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想要集結起一個足以抗衡炎陽的勢力,無疑是異想天開。


    林滿六眉目鎖緊,臉色顯得有些凝重,突然有一隻厚重的手拍打在了他的肩頭。


    他轉頭看去,發現老騙子已經站起了身,並且看向他了。


    葉當聽言道:“無需顧慮,暢所欲言!”


    短衫少年點了點頭,繼續抒發起了心中所想。


    “百密終有一疏,即便那蘇皇後行事再絕對,也無法事事安排妥當,南北兩地定有不服管束之人!”


    “隻需先行煽動那三山共主或是踏雪侯其中一人,在時機成熟之時表明立場,屆時定有跟風者伴隨其後,勢力也就成了!”


    “然後就不得不再提一下錢財之事了...薑大公子!”


    林滿六看向了薑旭,臉上的笑意就如先前後者進門時一樣,那惡臭嘴臉盡顯無疑。


    薑旭看著話題又繞回自個身上了,隻得拍拍袖子站起身來。


    他開口言道:“關乎錢財一事,除卻嶽州薑氏本家能談,還有一處可以...”


    所有人本就注視著這位書生郎,此刻聽其言語中還有一處聚財寶地,不論是誰都起了興致。


    薑旭看向葉當聽說道:“江南經商之道集大成者,往前推個幾年還得是陸氏,也就是今日這莊子!”


    弈劍山莊的前身,杭州陸府。


    陸氏從炎陽朝堂當中撤離之後,便開始在江南一帶從商了。


    甘願從這士農工商的第一位退至末席,在那些年是被世人不理解的。


    但等到陸風白的父輩將生意做大做強之後,讓所有人都為之驚歎時,江南第一富商的頭銜就已進了陸氏掌心。


    等傳到了陸風白手中時,卻是又被其全數舍棄,最後還要將整個府邸改製建莊。


    都不要說外人了,就算是拜入弈劍山莊的一些弟子,也不清楚為什麽他們的陸莊主,放著安逸的少爺生活不過,非要將所有家底砸進江湖之中。


    薑旭眼神一轉,又看向了林滿六,他沒來由地笑了起來。


    短衫少年腦海中猛地一閃,想起來今年年初在嶽州時,老騙子與他們發新年紅包的時候。


    葉當聽還提及起了一個姓氏,炎陽民間第一姓——江寧月氏。


    林滿六臉上微變的表情,讓薑旭的笑意更濃了。


    他呼喊出聲:“看來林師弟也知道薑某要說什麽了...”


    短衫少年言語道:“薑氏是因為形勢所迫,那不知大公子有何辦法,讓那月氏參與其中?”


    林滿六心中暗自疑惑起來,月姑娘在時並未與這薑旭有所交集,那此人又是從何處探尋到月姑娘的身份的?


    還是說自己第一次東行江南時,就已經被薑旭給盯上了?


    不可能...


    那或者是那次北上尋得青嵐前輩的時候?


    可那次他們刻意隱去行蹤,並且當時整個江湖的關注點,應該都在尋寒山和弈劍山莊才對...


    正當短衫少年在心中複盤過往時,薑旭回應了他的問題。


    “即便我們不戰,日後那蘇皇後為了掃清全境阻礙,各地兵燹戰事定然不會少...”


    “那月氏所賺銀錢,都要居於炎陽國泰民安的盛景,若是遭逢兵荒馬亂,這些商賈無法收益,他該怎麽辦?”


    顏夜一鄙夷地掃了眼薑旭,開口出言:“你未免把那些商賈想的太簡單了,太平世道有幹淨錢可以賺,自是安逸得很...但等到山河破碎之時,就可以發國難財咯!”


    對於這些行商之人,但凡家業大些的,卻邪基本都有收錄在冊。


    絲絹、木材、石料,甚至是受炎陽管製的鹽鐵之事,皆有商人在運作經營。


    這些人當中在炎陽山河未穩時,試圖發國難財之人不在少數。


    即便沒有匪寇、叛軍作祟,一場綿延千裏的疫病,都可將醫治藥物、包紮布卷給你翻個十幾番。


    原本一些尋常百姓還能買得起的藥材,到了疫病爆發時,就算傾盡財力都不見能買到一副藥。


    最後導致家破人亡的,是疫病嘛?


    是那些吸入鮮血、食人骨髓的商賈!


    是他們!將那些因疫病疲敝的百姓一步步地推向深淵!


    是他們!已是腰纏萬貫之軀,依舊想要博得更多的錢財,贏得更多的利益!


    ......


    薑旭回看向了顏夜一,兩人四目相對之際,分別代表士和商。


    薑旭言道:“商者,固然一切以利益為先,可顏兄不也說家國安定,他們才可賺安逸錢!他們如何不能為了安逸,獻出一分力?”


    顏夜一反問:“行商一道,可如此純粹?”


    “那顏兄為士為官之人,就純粹了嘛?倘若共事之人都要心念合一,那這南北各處怎還會有離心之臣?有你、我這般人?”


