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賓客被楚清氣得說不出話,卻也一直都在關注巡按禦史的態度。


    他們不信,臨洋侯今天囂張的表現,巡按禦史會沒有反應。


    果然吧,巡按禦史與臨洋侯說什麽了吧,別看多數人離得遠聽不到,但是瞧瞧巡按禦史的表情,肯定是在斥責。


    可……那位巡按大人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變了臉色?臨洋侯跟他說什麽了?


    巡按禦史被嚇得麵色發白,他腦子裏不停轉動,希望找尋一條對方才話語中歧義的破解辦法,可是越想,就越想不出來,反倒覺得大腦竟空白一片。


    這一急,冷汗就下來了。


    二人說話聲音雖不算大,可也沒有刻意控製音量,故而離得最近的兩桌賓客還是聽到了。


    他們兩桌現在是真後悔啊!


    他們為什麽要偷偷把桌子一點點向楚清的主桌靠近呢?為什麽非要給大家造成一種楚清與他們關係親近的假象呢?


    他們怎麽就以為這種操作,能讓他們家在這門婚事的競爭中占得優勢呢?


    現在可好,該聽、不該聽的,他們都聽見了,巡按禦史不得恨死他們?


    他們可才謀到這如今的職位沒多久啊!


    巡按禦史在片刻的失語之後,憤然起身:“哼!臨洋侯斷章取義的本事真是老道,下官佩服!下官還有公務,先行一步,告辭!”


    語氣嚴厲,卻無不透露出外強中幹。


    事態發展於己不利,三十六計,陳禦史果斷選擇抽身。


    不然還等什麽?解釋嗎?豈不是越描越黑?


    巡按禦史都溜了,在座各位不用確認眼神也照做。


    還確認個什麽勁兒的眼神,不嫌丟人哪!


    能甩個袖然後重重哼一聲再說句告辭的,都算有“風骨”的,更多人則是隻敢恭敬地比個作揖的動作,便匆匆而走。


    而女賓這邊,也隻能忍氣吞聲的行禮告辭,還得盡量把動作做到位,她們丈夫、兄弟、父親都不敢再叫板,她們還能如何?


    尤其都是些婦人,其中還有那麽多女孩子,不好留下沒有禮數的聲譽。


    ***************


    淦州府城外三十裏,黃家老宅。


    老黃忠午睡醒來,感覺神清氣爽。


    清丫頭給養的這個習慣真不錯,午間隻小睡兩刻鍾,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果真渾身輕鬆不少,頭腦也不再昏沉,情緒也好。


    “父親,醒了?”黃忠的三兒子黃照彥聽下人說老父親醒了,便過來伺候。


    雖然他也不會照顧人,但老人身邊總得有個兒子陪著,才不會讓外人說嘴。


    這可是回老家,老家的親戚們都盯著呢。


    “父親,二堂叔領著他的親家來求見。”黃老三報告。


    “不見!”黃忠皺眉說道,剛端起茶杯想喝口醒神茶,就聽到什麽堂叔什麽親家的,煩人。


    黃老三:“可是……”


    黃忠:“可是什麽?你堂叔我都不見,還見他親家?”


    黃忠頗不耐煩。


    睡個午覺醒來,本來情緒挺好的,非要來點什麽人什麽事打攪他的好心情。


    黃忠這趟回鄉,沒有“葉落歸根”的意思。


    老妻走了,他也覺得自己時日無多,隻是想回到家鄉走走、看看,看看曾經與老妻相識的地方,找尋找尋回憶,算是悼念亡妻而已。


    人老了,不可能像年輕時候直白地表達情感,趁著腿腳能動,尤其清丫頭也要來此奉旨建設海鹽場,這才把心裏的念頭變成行動。


    遠離家鄉幾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家族直係親屬隻有他這一支,其餘的旁係,從未對他們這一支有過什麽幫助,甚至父親年輕時“被分家”,這些人沒少打壓,隻因為當年黃忠的父親過於憨厚。


    與這些所謂的親屬並無感情,過去黃忠在京都,從不與他們聯係,他們便是上門攀附,黃忠也甩冷臉給他們看,獲得幾十年的平靜。


    如今回鄉看看,竟然個個打著親情的幌子上門來。


    “爹呀!”黃老三語氣有些急迫,也不喊“父親”,直接喊爹:“你一輩子倔強,如今又告老這麽些年,誰還看得起咱家?


    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咱總得有幫襯不是?就算他們也沒什麽實力,可總能助助聲勢,不然以後您若……


    就憑我大哥二哥那點出息,咱家能靠誰?”


    “放屁!”黃忠把茶杯往小幾上重重一頓:“靠誰?靠自己!你們還想靠誰?


    難怪一個個沒甚出息,就是你們這種靠別人的想法靠的!


    你們老子我,從沒靠過別人,老子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考上去的!


    老子是一個個釘子、一條條河道,親手摸過、親身走過、研究過,踏踏實實幹出名堂來的!


    老子的履曆裏沒有一絲水分!


    為什麽要靠別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你們想靠誰?


    你也過了不惑之年,竟然還有這種投機取巧的歪心思,難怪一輩子沒出息!”


    黃老三瞬間老臉漲紅,直著脖子強嘴:“爹,您這麽說話就不講理了!誰家不是老子打下家業,子女繼承家業?


    您勞碌一輩子,都幹到從三品的官階,可您幫過我們什麽?


    您不幫就不幫,我們與老家親戚聯絡聯絡,您是長輩,給充充臉麵都不行?”


    這下子,老黃忠一把就將小幾給踹地上去了!


    黃忠:“我沒幫你們?你自己說,從小給你們請了多少先生?尤其是你,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玩意兒,你認真讀過一天書沒?


    那時候你老子我的俸銀也才不過百兩,供一大家子的花用,還要負擔你們哥仨的束脩,可你們有一個認真向學的沒有?


    矬子裏拔大個兒,你大哥還算是聽點話的,也才考出個同進士,就這樣,你老子我也腆著老臉給他謀了職位吧?


    你二哥,你自己說他那個脾氣,考學考不出來,還好高騖遠,給他換了幾個職位了?他哪個幹得長遠了?


    自己沒幹出名堂,還把上官都得罪了,你還讓我怎麽幫他?


    而你!是不是你十八歲那年親口與我說,你不願意再讀書,你要做生意;


    噢,你當時說的可好聽了,你說咱家已經有父子三人當官為吏,會讓上麵有想法,你說要錢,你會經商,其實呢?給你錢你都幹成什麽了?”


    黃老三的臉紅得發綠了:“爹!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您還提它作甚?


    再說了,您給大哥二哥謀得那算什麽職?幹一輩子,我大哥也才從五品,還不如那娘們兒!


    您不說幫我們,反倒成年累月地幫那娘們兒,如今人家都成了侯爵,可我們哪?


    如今,二堂叔他親家都讓那娘們兒給羞辱了,想來找您說項說項,您連見都不見,您這胳膊肘到底往哪邊拐啊?到底誰是您親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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