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朝被束縛住手腳的蒙麵男子走去,林滿六跟著她的身後。


    短衫少年提醒出聲:“師父,與先前有些不一樣...”


    她點頭嗯了一聲,眼神堅定地注視向前方。


    當時與寧珂初遇時,眼前此人至少還會出聲言語。


    並且在春窗蝶與之仿劍兵刃碰撞之後,這蒙麵男子短時間內還清醒了過來,將他與寧珂放走。


    可依照剛才所見的情況,不過是這名蒙麵男子的殺力更強了,其心智比之先前也要更加渾噩。


    方才十一手中的那節石條,在先前的安排中與眾人解釋過。


    此物算是鍛打四劍的母石餘料,此次攜帶在身就是為了找尋時機,讓石條能夠與其手中兵刃相撞。


    就目前而言,已算是較好的結果。


    即便眼前之人沒有第一時間清醒,但也因為石條的出現,能夠將其控製住。


    看著黑衣女子一步步接近蒙麵男子,負責操控繩索的司氏舊部所屬,不論是誰心中都緊張萬分。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小姐了...


    蒙麵男子的高大身影,因為來自四周的繩索束縛,根本動彈不了。


    他厲聲嘶吼著,整顆腦袋也在隨之不停扭轉、搖晃,看著越來越近的黑衣女子,他嘶吼的聲音逐漸趨向尖銳。


    啊啊啊——啊啊——啊——


    十一舉起手中那隻剩半數的石條,這一動作自然也吸引了蒙麵男子的反應。


    他看向了那細小的物事,似是引起了其內心最深處的念想,他的動作和吼聲逐漸停止,隻是在那看著十一手中的石條。


    黑衣女子動作並未就此停止,她彎腰拾起地上一柄白晝仿劍,隨後就將石條在仿劍之上劃過。


    她握緊手中物事,強忍著石條與仿劍之間產生那種無力的“共鳴”,讓石條盡可能地在白晝仿劍上停留的時間更久。


    石條與仿劍間發出的怪異聲響,司氏舊部們或許沒多少感覺,而林滿六卻能聽得出來。


    因為他自己也曾感受過,這些響動帶來的折磨和煎熬。


    短衫少年看著眼前的師父身形微顫,他趕忙一步上前,雙手抵在十一的後背上。


    “師父...”林滿六輕喚出聲。


    十一搖晃起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些,也同時在告訴少年自己無事。


    而將這一切看入眼中的蒙麵男子,同樣將那道奇異的聲響聽入耳中。


    唯獨可以看見的雙目中,可以看出他在掙紮、反抗,想要脫離此番境地,但又因為無法脫身的緣故,隻能停留原地。


    最後蒙麵男子像是堅持不住了,雙膝猛然跪倒在地,腦袋也不再搖晃。


    不等司氏舊部的眾人作何反應,他的腦袋也跟著低了下去,從其口鼻之中,也開始緩緩滴落鮮血。


    十一見狀,顫抖的雙手也隨之停頓,可才這突然停止的瞬間,蒙麵男子的身形突然暴起。


    “不要放鬆警惕!”林滿六立即呼喊道。


    負責牽製的司氏舊部所屬,立即加重手中力道,防止圍困之人的再次暴走。


    黑衣女子同樣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石條在白晝仿劍繼續劃動,保持著那股奇異聲響的延續。


    再次壓製住蒙麵男子,十一幾次換氣之後,讓自己內息得以平穩調整。


    此時的她和林滿六都能看出,僅憑借石條或是鑄劍峰劍勢,都是沒有辦法將眼前之人喚醒了。


    有司氏舊部的長輩,在一旁提議道:“小姐...我恐山主堅持不了多久了,是否需要先行退出埋劍穀...”


    因為此刻他們眼前的蒙麵男子,雖已重歸安定,但狀態要比先前差上許多。


    這具高大的身軀,就快縮卷成一團,同時也因為他們的繩索牽至,從其手臂、脖頸、腿部位置都能看出許多舊傷。


    如今再添新傷,這般狀態於他們而言,誰都不忍看到的。


    十一搖了搖頭,顫聲說道:“不可...依照滿六所言,下一次再入埋劍穀時,隻會比現在更糟...”


    在黑衣女子身後的林滿六,仔細打量著蒙麵男子的情況,一直在回想方才的戰鬥以及和寧珂此地初遇時的過程。


    短衫少年突然想到一點,或許是被他忽視了的關鍵所在。


    用毒!


    問劍湖那些人手中的折扇,其扇骨之中多會藏有銀針,在對敵之時,可成那出其不意之效。


    當時寧珂最先出手,就是將折扇之中的銀針打出。


    在事後閑聊時,她說自己曾在銀針上淬毒,以增克敵功效。


    可此地何處尋毒攻其身?


    林滿六心中念想一轉,毒針入體是為蝕其心脈,若出手危其心脈或也可行?


    短衫少年立即出聲道:“師父,弟子上前一試!”


    林滿六說完之後,立即一步跨出,手中倒持山野行直衝蒙麵男子而去。


    十一眼神堅定,看著少年背影輕喚一聲:“小心!”


