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霞光未見日,風雲不動似靜止,唯有那隻飛鳥,證明眼前景色是活的。


    這一次,所有人都把眼睛盯住了那隻飛鳥,看著它飛向海島,灰色的背、黑色的翅尖、黃色的嘴巴和腳,嘴尖上有黑色和紅色的斑紋……


    連它一共振翅幾次都不錯眼地記在腦中。


    “起錨!再試一次!”小寶吩咐。


    不行。


    還是前進不了。


    太陽無聲地從那片晶瑩的琥珀色中躍出,天色越來越明,髒汙棉絮般的雲朵變得逐漸潔白。


    南邊的海島不再是剪影般的存在,人們看到,紛雜的雲錯落浮於島上,似要化作雪山,又似蓋上棉毯。


    小寶沮喪地垂下頭。


    現在,該下令返航了,心再不甘,也要顧慮船上淡水和糧食的存量,人,總得先保證活命。


    抬了抬手,小寶正要開口下達指令,突然,一陣小風刮擦著他的指尖,進而麵頰上也感到一片溫涼——起風了?


    小寶猛地抬頭,發現太陽的光芒開始耀目,不再隻是之前淡黃的一團;而雲也動了,它們你追我趕,小雲朵在匯聚,大雲團變稀薄。


    雲層似乎慢慢從小島離開,向他們的方向奔來。


    似有心念所動,小寶手抬高了些:“繼續前進!”


    “動了!”


    “哎哎哎哎~我們能前進了!”


    “絕對是前進了,你們感覺出來沒?”


    “是是是,感覺到了!”


    “打戧*、快打戧!讓船走快點!”


    很快,船隊抵達海島,海島風光依舊,小寶使勁兒吹響骨哨。


    “來啊”的應和聲在高天響起,很快,一個小黑點迅速變大,直直俯衝下來。


    “來啊”在即將碰到小寶頭頂的一瞬間又飛起,再俯衝,反複幾次,表達它心中的喜悅。


    小寶卻沒有太多心思與它玩耍,急急讓它飛回去叫人來卸船上的貨物。


    總得先行通報一聲,免得這麽多人上島,引起“友軍”炮轟。


    這一次,前鹽幫幫主賈焱垚帶了不少人跟隨小寶上島,他打算不回大宣、就在島上了此餘生了。


    這一次的大清繳運動,不但是那些官員遭殃,連帶著賈焱垚這些曾幫官吏幹“黑活”的也都倒了大黴。


    官吏們被清算,少不得供出罪證,而接替這些官吏職位的,新官上任,自然會不遺餘力鏟除前任留下的“毒瘤”。


    如此,賈焱垚這些人就算拿錢買命都行不通了。


    還能留在大宣內地的,像賈焱垚他們,自然是老婆孩子親戚一大堆,一個頂梁柱倒了,一大家子都沒法活下去。


    更何況還有眾多手下弟兄,弟兄們也有妻兒老小,一下子,幾百號人的活路就這樣給堵住了。


    眾人惶惶不可終日,成日東躲西藏不是辦法,最後不得不給小寶捎了信兒,請求他給想想主意。


    小寶正往myworld海島殖民,需要足夠人口,以不受土著威脅,便直接給帶到島上。


    很快,“聯合會”的小子們趕著幾輛牛車,還有拉著人力拖車的,一大群人就過來迎接了。


    眾人匯聚一處,高興雖然是很高興,可臉上都帶上些憂愁。


    大家圍坐成裏外數圈,一邊等著早飯煮熟,一邊向小寶報告近來的情況——


    “要說地動,也不完全是地在動,我們感覺哪兒哪兒都在動,唯獨我們自己,想動起來卻變得十分艱難。”


    “是,這話說起來能有快二十天了,太難受了!”


    “我就感覺自己是個快要死的老頭兒,不管幹啥都使不上勁兒,連走路都腿打顫!”


    ……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搶著說,實在沒章法,小寶不得不抬手下壓,止住大家的話頭,問向晁留和李虎:“到底是怎麽回事?”


    晁留說道:“你們走後,陸續有弟兄登島,說是從沃斯國回來,還帶了大量的貨物,這本是高興的事兒;


    可不知為何,隨著一波波人上島,我們發現行動時不時變得遲頓,就好比這樣……”


    晁留抬手去拍打腿上的沙子:“你看,這是正常的動作,可是慢慢就變成這樣……再後來就變成這樣……”


    晁留拍打的動作逐漸緩慢,到後來簡直就像慢鏡頭。


    李虎這時補充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就結束了,初時以為是飯食沒有處理幹淨,中了什麽毒導致出現幻覺;


    為此我還專門查看了儲存的糧食、包括紅薯,卻沒什麽發現,我們便沒當回事;


    隔了幾天,晁師兄說島上樹木多,不用浪費,該做些大船,而我們人多了,更方便探島,便分出人力,一部分探島,一部分造船……”


    晁留這時候把話接了過來:“就在我們開始伐樹那天,有當地人找了過來,比比劃劃地說,他們那裏幾個孕婦快要死了,求我們想想辦法;


    我們趕過去查看,怪了!那幾名孕婦也行動遲緩,並不是因為身子重,而是和我們當初一樣,想快卻快不起來;


    李虎幫忙診脈,卻發現她們脈象遲緩沉重,認為很有可能令胎兒憋死;


    正想辦法解決時,那個村子的人開始都變得行動遲鈍起來,就如我們之前那樣;


    更可怕的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我們也全都變成那般遲緩。”


    就好像生怕小寶聽不懂一樣,晁留正比劃著講述的時候,小寶頭皮發癢,抬手就撓,然後……


    他發現自己的行動也開始變得遲緩起來!


    不止如此,小寶發現,正煮肉粥的鍋,上邊的蒸汽似乎也散得慢了許多,灶中的火焰也晃動得緩慢。


    “完~蛋~,又~來~了~!”晁留說道。


    就連這句話,都被拉長了腔調,就像刻意調慢了語速似的。


    小寶抬頭看向天空,“來啊”的身影似乎凝在空中,金雕翱翔,總是會移動的,可此時若不仔細看,竟看不出它移動。


    小寶緩慢低頭,他很想快,可就是快不了。


    身邊是一片“又來了!”、“我這是怎麽了?”的抱怨聲,皆是慢吞吞的。


    說“又來了”的,自然是一直在島上的人,問“我這是怎麽了”的,是今天剛剛上島的人。


    小寶心中升起詭異之感。


    *注:打戧:木帆船在逆風或斜逆風中行駛時,通過舵角和帆角(鬆帆或緊帆)在聯操過程中來回擺動操作,船在不斷掉頭中走一條“之”字形路線的航行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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