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張守偉繼續說道:“兩位老祖創立門派之中,在老祖存活的五六百年之間,兩個門派的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人畢竟不是神人,是有壽命限製的。兩位老祖雖然修為通天,但是也免不了人老體衰、壽元無多。在他們將近六百歲的時候,兩位老祖,召集了他們所有的弟子,辦了一次壽宴,壽宴之後,就溘然長逝。


    變故,就是從這個時候發生。


    兩位老祖,在活著的時候,也是恪守神人的教訓,各自修煉自己得蒙神人傳授的神通,從來沒有想過將這些神通,合而為一。


    但是他們的弟子,弟子的再傳弟子,卻是不這麽想啊---身披無敵鎧甲,再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仗著這兩項絕技,行走江湖,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但是,人也是有貪欲的,兩位老祖的弟子,雖然都想要得到對方的傳承,卻又不願開誠布公、互相交換,而是通過協商,定下來這樣一條規矩:兩派弟子,不論是門派中的高層,還是雜兵,都要選出來二十人,讓這二十人進行比賽,勝者記一分,平局記零分,敗者見一分。對陣比賽之時,方式不限,直到那一方連續失敗十年,就要將本派的所有功法,無償獻給對方門派,並且戰敗的這一方,從此在江湖之中除名。兩派互相爭戰,互有勝敗,居然就這麽打了將近萬年,卻是誰也沒能到得對方門派的核心傳承。”


    陳冬生就道:“如此說來,那位神人說的也對,他留給兩位楚姓兄弟的本事,雖然分類不同,卻是同質同量……”


    “正是。”張守偉沉沉說道:“但是一切,都在十年前發生了改變……”


    “十年前?”陳冬生蹙眉深思,咀嚼著這個詞語。貌似---很多事情,都從十年前的某一天,發生了改變。


    當下,陳冬生就道:“張長老……你先不要說話,我有一番推斷,不知道對不對,這就說出來,讓張長老給評價一下。”


    “好。”張長老二話沒說,很痛快的答應了。


    就聽陳冬生道:“如果我判斷的不錯---蒹葭應該是張長老的孫女吧?”


    此言一出,張長老就看向陳冬生,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傷痛與憤怒的意味,身軀也是微微挺直,散發出厚重威壓,諸人都是覺得心髒“砰砰砰”跳的厲害,旋即,張守偉平靜下來,沉聲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件事情,雖然不是什麽機密,但是其中牽扯到一件傷心往事,近十年來,蒹葭跟張守偉之間的關係,從來沒有人提及,似乎成了某種禁忌。


    今日給陳冬生突然之間提出來,牽動了張守偉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情感,這才有些失態。


    “張長老,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乃是神念師。”陳冬生解釋道:“既然是神念師,自然對神魂知之頗深。我能夠看出來,你跟蒹葭,神魂同宗同源,而且,如果我看的不錯---”


    陳冬生眼裏投射出一道銳利視線,落到張守偉身上,緩緩道:“蒹葭神魂有傷吧,而且還是毒傷。”


    張守偉渾身一震,仿佛見了鬼一般,顫顫巍巍道:“你……你怎麽知道?”


    陳冬生嗬嗬笑道:“而且,我還看出來,她實際上已經病入膏肓---甚至可以說,按照她的毒傷程度,很久之前,她就應該扛不住了,但是她卻扛到了現在,而且還活的好好的,這應該是張長老你……不惜損壞自己修為,強行用你的精神力,來溫養蒹葭的神魂,替她緩解毒傷,是也不是?”


    張守偉頹然歎了一口氣,道:“是……”


    此言一出,登時群情鼓噪。


    “什麽?”


    “原來不是大長老神魂受傷,卻是他的孫女神魂受傷!”


    “這麽多年來,門派之中的諸多寶物……那不就等於是給蒹葭用了?”


