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過得很快。


    他們搜集了一些食物,一些保暖用品。胖子還去拿了一些照明工具,說是晚上有用。


    葉紀原本想問他更多的事情,不知為什麽,他就是對這個人信任不起來。雖然本身不是多疑的人,但是處在這樣一個陌生而又危機四伏的環境裏,自己又什麽都不知道,隻能像個瞎子一樣跟著這個具有經驗的引導者走,以後的事情還是個未知數,他不能過早地交出信任。


    胖子看他一直發呆的樣子有些好笑,伸出手肘捅了捅他:“又開始胡思亂想啦?”


    葉紀回過神繼續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有”


    安冬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有我在呢。”他大大咧咧的樣子有時會讓葉紀想起劉目然。失去好友的痛苦雖然已經有些許緩解,但那並不能被磨滅。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絕不能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


    東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太陽也漸漸西沉。安冬說要盡快到一個辦公大樓的天台上去,那是他們曾經駐紮過的地方,可以很好地觀察蟒口嫗。


    向那裏走的時候,安冬順路到一個音像店洗劫了幾張光盤和能放的設備,葉紀什麽也沒有問。或許在他來之前這個人就是這麽打發時間的吧,雖然他不知道在這麽空的城市裏放音樂能起到什麽作用。胖子一邊把那些東西往袋子裏塞,一邊滔滔不絕地侃著自己喜歡的歌手。葉紀打哈哈應付著,心裏卻一直思索著其他事情。


    自從昨晚見過影蜥的真麵目後,這蟒口嫗雖然未見其形,但也應當非同小可。安冬那樣子看起來是想和他們和睦相處,誰也不打擾誰。可是這樣雖然看起來安穩,誰也不能保證以後。何況這裏的食物並不是定時的補給,總會有吃完的時候。到那時何去何從又是一個問題,那時候兩個人還能否維持現在和睦的狀態也不得而知。


    所有的疑惑都需要一個解答。


    他最想弄清楚的,不是“去哪裏”,而是“從哪來”。不是前路,而是歸途。


    傍晚時他們終於抵達那裏。樓層很高,視野也很開闊,是絕佳的觀察地點。但是葉紀站在這裏往那條公路看時,仍是看不見它的盡頭。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問一旁正悉心布置的胖子:“這麽顯眼的地方,影蜥不會來嗎?”


    “會啊,不過”胖子有些得意地把手裏的照明燈揚了揚,“有足夠的光它們就不會來了,這玩意用起來也耗電,先前人多沒敢怎麽用”


    等到弄得差不多了,胖子站起來伸了伸腰,感慨地看著遠方:“真漂亮啊,說起來,我也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日落了”葉紀這才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山頭那邊金紅相映,如同一場色彩的狂歡。太陽把葬禮也搞得這麽隆重,葉紀心說。


    他們拿出食物像欣賞電影一樣看著太陽落下山去,黑夜漸漸漫了上來。等到差不多的時候,胖子把帶來的照明燈全都打開,然後習慣地囑咐葉紀一些事項。


    葉紀一直趴在天台上向下觀察著,胖子卻在怡然自得拿東西吃。


    “現在還早,蟒口嫗一般會避開影蜥的活動時間,雖然那玩意不經常被抓著,但也難免眼瞎撞到牆上去。”


    白天的時候,安冬給他詳細講了影蜥和蟒口嫗的事情,這兩怪物也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關係,影蜥會吃蟒口嫗,但是由於隻能在牆壁上活動的限製,一般都抓不到,但這東西會拿人做誘餌,他們會把人束縛在牆壁上,等蟒口嫗過來吃的時候,再把它們吞進去。蟒口嫗吃人是從腦袋上開吃,雖然也是吞,但是它們的唾液有極強的酸性,瞬間能腐蝕掉皮肉,所以人基本沒命。


    看來影蜥是不吃人的,它們想要的隻是蟒口嫗罷了。隻不過,為什麽會吞噬同種生物?按理說,不屬於這裏的闖入者才更應當是獵物才對。如果不是同類生物,如果存在食物鏈關係,那高於影蜥的生物又是怎樣的,它們又身在何處?


