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無樂很生氣,氣得幾乎一瞬間連理智都要被那洶湧而來的火焰所吞沒了。


    小矮砸身體這麽弱,總是讓他懷疑是否一點小傷口就能要了她的命。說好要帶她去走走看看的,他不希望自己食言,是以平日裏甚是小心的顧慮著,冷水都不給喝一口,結果這該死的女人居然要對矮砸下手?這些細如牛毛的毒針別說是刺到身上了,就算是擦到一絲半點,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哪怕唐無樂知曉藏在暗處的唐門弟子絕對會在關鍵時刻出手,他也還是止不住的憤怒。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矮砸這麽蠢這麽軟這麽沒脾氣,肯定不是她找事在先的。


    既然不是她找事的那就肯定是別人找事的,趁勞資不在動勞資的人,是不是想死!


    唐無樂目光冰冷的注視著少女逐漸灰白的容顏,心裏甚至都清楚她會何時咽氣。那披著紅披風的男子顯然意識到了這點,立刻道:“這位兄弟,方才實在對不住,我代她向你和這位姑娘道歉,但這位是柳家柳如風前輩唯一的女兒,還請你高抬貴手。”


    明國柳家,算是唐國霸刀山莊相當遙遠的一個分支,雖然家中也學習刀法,但已經並不能身居江湖一流的境界了。也唯有上一代的柳如風刻苦勤己,武功雖不算笑傲群雄,但是為人處世頗有俠氣,如今在明國的江湖中也夠得上“前輩”二字。


    可惜的是他這一輩唯一的女兒柳芸芸,居然放棄了學習柳家大開大合浩氣蕩然的刀法,選擇了銀針暗器作為武器。


    沒落至此,便是他真的仗勢欺人,又如何?


    唐無樂神情漠然,不為所動,他隨腳踢開掉落在地上的毒針,就準備繞過去。木舒這時才如夢初醒,她正想邁步朝著唐無樂走去,誰知唐無樂目光微凝,卻是冷聲叱道:“你給我在那裏待著,踩上一腳你就跟這個女人一樣在地上躺著去吧。”


    木舒停下腳步,微微一笑道:“少爺您回來了?事情處理得可還順利?”


    唐無樂看了她一眼,見她毫無受到驚嚇的感覺,便冷哼一聲道:“一點小事算不上麻煩,倒是你,一眨眼小命都差點沒了。”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木舒也隱約摸清楚了眼前人的性格,當即笑道:“姑娘家說我長得漂亮呢,在家裏可很少人這般誇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是嗎?再說了這位公子武功不俗,一身功力都在指上,方才也是能在姑娘出手之前阻止她的,所以少爺不生氣了可好?”


    唐無樂偏頭看去,發現那紅披風的男子果然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有力,目光清明而氣息內斂,不知比那女人強上多少倍。想明白其中的關鍵,心氣也平了不少,但還是略有不悅地道:“你又不會武功,倒是如何知曉的?”


    被這麽一番質疑木舒倒是沒有覺得什麽,兀自笑道:“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便是從未行走過江湖,也多少聽過的。”


    唐無樂挑了挑眉,權當做沒聽見她話語中的規勸,不想他微微一偏頭,木舒又立刻說道:“說起來也不知道小侄女怎麽樣了,她倒是比我這個做姑姑的強得多了,能從河朔一路來到杭州,倒是跟三哥年輕時多有相似。”


    他人聽得雲裏霧裏,但唐無樂如何聽不出她話語中的深意,麵色頓時就難看了:“你這還嫌我多管閑事了?”


    “怎麽會?少爺為我好,我自然都知曉。”木舒是真的沒覺得唐無樂哪裏做得不對的,畢竟方才那一蓬針打到她身上,死的可就是她了,“柳前輩年紀畢竟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總是難免傷心的,教女不嚴亦是他的責任,不若便讓柳前輩得個教訓,可好?”