    這一句話,薑旭算是將自己和顏夜一都罵了個遍。


    畢竟兩人之出處,皆為炎陽。


    按那蘇皇後的布局,屠惡門既已是出局棄子。


    即便他薑旭連同九昭、千靨笑三人可以活命,也不該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更不該試圖揭竿而起,連同他人高舉反旗。


    而卻邪一方,更是自詡炎陽利刃,如今為了天下蒼生,卻要做那冷不防背刺炎陽。


    兩人都算那為士為官之人,現在卻要行那不忠不義之事!


    他們又如何純粹?


    顏夜一沉聲說道:“卻邪守的是炎陽的天下,而非他夏、蘇二姓的天下!”


    薑旭譏諷出聲:“好一個為了天下人,當真是一群婊子!”


    “薑公子若不想議事,大可現在離去...顏某可不想失手打殺了你...”


    “好大的口氣,卻邪要是隻身就可成事,何必屈尊來此啊!”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發濃了起來,葉當聽隻得再次當起了那和事佬。


    他呼喊出聲:“還望二位不要忘了,如今時日已然不多,若是再做口舌之爭,那便就此散夥的好...”


    有了葉當聽的勸架,兩人才重新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薑旭環抱雙臂,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閉目養神。


    顏夜一則是雙手作拳捶於桌案上,似是隻要薑旭再出言詆毀一句卻邪,他就要當著葉當聽的麵強行打殺此人。


    畢竟在他看來,這名出自屠惡門的書生郎,心思定然不純。


    若是將其放在弈劍山莊之中,恐會影響之後成事,更是會將卻邪拉入火坑。


    最後讓這次的謀劃,全數付之一炬。


    這樣的結果,他擔不起,成竹更是擔不起。


    葉當聽繼續出言道:“那稍後的日子裏,可是由薑大公子代勞,將那江寧月氏搞定?”


    薑旭閉目言道:“我將薑家事情安排妥當後,再動身前往江寧恐怕來不及了...”


    顏夜一此刻自然不會自告奮勇,坐等著弈劍山莊和那薑旭來處理這錢財事宜。


    頓時,主殿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過後,短衫少年呼出一口氣。


    林滿六開口說道:“薑大公子我雖不知你心中所想,但至少現在看來你所行之事,的確是為了反抗那蘇皇後,對吧?”


    薑旭應聲道:“沒錯!薑某此刻心中,隻是要與那蘇皇後討要一個說法...”


    林滿六言道:“那對於人力、錢財、時限三種分工,小子有了一種新的看法,可願聽小子一言?”


    短衫少年說話時,是看向顏夜一和薑旭兩個人的。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葉當聽和青嵐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會心一笑。


    顏夜一率先開口道:“講!”


    薑旭點起了自己的腦袋,雙目依舊緊閉。


    林滿六言語出聲道:“關於江寧月氏一事,交由我弈劍山莊代勞,最遲不過十天就會給二位一個答複。”


    不管那薑旭心中是個什麽算盤,是要拉月氏下水,還是要繼續算計他林滿六。


    此刻的少年隻能將江寧月氏的交涉權握住手中,唯有這樣才可更加了解薑旭的心思。


    “然後請卻邪出關聯係那三山共主時,最後能夠派人前去南疆,告知陸莊主我們的安排。”


    卻邪在南疆雖有“和光”坐鎮,但如若那蒼玄同所說為真,鳳城以南卻邪不再設防,那他們與陸莊主之間的聯係,自然不會太過密切。


    就算陸莊主能夠成功勸說蕭保立出兵,難保半道不會被那蘇皇後攔阻。


    如此一來,遍布中原的燎原軍群龍無首,誰能夠擔起勤王大任?


    “最後便是薑大公子前去嶽州之後,務必想辦法再聯係上些可以共事之人!即便是濫竽充數,也無妨!”


    聽到少年的最後幾字,薑旭瞬間睜開雙目,一臉詫異地看著林滿六。


    他啞然失笑道:“林師弟這是...準備玩虛的啊?”


    林滿六抱了抱拳,應聲道:“說來慚愧,兒時為了欺瞞爹娘,曾在窗沿邊上豎起了塊木頭,玩至深夜歸家時,爹娘都未發覺...”


    短衫少年還未說完,後腦勺就被打上了一巴掌!


    啪!


    林滿六心中怒意漸起,正要轉頭訓斥身後那個甩手掌櫃呢。


    結果腦袋都還沒轉完,又是挨了一巴掌!


    啪!


    葉當聽出聲道:“成天喊我老騙子是吧,你這個小騙子,看我不得幫林叔好好教訓教訓你!”


    林滿六悶哼一聲,雙眼直接朝後瞪了回去。


    就在兩人準備“大大出手”時,薑旭喊了一聲:“薑某盡力而為!”


    葉當聽聞言之後,趕忙趁著林滿六還未有所動作,就將後者腦袋重新掰正。


    他悠哉悠哉地念叨出聲:“先不論真假,但凡這出頭的鳥兒大些,讓那蘇皇後一口吃不下,其他還在觀望的林間麻雀,也該跟著站隊下場了...”


    顏夜一點了點頭,既是同意了葉當聽的說法,也是認同了林滿六的安排。


    兵道者,詭異也!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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