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聶景輝來說,真真應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俗語。


    他搭上秋生,能當上師爺;可因為搭上永安公,他就成了官員——幸福縣縣城。


    對楚清來說,是“衙門有人好辦事”,聶景輝親自、火速把一切手續都辦好,在百家興離開時,那兩個起糾紛的村子以北50頃地皮已經屬於永安公,


    於是沒過幾天,犯人村和流民村的村民就看到這樣一幕:一隊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隊高頭大馬拉的車、車上上滿載著木料、鐵鏈、楠竹等物件,浩浩蕩蕩進入永安公圈出的“油田”。


    沒人知道,這些年輕人曾是崇魚府的鹽戶,因為他們在一次次躲避官府圍剿中成了死亡人口或黑戶。


    如今他們可算有戶口了,永安公給安排的:幸福縣,油田村,農戶。


    看,幹著產業工人的營生,不是匠戶而是農戶,咋樣?夠保險、夠跨界的吧!


    這時候可沒有養老保險,所以但凡有點錢,人們就去買地,農人如此、商人如此、匠人也如此。


    可就算手裏有了兩畝地,也隻是為自己的餘生鋪設物質保障;但登記為農戶,那就是為後代的生活鋪設光明大道——能科舉、能做官啊。


    跟著小寶他們有肉吃,跟著小寶的娘,他們不但有肉吃,還改換了門庭。


    這些曾經的鹽戶,如今成了農業戶口的產業工人,他們是跨界的工程師,因為他們會打崇魚府那種鹽井。


    其實說來,那種鹽井的原理也簡單,就是高架版的腳踏石碓,永安公給起了名——衝擊鑽。


    另一隊人就更厲害了,他們用水泥和竹子蓋廠房,附近村民們看著都新鮮:被稱作“水泥”的東西,與砂石混合在一起用水攪拌,用五六年的老竹子破開做筋、埋入其中。


    一打聽,說這是在打地坪,用的是“竹筋混凝土”。


    廠房建得相當快,老百姓蓋房的速度與之根本不可比。


    同時永安公又一次將“招工啟事貼的到處都是,說要招好幾種工人,而且都是專項:專門攪拌混凝土的、專門砍竹子破竹子的、專門做大號木桶的……


    每天都有大批水泥、木料、砂石、磚頭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鋼鐵材料運來,每天也不斷有村民前來應聘,甚至還有從別的縣過來找工作的。


    秋生今天過來工地看看。


    他早想來了,嬸子建廠,他可是一直想看看是怎麽建起來的,隻是衙門裏事務繁忙,總抽不開身。


    於公於私他都該過來。


    於公來說,作為一縣之父母官,他得過來視察一下施工有沒有擾民、百姓有沒有再發生械鬥的跡象。


    於私來講,嬸子要建廠,他總得來看看能幫上什麽忙,能給予什麽關照。


    轉悠一大圈,他才看到油田邊緣處一溜剛建好的房子,楚清正往房頂和周圍張望。


    “嬸子!”秋生跑過來打招呼。


    便裝出來,秋生明顯輕鬆不少,別看已經是當爹的人,照樣該跑跑、該笑笑,不用顧忌穩重不穩重、形象不形象。


    “嬸子瞧什麽呢?”秋聲問道。


    楚清在看房頂的煙囪以及窗戶,給秋生解釋:“煉油的廢氣有毒,也易燃,我在想怎麽改能安全些,還得定下些施工安全製度。”


    “嬸子,你這活兒也不比我輕鬆啊。”秋生說道。


    楚清:“不,你的活才最累。”


    基層官員,首先得把自己曆練成全才——各種行業都要有所了解,然後在這個基礎上處理各行業之間的矛盾、製定相互配合的製度。


    這些都還不算太難。


    楚清認為,與人打交道,才是難度最高的。


    基層官員承擔著管理、服務和決策等多重責任,可他們官階低微,很多事情想做成,就得協調各方利益、解決矛盾問題、


    尤其現在,幸福縣是個新成立的縣,人員短缺、資源有限,衙務繁重,就更是對秋生的考驗。


    一個人幹不成所有事,他需要具備充分的責任心、較高的管理能力、溝通能力和決策能力,還要有把各種人才運用起來的能力。


    而他手下的管理型人才,多是曾當過比他職位高的多的犯官,想讓這些人能夠唯秋生馬首是瞻,還需要有超強的情商。


    就這麽說吧,楚清把這份曆練給了秋生,自己躲得遠遠的,她實在煩與心眼多的人打交道。


    出於美容養顏計,還是把其樂無求的“與人鬥”,留給別人才好。


    楚清帶著秋生進房子中,給他看自己正在忙乎的事情。


    “嬸子,你這是做啥?怎麽在爐灶上砌……砌……這是什麽呀,像墳頭似的?”秋生明知墳頭這個詞不好聽,但實在想問呀。


    一個雙爐眼的大灶,該是嵌入鍋的地方,砌了兩座幾乎一人高的窯爐一樣的東西。


    與窯爐不同的是,每座這種貌似窯爐的東西頂部,都有像鍋蓋似的東西,隻是“鍋蓋”的提鈕很大,比大號蒸鍋還要大,並且都連接一根鐵管。


    鐵管另一端伸進旁邊一人半高的大木桶。


    大木桶的上方則有另一根鐵管,也不知是幹什麽用的。


    “嗯……三天後你來,就能知道。”楚清說道:“就當賣個關子吧。”


    既然秋生來了,就領他多轉轉。


    楚清帶著秋生參觀鑽井現場:“這是衝擊鑽,不過需要不停調整鑽頭的方向。”


    秋生算是開眼了:“嬸子,剛才您說,崇魚府的私鹽就是用這種辦法打井、從地下取鹽的?”


    楚清:“是啊,朝廷的鹽井口廣而井淺,崇魚府這種方法能夠打很深的小口井。”


    秋生指著高高架子上的人問道:“他踩的那個,不就是舂米的石碓嗎?”


    楚清點頭:“差不多,隻是,鑽杆下麵的鑽頭是鐵的,而且需要不停調整方向。”


    人就得多走走、多看看。


    否則就會像圍觀的村民那樣不可置信——


    “聽見沒?鹽井是這種打法。”


    “真是新鮮了,我是沒見過。”


    “不是說鹽是用海水曬的嗎?”


    “你說的那是海鹽,他說的那個是井鹽。”


    “鹽還分海裏、井裏的?”


    對於若不是逃難,可能此生都未必離家十裏的老百姓來說,聽到什麽都是新鮮的。


    就連秋生這樣曾隨小寶出來“遊學”過的人,也並不能多知道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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