    “這還不止,因為念著大長老神魂受傷,近十年來,都不曾參與跟靈鷲宮的門派爭鋒,這才導致我們年年失敗,眼看著今年失敗,就得交出所有秘籍功法,江湖除名……原來這些都是為了他的孫女。張長老,難道為了你的孫女,你就將大家夥兒棄之不顧了麽!”


    聽到此人的話語,陳冬生心中一動---


    十年!


    又是十年!


    頃刻之間,陳冬生的心裏,就完成了一整套的陰謀,在他的推算之中,此陰謀起承轉合、步步為營,為的就是能在今年,收割收成。


    “夠了!”理清楚思路後,聽得周圍這些人聒噪個沒完,陳冬生驀然大喝一聲。


    那些人早就見識過陳冬生的厲害,知道這個主可是惡魔一般的存在,一言不合,就是要拔刀相向的。此刻躺在地上的雲千裏,還有麵頰腫脹如同豬頭的井超,就是明證。聽到他大喝,眾人旋即寂然無聲,生怕惹惱了這個殺神。


    喝止眾人之後,陳冬生豁然轉向張守偉,急急道:“張長老……”他的聲音,因為緊張、激動,都有些發顫,隻聽他繼續說道:“張長老,你是不是還有個兒子,你的兒子還有一個親密愛人,這兩人,都是咱們天工門的高手,卻不知道為何,這兩人卻是一夕暴斃,而他們唯一的女兒,也是身中神魂之毒---是也不是?”


    張守偉沉沉道:“是。”他挑眉疑惑道:“你是從何得知此事的。這件事情,一直以來就是禁忌,根本沒有人提起---我相信,唐三乃是翩翩君子,更加不會給你說這些。”


    “推理---”陳冬生解釋道:“這是推理,從重重迷霧之中,探究事實,這就是推理的魅力。我小的時候,很喜歡看《名偵探柯南》,從中獲益良多。”


    張守偉聽到陳冬生烏拉烏拉,說出一番話來,字字都能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他也不願意再問,就點了點頭。


    “張長老……貴公子賢伉儷之死,是不是隻能查出來是中了毒,但是至於凶手是誰,卻是絕無頭緒?”


    這些陳年的傷心往事翻了出來,張守偉似乎瞬息之間,就老了十歲,他哀傷道:“正是……我暗中查了十年,也是沒有任何的線索。”


    張守偉沉聲說道:“這件事情……張長老是不是交給雲千裏去辦的?”


    “是。”


    “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既然這‘草還丹’如此重要,為何卻將其養在這裏,而不是找一密室,仔細養護,嚴加看管?”


    “當年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雲千裏卻找到我,跟我說,這‘草還丹’最好還是種在地裏,因為‘草還丹’是屬於天材地寶之中,地寶一級的東西。隻有栽種到土裏,才能吸收土裏的天地精華,逐漸成熟。這一點,我也是詢問過天材地寶樓中的相熟之人,他們也是如此說。這處草藥園子,就是天工門屬地之中,地氣最為充裕的所在。除此之外,雲千裏還說道,將這‘草還丹’栽種在這裏,明鬆暗緊,也可以看看是否有人來搶奪---那搶奪之人,自然就是出手斬殺我兒的凶手了……”


    陳冬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現在……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


    “確定什麽?”


    “你的得意愛徒,就是勾結外賊,殺害你兒子、兒媳,毒傷蒹葭之人。而這所勾結的外人……隻怕就是靈鷲宮。”


    “什麽?!”


    張守偉失聲道:“這等事情,可不能隨便亂說,那雲千裏……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跟我兒子兒媳,都是好友,可以說是情同手足……他怎麽會下如此狠手……”


    說話之間,張守偉心思電轉,將這事情來來回回的想了好幾遍,越想越覺陳冬生所說的話,很有可能就是事實。一時之間,張守偉覺得渾身乏力---兒子兒媳,早就死了;他們遺留下的女兒,也是毒傷厲害,隻能靠我這個糟老頭子,每天給渡精神力,這才能活下去;而我的得意高徒,竟是這一切苦難的來源……


    這種思緒,不過就持續了片刻,張守偉就再次恢複成一個性格高強的老人,他沉聲道:“蔡知節!”


