    鄭春秋想,楚清辭官,自己不能直接要她東西,皇帝總可以吧?


    隻要能弄到實物,總能一對一的仿造出來。


    皇帝此時也在想楚清,他想的是,要是有楚清的圖紙就好了,許念平畫的那東西,不太靠譜。


    按照回來報信的太監所說,工部做的炮,確實與許念平圖上畫的差不多,隻是底部更為好看一些。


    而皇帝看那圖紙得到的結論,也是個巨型爆竹,所以說,應該還是圖紙不夠詳盡。


    隻是……


    “沒有楚清,你們工部就什麽也做不出?你這個工部尚書還留著有什麽用!”皇帝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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