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七天,楚清行走在廣闊的農田邊,時不時就能聽到一聲竹哨響聲,或者“咕……咕咕咕咕”的吆喝聲。


    也偶爾會聽到:“你看著點兒呀!雞都把秧苗撞倒了!你看看人老誰家的那小誰,人家那孩子比你還小一歲呢,把那雞喂的胖乎乎的,嗖嗖長膘,還不費糧食!


    再瞧瞧你,自己都走不直溜,專踩壟不走溝,那雞養得跟你一個德行!哎呀呀,把雞屎鏟起來呀!這都是好東西!”


    楚清不理那孩子對於“別人家的孩子”心理陰影麵積有多大,隻覺得沒病和沒災的養殖方法普及開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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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禦書房。


    慶德皇帝看著眼前薄薄的、卻滿是字跡的紙張,不由得反複誦讀:“國家不務畜積,不備凶饑,人事之失也。凶饑之因有三、曰水、曰旱、曰蝗。”


    禦案前,不群眼觀鼻,鼻觀心地等著。


    皇帝看信,沒讓他退下。


    良久,皇帝笑道:“不群哪,你家小子把人家的草稿都偷出來了,長本事了啊!”


    不群拱了拱手施禮,皇帝的話聽聽就算了,誰知道是真誇還是別有他意?反正隨時行禮就不會錯。


    “嗯?”皇帝疑惑:“這怎麽還一份?噢,這是第二天又補了一份嗎?”


    不群抬眼看了看,答道:“不群今天同時收到了兩封信。”


    意思是,我是同時收到了兩封,至於是不是同一天的,那皇上你自己看落款日期。


    皇帝一封一封地看。


    第一封信內容比較多,上麵這幾張似乎都是楚清的《棉務日錄》,也就是楚清作為“司棉員外郎”的工作筆記。


    因為楚清一向用鋼筆寫字,所以上麵的字都比較小,看起來密密麻麻的,還是從左往右寫,皇帝看看得不是很習慣。


    好在工整,雖然是白紙,行列都整齊,字跡也剛勁,還是很看得下去的。


    隻見一頁上寫著:“久旱必有蝗災是定勢,因為沒有冬雪的滋養,土地龜裂,蝗的幼蟲便不會被大量悶死。


    而昆蟲這個物種,當絕對基數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將產生巨大的破壞能力……”


    “物種嘛……這個楚清,總是搞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兒。”皇帝邊看邊自言自語。


    另一頁上竟是《二十四節氣農諺歌》——


    正月:歲朝蒙黑四邊天,大雪紛紛是旱年,但得立春晴一日,農夫不用力耕田。


    二月:驚蟄聞雷米似泥,春風有雨病人稀,月中但得逢三卯,到處棉花豆麥佳。


    三月:風雨相逢初一頭,沿村瘟疫萬民憂,清明風若從南起,預報豐年大有收。


    四月:立夏東風少病遭,時逢初八果生多,雷鳴甲子庚辰日,定主蝗蟲損稻禾。


    五月:端陽有雨是豐年,芒種聞雷美亦然,夏至風從西北起,瓜蔬園內受煎熬。


    六月:三伏之中逢酷熱,五穀田禾多不結,此時若不見災危,定主三冬多雨雪。


    七月:立秋無雨甚堪憂,萬物從來一半收,處暑若逢天下雨,縱然結實也難留。


    八月:秋風天氣白雲多,到處歡歌好晚禾,最怕此時雷電閃,冬來米價貴如何。


    九月:初一飛霜侵損民,重陽無雨一天晴,月中火色人多病,若遇雷聲菜價高。


    十月:立冬之日怕逢壬,來歲高田枉費心,此日更逢壬子日,災殃預報損人民。


    十一月:初一有風多疾病,更兼大雪有災難,冬至天暗無雨色,明年定唱太平歌。


    十二月:初一東風六畜災,倘逢大雪旱年來,若然此日天睛好,下歲農夫大發財。


    在這首《農諺歌》上,從正月到四月,以及十二月,都被楚清在頭前打了叉叉。


    “不群,你且退下。”皇帝突然下令,隨之又喚人:“淩海!”


    不群一縱身,“唰”地不見蹤影,而門外傳來李公公推門的聲音:“奴才在!”


    “淩海,你馬上傳太史令、太史丞、翰林天文院的天文官!”皇帝下令,李公公馬上應聲:“是!”轉身欲走。


    皇帝又補充道:“還有,把戶部劉尚書給朕也找來!”


    李公公急轉身,再次應“是”,因為皇帝的聲音較急,李公公的動作也是快上加快,答應完馬上再次轉身出門。


    就這麽轉來轉去,李公公竟把腰閃了!


    痛得一口氣緊緊憋住,死撐著走到門外,趕緊吩咐小徒弟:“快快快!去找……”


    大宣的氣象預報,由主要由太史局、翰林天文院兩個機構負責。兩套機構並存,互相驗證,確保準確。


    《農諺歌》上被楚清標記叉叉的月份所對應的天氣,讓皇帝重視起來。


    前一頁上還是楚清寫的關於蝗災的預測和防治措施,後一頁上竟對應了民間對於幹旱和蝗災的規律總結。


    若把前一頁當做楚清的農業知識學習筆記,那後一頁算什麽?所以說,前一頁不是學習筆記,而是楚清已經預測今年要發生蝗災!


    而且已經在農諺中得以證實!


    這個楚清!


    她不但根據節氣總結了民間務農的規律,編寫成《二十四節氣農諺歌》,而且還對蝗災的預防和治理也進行了分析。


    皇帝重新去看先前那頁,剛才沒仔細看,這次認真讀了下去:“……地有髙卑,雨澤有偏,被水旱為災,尚多幸免之處,惟旱極而蝗,數千裏間草木皆盡,或牛馬幡幟皆盡,其害尤慘過於水旱者也。


    雖然水旱二災有重有輕,欲求恒稔,雖唐堯之世,猶不可得此,殆由天之所設。


    惟蝗不然,先事修備,既事修救,人力苟盡固可殄滅之無遺育。此其與水旱異者也……”


    楚清雖然是理工科出身,但是成績比較均衡,性格相對也“不求上進”。


    如果有同學說她數理化成績不突出,她會指著語文和英語成績自嘲說:“我是理科生裏文科最好的。”


    當然,如果有人拿文科班學生的語英成績與她抬杠,她又會說:“我是文科生裏理科最好的。”


    “均衡”,就是都不咋地。


    也是因為如此,她在這個世界的工作筆記中,都是文言和白話摻雜著寫的。


    不過,如果碰到她偏巧看過的知識,她會非常具有“拿來主義”精神地剽竊。


    比如,皇帝正在看的,就是她摘抄自明末徐光啟的《除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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