    就有一人越眾而出,躬身行禮道:“師兄!”


    “你將雲千裏帶下去,給我嚴加審訊,問明白這一切---還有,將這井超,也一並拿下!”張守偉吩咐道。


    “是。”


    井超聽到張守偉發布的命令,臉上變色,也顧不上臉疼、嘴疼了,迭聲道:“張長老、張長老,這些事情不管我事啊,您可不能聽信讒言,冤枉了好人啊。”


    說話之間,蔡知節身形一閃,就來到井超身邊,從要上取下一個類似圓盤的物事,隨手拋出嗎,那圓盤見風就長,竟化成一副沉重枷鎖,將井超控製起來。接著,蔡知節又從地上把雲千裏撈起來,向張守偉一點頭,轉身離去。


    張守偉默默無言,目送蔡知節離開,又轉回頭,望向陳冬生,剛要說話,就聽陳冬生道:“張長老,蒹葭的神魂傷勢,我可以治好。”


    “什麽?”


    張守偉這一生,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今天這短短的一會兒,不過就是老頭閑來無事,蹲在太陽底下抽一袋煙的功夫。但是這段時間裏,他卻經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唯一的孫女,救治無望,將不久於人世;而平時十分看重的得意愛徒,極有可能是叛徒奸細;甚至,就連眼前站的這些人,表麵上來看,雖對他畢恭畢敬,暗地裏卻如豺狗一般,想要從他身上咬下肉來。


    不過,這一切,一切的一切,他都挺了過來,不墮上位者的威風。


    但,就在這個時候,陳冬生突然說道:“張長老,蒹葭的神魂傷勢,我可以治好。”


    這句話雖然十分平淡,但是在張守偉聽來,卻是不啻於平地驚雷。震得他身子都晃了晃。他生怕聽錯了,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什麽?”


    這一刻,張守偉不是天工門的時機掌權者,而是一個擔憂孫女生命存續問題的老人。


    麵對這樣的提問,陳冬生嗬嗬笑道:“我剛才說……你的孫女蒹葭,她的神魂之傷,我治的好。”“那就好,真好。卻不知道小友……什麽時候能夠開始治療?”張守偉長籲一口氣,一把攥住陳冬生雙手,激動的無以複加,竟然忘記了他跟陳冬生之間還有輩分差異,直接叫成小友。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好好。小友,請隨我來。”說著,張守偉就拉著蒹葭的手,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不敢,不敢。大長老先請。”陳冬生謙讓道。


    “不敢……就你這般囂張跋扈的性格,還有不敢的事情?”看著陳冬生表現出恭敬姿態,圍觀之人中,就有些人看不過去,在心裏腹誹。


    張守偉想要救治自己孫女心切,這會兒也不跟陳冬生虛言冷套,當下道:“既然如此,小友你隨我來。”就牽著蒹葭,在前麵帶路。


    陳冬生也就邁步跟上,臨走之前,他還不忘回頭跟唐三、何向打個招呼:“師爺爺,師父,你們不必擔心,我去去就來。”


    唐三:“……”


    何向:“……”


    其餘眾人:“……”


    此時此刻,他們內心深處,都是有著一個相同的念頭:這神魂之毒,怎麽也是困擾了我們張守偉張大長老---困擾了他,也就是困擾了我們---接近十年的難題呀。同時,這也是幕後黑手辛辛苦苦做下此局,又極具耐心的等了接近十年,無論如何,也能稱得上是幕後黑手的心血之作。


    卻沒想到,在青衣少年陳冬生眼裏,這根本都不算什麽,瞧他說得那話:我去去就來。


    出去吃一碗拉麵,可以用去去就來。


    出去上廁所,方便一下,可以用去去就來。


    可是擺脫,大哥你是去治病啊,驅除神魂之毒,並且修複舊傷啊。這等大事,我們這些天工門弟子,隻是想一想,就覺得頭大……你怎麽能說的這麽輕巧呢?