    少年沒有應聲,臨近蒙麵男子身前時,他猛然跳起接著又是一腳踩踏在其肩膀之上,以此借力飛躍上天。


    霎時,淩空而起的林滿六,身形猛然扭轉朝蒙麵男子下墜而去。


    他將山野行抵在自己肩膀位置,直朝那名蒙麵男子的後背脊柱位置刺去。


    山穀之中雖是昏暗無光,但少年依舊看清了其背後的舊傷。


    其肋骨處還留有寧珂當時出手襲傷的疤痕,此刻成了少年遞劍的目標所在。


    直攻心脈,恐會斷絕此人性命。


    不刺要害,或許會讓師父和同行這些前輩的努力落空。


    此刻隻能依循寧珂當時的出手,隻有這樣才有可能,不傷及性命的情況下,使之心脈受損。


    林滿六即將落地時,呼喊出聲道:“得罪了!”


    下一瞬,短劍沒入原先的舊傷位置,蒙麵男子反應隨即強烈起來。


    他猛然振臂嘶吼,險些要將繩索扯斷,雙臂向前用力揮舞,隻差分毫就能揮打到黑衣女子。


    就在這蒙麵男子一次又一次的揮擊過程中,十一站穩原地,手中的石條也在持續劃動,不曾向後退去半步。


    看著眼前的蒙麵男子,終究沒有醒來。


    兩行清淚從黑衣女子的眼眶當中流出,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當真隻能看著自己的親近之人在眼前再死一次?


    本就因為石條與仿劍磨損的緣故,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的她,此刻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十一雙目緊閉,她知道若是此時停下手中動作,眼前之人就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


    可她又怎麽能看著他,最後飽受折磨而死呢?


    心中這樣的念想剛剛升起,她就聽到了少年的嘶吼聲。


    林滿六竭力嘶吼著,甚至還帶有一絲哭腔。


    “給我醒來啊!!!醒過來!!!”


    黑衣女子微微睜眼,循著聲音看去,在蒙麵男子身後,是那名雙手緊握短劍的林滿六。


    少年形如山林野獸一般,在那嘶吼咆哮著。


    除卻自己的這位弟子,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另一人身影。


    遇到他的時候,他也就比眼前少年大上些年歲,算下來其實比自己還要小些。


    但那時的他,遇事之時從未言語放棄過。


    遭逢賞劍意外之後,她得知父親身死的消息,心灰意冷遠走時,在鑄劍峰山下看到了還是那人。


    他當時的言語,至今還記得。


    “不過是些子虛烏有的消息,誰又真正見過,你又可曾見過?”


    “若是往後不想回去了,那就再也不回去了!”


    “他們不願意深究,那就交於我們自己來查,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如今,作為密謀賞劍意外的參與者之一,那尋寒山圖鬥已然身死。


    而下落不明之人,也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為什麽自己又想放棄了呢?


    都已行至此地,曾可輕言棄!


    十一咬緊牙關,用盡最後的氣力將手中石條和白晝仿劍猛然撞向一起。


    隻剩毫厘的石條與白晝仿劍一同碎裂當場,發出了遠超先前的奇異聲響。


    刹那間,原先還在揮舞雙臂的蒙麵男子,整個人呆滯當場。


    看著向周圍四散開的兵刃碎片,以及那化作灰燼的石條,蒙麵男子注視了許久。


    先前滿是血絲的雙瞳,終於恢複了些許明亮,他看著黑衣女子的聲音,開始嗚咽出聲。


    可由於先前的吼叫,此刻的他隻能發出細微的聲響,旁人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但十一卻聽得明白,是眼前之人在呼喊她的本名。


    終於...


    就此她再也使不上一絲氣力,整個人向前倒去。


    蒙麵男子見狀立即看向了周圍眾人,開始無聲嗚咽起來,腦袋拚命向十一點去。


    此番動作,在場之人都明白了。


    他們的山主,回來了!


    林滿六即刻跑向師父倒地的位置,將師父整個人攙扶起來。


    那名被稱作王哥的司氏舊部,立即上前呼喊出聲:“山主!”


    其餘人也跟著一同上前,向蒙麵男子和十一所在靠攏。


    蒙麵男子艱難出聲:“先...行...快...”


    他言語的時候,一直緊盯著昏迷不醒的十一,眼神之中隻有悔恨。


    “屬下明白!你們幾人先隨滿六將小姐帶出山穀!”那王哥立即呼喊道。


    林滿六也應了一聲,率先將師父向山穀外側攙扶而去。


    不過還未行出太遠,短衫少年回頭看向了那蒙麵男子。


    “小子鬥膽!請諸位繼續牽製住山主,直到師父醒來!”林滿六出聲說道。


    那王哥眼神糾結地看向了蒙麵男子,不知如何決斷。


    而他們人群之中的卻很直接,立即雙手將自己環扣起來,隨後竭力呼喊道:“動...手!”


    聽得此番指令,眾人隻得將手中繩索重新勒緊,向原來的位置駐足站好。


    眾人看著正中圍困的蒙麵男子,齊聲喝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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