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各位爺!”


    楚元的拳頭都揚起來了,店掌櫃急急跑來,一疊聲地抱拳求饒。


    楚元不理,拳頭就要砸下去,店掌櫃“撲通”跪在地上:“各位爺,小老兒家中千頃地一棵苗,就這麽一個兒子繼承香火,要是小兒做錯什麽,求各位爺罰小老兒吧,啊?放過他吧?”


    掌櫃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樣子,不像那小二的爹,倒像是爺爺,看起來老得很。


    楚元看他哆嗦著跪求,心有不忍,就撒開手站起身來:“虧你倒替他求情,可惜你這兒子不成才,年紀輕輕的竟調戲姑娘!”


    店掌櫃滿屋子掃視一圈,也沒看見什麽姑娘,臉上的神情就頗有些發懵。


    “看什麽看!”楚元不滿地叫嚷。


    店掌櫃抖著身子回話:“沒……不能吧?小兒從不敢妄為……再說您這兒也沒姑娘啊!”


    “你……”楚元看了甘來一眼,咽下想說的話。


    他忘記了,甘來穿著男裝呢,灰撲撲的,真看不出來是姑娘家。


    肖思寧馬上保持節奏,不允許冷場:“你兒子說的‘拉人擼光光’!”


    店掌櫃眨著眼睛想了半天,明白了:“各位爺誤會了,小兒沒見過世麵,一直在鄉下,這不是年景不好才給接了來幫我忙嘛,他不會說官話……”


    楚元:“跟官話有什麽關係!我們說的是他要‘拉人擼光光’!”


    店掌櫃無奈,用當地土話說了一遍:“你們拉些人擼光光地……”然後又切換成官話:“小兒說的是這句吧?他是說你們那些人咋、咋直勾勾地看人……擼光光就是……就是直勾勾地……”


    他本來想說“你們幹嘛傻兮兮看人”,可不敢,就改成了“直勾勾地”。


    甘來馬上接腔:“那不對,他還說‘幹傻子!’”


    這下店小二總算回過味了,剛才他都快被嚇死了,差點挨揍啊,現在馬上不甘心了:“老漢兒,我問他‘幹啥子’,可那時他揪著我脖領子呢,走音兒了!”


    掌櫃這下知道這屋子外地人為啥發火了,感情真有個女的!


    他趕緊給甘來作揖:“姑娘,對不住了,您看,您不開口,小老兒都沒瞧出您是位姑娘,您、您這打扮地真……真……


    剛才我那小兒是想問你們為什麽直勾勾地看他,真沒歹意啊!”


    嗐!


    楚元摸摸鼻子,甘來翻著白眼看天,肖思寧不敢當著甘來笑,隻好背過身去,其餘的小子們也都坐下,然後用胳膊擋住臉。


    嗯?不對!甘來又把目光看向店掌櫃:“你先起來回話,我問你,你這要不是黑店,怎麽給我們吃這餿了的魚?說,是不是下藥了?”


    掌櫃的剛站起來又嚇得跪了回去,雙手直擺:


    “沒、沒有!冤枉啊!怎會下藥?這魚不是今天現撈的是不假,可也是昨天剩下的活魚,不可能餿啊!”


    甘來:“不可能?你吃了它!”


    掌櫃哆嗦著起身去挑了一筷子魚放進口中嚐了嚐:“沒問題啊,魚不餿!就是這味兒。”


    小寶終於插上話了:“那這魚咋這麽酸這麽腥哪,還有股嗆鼻子的味兒!”


    掌櫃苦著臉說道:“去年大澇,糧食糧食沒了、花椒樹也都爛根了,今年什麽都貴;


    小老兒要是還有花椒,也能給各位爺去去這魚腥味兒,這不是沒有了麽;


    不過小老兒就是怕各位爺嫌腥,特地囑咐了後廚給放了芥末,剛才小老兒嚐過了,真的還行,不咋腥了。”


    小寶:“那這酸味兒……你放醋了?沒放鹽?”


    店掌櫃:“唉,不瞞您說,鹽吃不起啊,連醋都漲價了。縣城裏除了最大的酒樓有門路弄到平價的鹽,我們這兒弄不到,隻好用醋代替了。”


    小寶驚訝:“你們這裏用醋代替鹽?那也不是一個味兒啊!”


    店掌櫃:“我們自己家吃飯,醋都不怎麽放……”


    小寶:“這裏不是江南嘛?不是水美土肥嗎?怎麽會這麽窮苦?”


    店掌櫃搖了搖頭又歎氣:“唉,您說的那是其他的州府,我們這兒不行,我們這裏的鹽去年還一百一十文一斤,到過年時就漲到了一百五十文,一直都不降價。”


    小寶驚呼:“什麽鹽一百五十文一斤!打個銀戒子也不過這個價吧!”


    店小二看老爹跟人家聊上了,自己也不害怕了,甚至有些氣呼呼地:“什麽銀戒子!那玩意兒在我們這兒半斤鹽都不值!”


    楚元因為錯怪人家,這會兒正不好意思呢,幹脆把小寶眼前那盤魚和米飯端到小二跟前:“兄弟,對不住了啊,坐下吃,邊吃咱哥倆邊嘮。”


    店小二埋頭便吃,就當給自己壓驚了:“你也不用跟我說話,別回頭又說我調戲你,方老闊,瓜娃子索?找我老漢兒說去吧!”


    楚元:“我不叫‘方老闊’,我叫……”


    小寶:“昨天路上聽說,方腦殼是……說你腦袋不好使,傻子!”


    肖思寧問店掌櫃:“掌櫃的,你們這裏的鹽怎麽那麽貴?我們家鄉那邊四十文一斤,都覺得貴呢。”


    掌櫃:“小老兒也不知道啊,不過聽說北邊吃的是池鹽吧?那個便宜,但是我們這裏不產池鹽,產井鹽,打井不易,鹽井浚深,煮鹽極苦,因之鹽的成本也高,吃不起啊。”


    成本再高,也高不到一百文一斤吧,若是這樣,不如從各地販鹽到此,何苦來哉!


    小寶覺得這個說法不盡不實,但是店掌櫃也說不出別的來。


    楚元問:“那你們這兒的井鹽是不是特別好啊?又白又細的?不然怎麽那麽貴?”


    掌櫃的迷惑:“也沒有啊,都是黃黑色的,不白也不細啊。”


    楚元幹脆回房間從行李中取出自家帶的調料拿給店掌櫃:“行了,拿上這個,我們在的這些日子,就用這些給做菜吧,還有,那米給篩一篩再煮飯!”


    店掌櫃巴心不得,一疊聲答應:“要得、要得!”捧著幾罐子調料就想拉著兒子趕緊走,結果一看埋頭苦吃的兒子:“哎喲喲,你個瓜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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