    心裏懷著這種想法,眾人看向陳冬生的目光裏,就有了許多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意味。


    ---


    幽深小苑。


    這裏有一片碧綠小湖,幽深小苑就是建築在湖邊,左右都是鮮花樹木,鬱鬱青青,一見之下,就覺得胸臆之間,陡然暢快起來。


    “不錯不錯,真是一處好地方。”陳冬生來到此地,雙目環繞一圈,不禁讚歎。


    “小友若是喜歡,就送給你了。”張守偉倒是大方的緊。


    此小苑是張守偉平日裏起居所用,給蒹葭治療神魂之傷,也是在這裏,所以此地十分的幽靜---畢竟精神力量、神魂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給蒹葭之傷之時,更是需要凝神靜氣,倘若一不小心,為外物驚擾,可就不好了。若是能夠治好蒹葭的傷勢,這房子,送給陳冬生就是了。別說是房子,就是天工門的大位,他也甘願奉送---不過,此刻他雖是天工門的實際掌權人,但,名義上卻還不是天工門之主。


    “不不,我就是讚歎一聲,這處房屋,還是您老人家住吧。”陳冬生撓撓頭,道:“我是年輕人,喜動不喜靜。”


    原本,陳冬生對張守偉並沒有特殊的感覺,但是得知他為了給蒹葭續命,不惜用自己的精神力,給蒹葭鎮傷,心裏的感官,不知不覺就發生了變化,覺得張守偉也是至情至性之人,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尊敬,陳冬生便稱呼了一聲“您老人家”。


    接著,他就道:“張長老,我要開始治療傷勢了---不知,您這有沒有一些針對神魂的藥物?或者靈丹妙藥?”


    “有有有!”張守偉迭聲道,就踏步而行。陳冬生蒹葭,跟隨其後。


    穿過一個回廊,再拐一個彎,就來到一處靜室,張守偉停下,道:“小友……”


    聽到張守偉稱呼他“小友”,陳冬生摸摸鼻子道:“張長老……我的師父是何向,師父的師父是唐三……這您跟我師爺爺一個輩分,卻稱呼我為小友,這十分不妥,不妥,直接岔了輩了。”


    “也是……”張守偉沉吟。


    陳冬生微笑道:“所以,您就直接稱呼我陳冬生得了。”


    “嗯……也罷,我就倚老賣老一次。”張守偉打開靜室之門,跟陳冬生進去,隻見這靜室之中,滿滿當當,都是藥材。張守偉指點著這些藥材,道:“這些藥材,就是我曆年來積存,你隻管用就是。”


    陳冬生打眼一瞧,就知道這些藥材,都很是貴重,就如老鼠進了糧倉、守財奴到了金庫,登時兩眼大放光芒,連聲道:“很好,很好。有了這些藥材,我治好蒹葭傷勢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張守偉一驚:“又多了幾分……那不是說,他也是沒有十全把握能治好蒹葭。”轉念一想:“唉,事已至此,也隻能放手一搏了,算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隻聽陳冬生又道:“張長老,我即刻就要開始治療,還請張長老回避一下。”


    張守偉心性堅定,心中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猶豫,當即道:“好。”他便自顧出去,將蒹葭留下。


    蒹葭見她爺爺離開,一雙妙目就開始打量陳冬生。


    陳冬生就對她微微一笑。


    蒹葭道:“果子,好吃,我還要。”


    陳冬生臉一黑,惡狠狠道:“不要跟我提果子,幸虧我本事高超,不然差點給你害死。”


    蒹葭就道:“不給,算了。幹嘛,生氣。”