    葉紀仔細思索著這些問題。


    胖子突然湊過來,示意他往下看。


    “那裏”


    葉紀立刻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但他愣住了。


    被昏暗路燈照著的街角,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分明是一個人。


    雖然光線不是很充足,葉紀也還是看見,在那街角徘徊的,是個穿著白衣的老婦人。她赤著腳,顫顫地走著,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更顯得孤苦無助。


    “怎麽回事?不是說這裏隻有你一個人了嗎?那老太太又是誰?”葉紀回頭無法相信一樣望著胖子。


    “你自己接著看就是了”胖子繼續往嘴裏塞食物,一副懶得回答的樣子。


    葉紀無奈地轉身,繼續趴在那裏看著那個老婦人。按理說他應當下去救人,畢竟怪物們馬上就要出來了。但是他看胖子那副漠然的態度,心想或許事情應該沒有這麽簡單。


    那老婦顫顫地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一隻巨大的耗子。先前葉紀和胖子就見到過,看的葉紀犯了半天惡心。這裏的耗子因為沒有人捕殺而且食物又充足,所以長得格外肥碩,跟隻小貓似的,而且也不怕人。胖子笑說哪天逮來一隻烤著吃試試。葉紀聽聞此話在心裏翻了無數白眼,心想你長這麽胖果然不是風吹出來的,什麽都想吃。


    耗子依舊不怕生,威風凜凜地在那站著,機靈地探頭探腦,仿佛在觀察眼前的東西。那老婦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顫巍巍又急匆匆地走過去,將那耗子捧起來。


    葉紀正好奇這耗子該不會是老婦失散多年的寵物。主寵相見恨晚,格外熱淚盈眶。


    但他這個想法頃刻間煙消雲散。


    燈光照射下,隻見那個老婦人慢慢張開了嘴,宛如一隻打開了的蚌殼,下顎像是要撕裂一樣。然後猛地將那耗子往口裏一送,那麽大的活物,硬是隻剩一雙劇烈掙紮的爪子和長尾巴沒有被含進去,不一會那爪子也不動了。然後老婦人像蛇吞咽一樣,將餘物都送進了口中,嘴巴也瞬時恢複。她心滿意足般地在那站著,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食物。


    葉紀已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明白了為什麽胖子看都不來看一眼。


    那就是蟒口嫗。


    “嘿嘿,看到了吧?那玩意可不是人”安冬也吃完了食物,心滿意足地在那舔嘴。


    “睡吧,離白天還早呢。放心,那東西是不會上樓的,它們眼瞎耳背,隻是鼻子比較靈,不過咱這麽遠它們聞不到的。”


    胖子說著便順勢躺下,扯了條帶來的被子蓋在身上,又順手抓了一條扔給葉紀。


    “露天唯一的壞處是會很吵,看來你又要失眠了”安冬嘟囔著像在說夢話,不一會又響起鼾聲。


    葉紀自然是睡不著了,他現在頭腦裏都還是那對爪子在蟒口嫗嘴外亂蹬的畫麵,心裏猛得一陣惡心。無奈間他隻好又爬起來,裹著被子,趴到先前的位置上去看。


    越來越多的白衣老婦出現了,遊魂一樣在街道上亂晃。一想到剛才的畫麵,這場景便讓葉紀不寒而栗。


    有一隻突然停了下來,張大嘴,自喉間發出一種悲鳴般的聲音。其他怪物也受到感染似得紛紛停下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之聲此起彼伏,在這座空城之中回蕩。


    葉紀忽然就想起安冬那時拉著他往下水道走時的話:“這裏馬上就要變成地獄了”


    名副其實的地獄。


    安冬卻睡得很安穩,絲毫不受影響,而且那鼾聲似要與這鬼哭一較高下。葉紀突然覺得這胖子在地下應當是習慣憋著鼾聲的,今晚倒是安心到放開了。


    好在他們的照明工具足夠撐到天亮。有幾隻影蜥已經被吸引過來,但又怯於光亮的威脅,隻得焦躁地在那裏徘徊。看得葉紀渾身不自在,隻得爬過去躺下,把腦袋埋在被子裏,期待著能夠減少一些入耳的聲音。


    在做出那扇門之前,他們應該都是在這裏度過的,不然胖子也不會這麽輕車熟路。


    那時候也應當是如同他一樣,聽著這地獄的哭喊聲無法入睡吧。


    葉紀睜著眼睛在想很多事情。他是一種疑惑解開了又有各種疑惑接踵而至的人,以前沒有想要的東西所以覺得過得很累,明明不需要去解答卻偏偏有這麽多疑惑鍥而不舍地前來質問他。但現在不同了,他想要從這裏出去,想要為好友報仇,想得咬牙切齒。


    他想起劉目然以前總說他愛走神,像個呆子一樣。因而時常被他友好地暴打一下:“你傻的嗎!”


    呆子....葉紀突然想到了什麽。


    明天,得問問胖子關於那個書呆子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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