    之前,陳冬生隻是覺得蒹葭很是漂亮,美的讓人驚心動魄,但是知道她神魂有傷後,也就看出蒹葭好多與眾不同之處。比如蒹葭一雙妙目,雖然清澈,但是卻偶爾有些失焦,比如蒹葭說話,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說,至多的時候,也就是說到三個字。


    這些,陳冬生之前都沒注意到。此時此刻,他就在心裏慨歎:“唉……我怎麽說也是一個接受過現代素質教育的人,《名偵探柯南》看了六七百集,也看過大名鼎鼎的《福爾摩斯》---這些影視作品裏的劇情,無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傳達‘細節即是魔鬼’的理念,我怎麽及沒有注意呢,今後,一定要養成一個勤於觀察、善於思考的人。這才不負我看過的那些書籍……不過,蒹葭神魂有傷,她還能有上三品武士的修為,足見張長老為了能夠教好她,也是費了一大番苦功的。真是可憐天下……爺爺心!”


    “蒹葭……”


    陳冬生招呼蒹葭道:“我要給你治療傷勢了,你切莫緊張。”


    蒹葭似懂非懂,睜大雙眸,點點頭。


    “好!”陳冬生沉聲道:“那我們就開始了!”


    “山河鼎,給我出來!”


    心中一動,陳冬生就將山河鼎從饕餮簪子中召喚出來。


    然後。


    一股精神力量,就從他眉心湧出來,來到蒹葭雙目之前,猶如一條靈蛇一般,懸空漂浮。


    “蒹葭,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我這股精神力,就是要進入到你識海之中,要看一看,這神魂之毒,將你的識海,給損傷到了什麽程度。”


    說話之間,陳冬生的那股精神力,就如離弦之箭,嗖的一聲,射入蒹葭神魂。


    “啊……”蒹葭下意識的打出一聲尖叫,不過,她的身軀,早就給另外幾股神魂力量固定,並沒有發生什麽顫動,她剛覺出眉心之間有些發脹,就聽得“轟”一聲巨響,昏死過去。


    “暈過去了……”陳冬生一愣,旋即忖道:“這就是蒹葭神魂的自我保護機製了。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會因為我的精神力量侵入,而產生什麽亂七八糟的記憶了……”


    “嗡!”


    一陣奇異的響聲。


    伴隨著這聲音,陳冬生的一縷神念,來到蒹葭識海之中。


    透過這縷神念,陳冬生可以清楚的看到蒹葭識海。


    蒹葭的識海,卻是跟陳冬生的識海大大不同。


    陳冬生的識海,乃是廣袤無垠的宇宙,星雲璀璨,景色瑰麗,而蒹葭的識海,此刻卻是烏黑一片,在遙遠的地方,隱隱有一盞明燈。而且,陳冬生也是察覺出來,這烏黑一片,似乎是一種煙霧,對神魂、精神力等物,天然有著腐蝕作用。


    那一盞明燈,在煙霧侵蝕之下,隱隱然有熄滅的趨勢。


    “居然有燈……肯定有古怪!”陳冬生心裏叫道。


    當即---


    陳冬生的那縷精神力量,就奔著燈光而去。


    神魂在識海之外,速度本就極快,到了識之海中,速度更是飆升,幾乎可說是一念千裏。


    ---所以,隻是一瞬息功夫,陳冬生的這股精神力量,就來到燈火近前。


    來到燈火近前,陳冬生這才看明白,原來這團燈火,並不是凡火,乃是純粹的精神能量,變化而成的精神之火。


    而且,他從這團精神火焰中,隱隱然看出來一些很熟悉的東西,此火焰是大長老張守偉的精神力量轉化而成。


    陳冬生還看見在燈火之下,有著一個玉質雕像,倒在地上,仔細觀察,能夠看出來,這雕像乃是一個嬰孩模樣,嬰孩氣息奄奄,生命虛弱。


    很明顯,這嬰孩就是蒹葭的仙胎了。


    除此之外,蒹葭的仙胎之上,還盤曲著不少粗大、漆黑、血管一樣的筋脈,糾結扭曲,尚且在脈動。


    “這是……”


    借助那縷精神力量,陳冬生細細查看,就看到這些筋脈,其表麵之上,有著不少細微纖毛。纖毛連接著四周的黑暗。筋脈每次脈動,周圍的黑暗,就通過筋脈,侵蝕到仙胎體內。


    那精神力化成的燈火,正竭盡全力,散發光芒,以抵抗黑暗、守護玉質仙胎的周全。


    見到眼前一幕,陳冬生登時恍然:“原來這黑暗……就是神魂之毒。而燈光就是張長老的精神力量。張長老這是用自己本源的精神力量,來抗衡毒霧。”


    想到這裏,陳冬生就開始佩服起張守偉來。須知道,修道之人,最大心願,就是問道長生。但是這條路,卻是孤獨且漫長的,修道之人,本身壽命悠長,但是他們的親友,卻不一定是修道者,即便是修道者,天資也是有高有低,有些人壽命長久,有些人就壽命短暫。他們在修行路上,看慣了生死離別,對待感情,就變得淡了。


    所以……對於張守偉肯用自己的精神本源力量,來給蒹葭吊命。陳冬生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這等行為,大約隻有心中存著至善至美之情的人,才能做出來吧!


    “唔……既然病因已經找到,接下來,就是如何救治了。”


    陳冬生也不用仔細打量,就算是個普通人,倘若他能夠來到這紫府識海中,也能看出來,此地問題很大,決不能再拖延下去。但是要如何救治,確需仔細考慮,製定出一份切實可行的計劃,陳冬生沉吟片刻,想出了三大原則---


    第一原則,也是首要原則,就是要保護好仙胎跟紫府識海的穩定,如若不然,即便能夠祛除毒傷,但仙胎跟紫府宇宙卻受到了傷害,即便是人能夠活下來,往後卻沒有思想,隻能渾渾噩噩的,成為活死人,這可比死了更加叫人難受。


    至於第二項原則,則是要將神魂之毒跟蒹葭的仙胎,分散開來,說的簡單一些,就是要將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黑色筋脈,從蒹葭身上拔除。


    第三項原則,就是要將識海中的黑煙煙霧,給吸收幹淨。


    上述這三項原則,乃是相輔相成的,哪一些做的不好,都是前功盡棄。


    “既然如此……”陳冬生隻是思忖片刻,就有了決斷。


    “嗡!”


    一股一股的精神力,從他眉心中湧了出來,然後,在陳冬生跟蒹葭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溝渠,那些精神力量,就沿著溝渠,來到蒹葭識海之中。


    到了蒹葭識海,這些精神力就向四方輻射開去。


    一裏,兩裏。


    ……


    十裏,二十裏。


    ……


    終於,在九十七裏的時候,陳冬生的精神力量,觸摸到了一片虛無,這片虛無,就是蒹葭的識海結界。


    蒹葭的識海,乃是半徑九十七裏的一塊圓形陸地。


    她的識海能有這麽大,足見也是天賦出類拔萃之人。


    在她識海之中,那些黑色霧氣雖然有強大的腐蝕性,但是陳冬生的神魂,修為乃是蒼天之境,這些毒藥,根本都奈何不了他。這些精神力量在識海中輻射道盡頭之後,旋即,這些力量,就化成鑽頭,插入到識海的地麵,“嗡嗡嗡”,旋轉起來,鑽入地底深處。


    緊接著,地麵下留存的精神力量,就變化成鋼筋,加固地麵。地麵上的那些精神力量,就變成一塊一塊的正六邊形石塊,哐哐哐,落到地麵上,與地底之中的鋼筋結合,將整塊地麵保護起來。


    “呼……”


    辦完這些,陳冬生額頭上也是微微流出汗水,低聲道:“不錯不錯,現在蒹葭的識海,是保護住了,接下來,就是想辦法將那些黑色筋脈,從蒹葭的仙胎上給祛除下來。劍氣,給我來!”


    在陳冬生的紫府宇宙,還有海量的劍氣,隨著他這一聲召喚,劍氣海,就仿佛活過來一般,波濤洶湧,無數的劍氣,也是從陳冬生眉心中呼嘯而出,順著之前的路線,來到蒹葭的識海之中。


    “鏘鏘鏘!”


    劍氣在蒹葭識海,化成一柄柄長劍,懸浮空中,鎮壓此地。


    “劍氣,精神力量,給我混合!”


    隨著陳冬生的一聲輕叱,嗡嗡嗡的聲音響起來,就見劍氣、精神力量,閃爍著各種奇異顏色,如龍如蛇,糾纏在一起,竟然變化成一把手術刀的狀態。


    第一把手術刀出現後,其他的手術刀也是紛紛出現。


    瞬息之間,蒹葭的仙胎,就給無數的手術刀包圍。


    那些手術刀,顏色各異,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都有,混合在一起,姹紫嫣紅,光彩奪目。


    陳冬生看了一眼那些手術刀,手術刀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刀鋒都指向陳冬生,其上泛著冰冷刀光,如同眼睛一般。


    他伸手指了指蒹葭仙胎上的黑色筋脈,使勁一揮,喝道:“給我切割開來!”


    “嗖嗖嗖!”


    那些刀子,刀鋒晃了晃,就跟小孩點頭一般,接著就都奔向蒹葭之仙胎。


    這些手術刀原本就是劍氣跟精神力量化成,可大可小,刹那之間,許多手術刀,就變化的極為微小,順著黑色筋脈,來到仙胎體內,切割筋脈。


    而另外一些手術刀,則是突然變化,化成電風扇的樣子,呼哧呼哧的轉起來,鋒利的扇翅,宛如刀鋒,也在切割黑煙煙霧,與此同時,風扇旋轉,帶起來勁風,這勁風向四麵八方吹拂過去,將那些黑霧祛除出去。


    頃刻之間,黑色煙霧跟蒹葭的仙胎之間,就有了一定間隔。


    “刷刷刷!”


    微小的手術刀,雖然看上去不是很起眼,但威力很大,這些手術刀,數目如恒河沙數,遍布仙胎,轉瞬之間,就將仙胎上的黑色筋脈,給切割下來。


    接著,手術刀如同飛劍,往來穿梭,將黑色筋脈,給切成個一塊塊細微的碎屑。


    然後,這些微小的手術刀,一小部分,也是變成了電風扇,呼哧呼哧旋轉起來,將這些黑色筋脈碎屑,給吹拂出去。


    其他絕大多數的的手術刀,卻是形態再變,變成一個有一個的太極陰陽魚形態,陰陽魚旋轉起來,越轉越快,在陰陽魚的中心位置,就產生出了巨大的吸引力。


    “歘歘歘!”


    無數的陰陽魚,如同飛鳥,往來穿梭,飛入仙胎內部,沿著仙胎內部的經脈,到處遊走。


    在遊走之間,陰陽魚旋轉帶來的巨大吸引力,就把殘留在仙胎體內的那些毒素,給一一的牽引過來。


    越來越多的毒素,在陰陽魚中間聚集,漸漸化成一個一個的小圓球。


    等到小圓球達到一定的質量,他們旋轉而產生的離心力,能夠跟陰陽魚發出的吸引力相平衡之時,夾裹著這個小圓球的陰陽魚,就從仙胎體內飛出,將毒素排放出去,然後,這陰陽魚再度返回到仙胎體內,二次開始吸收毒素。


    周而複始。


    終於---


    “很好,事情都是按照我的預想而來,蒹葭仙胎體內的毒素,都給排除出去了。而附著在仙胎上的有毒筋脈,也是給拔除。剩下的,就是解決掉這些殘留毒物了。”


    隨著陳冬生的想法,在蒹葭識海之中,變化陡生。


    仙胎。


    此刻的仙胎,臉上雖然還帶著虛弱神色,但是卻跟之前不一樣了,以前的時候,仙胎病懨懨的,根本沒什麽火力,但是現在確實盤膝而坐,頭上一朵絢爛火焰,在熊熊燃燒,火光映照之下,仙胎的臉上,發生明暗變化,極其玄妙。


    仙胎周圍,是一片劍氣,這些劍氣不在是手術刀、陰陽魚的模樣,就是最為純粹的劍氣。


    劍氣之外,是有形的劍氣---電風扇。此刻,他們依舊在旋轉,產生的勁風,將黑色煙霧逼迫在一旁。


    但是這些黑色煙霧,仿佛也是有意識一般,也在無時無刻尋找劍氣風扇的破綻,想要卷土重來。


    通過在蒹葭識海中的精神力量,陳冬生將黑色煙霧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當即心中一動:“這些黑色煙霧,是好東西呀,可不能浪費了,若是能夠收起來,就好了。”


    說到收起來,陳冬生靈機一動,眼中有精光閃動,嗬嗬笑道:“很好很好,就這麽辦!”


    說話之間,陳冬生就是心中一動。


    緊接著,在蒹葭的識海之中,嗡嗡嗡,奇異的聲音響起來。


    隻見被劍氣風扇包圍在內部的混沌劍氣,忽然活過來一般,再度洶湧變化起來,不過,這一次,這些混沌劍氣,卻是沒有像之前那樣,各自為戰,而是結成一體,成為一個葫蘆的狀態。


    葫蘆,也是道家至寶,屢次在《西遊記》這本描述傳奇的小說中出境。


    最為有名的,就是紫金紅葫蘆。


    傳聞這葫蘆,是混沌初分,天開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媧之名,煉石補天,普救閻浮世界。補到乾宮觸地,見一座昆侖山腳下,有一縷仙藤,上結著這個紫金紅葫蘆,卻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這葫蘆,隻要叫人一聲,人答應了,就會給紫金紅葫蘆吸入其中,那消一時三刻,就會化成濃水。真是天地之間的一件異寶。


    陳冬生並沒有見過真正的紫金紅葫蘆,即便見過,這等仙物,也是凡人難以仿製,他精神力量,連同劍氣變化成的紫金葫蘆,主要靠的還是機械之力,葫蘆內部,層層疊疊,都是太極陰陽魚,陰陽魚緩緩轉動,產生了吸引力量。一個兩個的陰陽魚,產生的吸引力量,或許還是一般,但是無窮無盡的陰陽魚一起旋轉,產生的吸引力量,就極為可管了。


    在陳冬生的控製之下,那精神力量連同劍氣變化而成的大葫蘆,嗖的一聲,就穿過劍氣風扇,來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滋啦滋啦!”


    周圍的黑暗侵蝕葫蘆,發出刺耳的響聲。但是陳冬生的精神力量、劍氣,質量都是高絕,並不是黑暗能夠侵蝕的。


    “呼呼!”


    葫蘆見風就長,頃刻之間,就變得高可擎天,變大之後,葫蘆依舊輕盈,就嘴朝下,肚子朝天,呼哧呼哧的吸收起黑色煙霧來。


    “吼!!!”


    忽然之間,黑暗劇烈湧動起來,其中傳出來一聲低吼。


    聽到這聲低吼,陳冬生眼睛一亮,低聲道:“這黑色煙霧,果然是有生命的……不過,就是不知道,他是一開始就有生命,或者是在蒹葭的識海之中,待得時間久了,這才自我進化,出現了靈智。”


    隻見黑色煙霧,漸漸聚攏起來,婉轉扭曲,直接化成一條巨蟒,巨蟒通體烏黑,但是一雙眼眸,卻是血紅,散發著凜冽殺機。


    蒹葭的識海,此刻也是變得澄明起來,天上日月星辰,都是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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