    反正經此一事,鬼門關頭走一遭,那柳如風再怎麽寵愛女兒,也得好好考慮一下教育問題了。


    雖然心情不好,但是唐無樂還是冷哼一聲丟下了解藥,至於對方能否熬得過□□之傷,那就不關他事了。路過木舒身邊時,他大手一伸,就將人提溜走了。木舒被扯得踉踉蹌蹌走得狼狽不堪,神情便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無奈,離得遠了,陸小鳳還能聽到她細細的低語。


    “別氣了可好?為別人生氣多不值得啊?小心氣壞了身體。”


    “閉嘴!你以為少爺是氣那個女人嗎?!”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是別人,你就是氣我,不是氣那位姑娘。”


    陸小鳳將解藥給柳芸芸喂下,心裏也知曉那個驕傲的唐門弟子不屑於騙他,看著柳芸芸麵色轉好,他才稍稍鬆了口氣。對於柳芸芸,他心中是多少有些喜歡的,畢竟這麽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雖然刁蠻任性,但也對他一片癡心,以陸小鳳這般風流的性子自然不會拒絕。


    可是這一次,他當真要好生思量一番這份感情是否還有維係的必要了,對沒有武功的無辜之人都能下手,未免也太過了些。


    事實上陸小鳳還真不是沒事找事出來閑逛的,隻是當初他們幾人玩笑似地定下賭約,如今卻鬧出了天大的麻煩。他向來行蹤不定,難以捉摸,這次花滿樓卻特地讓人找上了他,交給他一封信,以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告知他,司空摘星那個猴精綁架了藏劍的七小姐。


    原本看到這裏他還笑,想著猴精果然名不虛傳,連人都可以輕輕鬆鬆地偷出去。誰知道花滿樓筆鋒一轉,無比嚴厲的告訴他藏劍七小姐幼年時期被廢了武功,從此體弱多病,將近十年以來從未踏出過藏劍山莊的領域,如今卻下落不明。


    一個不會武功體弱多病的貌美女子淪落江湖會有什麽下場,陸小鳳隻要一想都覺得舌根發苦。


    他在明國的朋友雖多,但對唐國的確是一無所知,是以前來此處尋找柳芸芸,也是想拜見柳前輩,詢問一下唐國的情況。


    陸小鳳也是無計可施了,找不到司空摘星,他便寫信給了西門吹雪,誰料這次西門吹雪回了他一句“自作自受”,便再無二話。


    陸小鳳一瞬間有種被小夥伴們集體嫌棄了的懵逼感。


    而此時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少爺的木舒轉眼也將陸小鳳忘到了腦後,此時她正眉眼含笑的聽著小少爺講述明國的江湖。唐無樂顯然對明國的江湖人無甚好感,因身負武功而桀驁,這在唐無樂看來並不是錯,但是狂到將國庫視為己有,高興不高興與否都要殺人取樂,那完全就是腦子有問題了。唐門弟子大多亦正亦邪,但也沒見誰一個不開心就拿平民百姓的腦袋串著玩啊。


    “最近明國的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紅鞋子的組織。”唐無樂勾著唇,笑容邪氣的道,“搞笑的是那組織的大當家自稱自己是公孫大娘,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結果前陣子將隱退已久的公孫幽驚動,殺得她上天入地無路可走,也不知曉現在死了沒有。”


    木舒總覺得這個紅鞋子有點眼熟,但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是在哪裏看到的,隻能笑著道:“少了作惡之人,江湖也能太平不少。”


    唐無樂聽罷也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大手一伸就覆在她的腦袋上一通亂揉,話語染上了一絲清淺且不易察覺的溫意,淺到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途徑明國之地,便可直下南海,南海之上有群島,有世外仙境般的桃花島,有繁榮安寧的白雲城,還有據說剛剛建立起來,暗無天日的蝙蝠島,你可想要去看看?”


    木舒,默默的眼神死了。


    #隻有我每天都在三觀破碎。#


    #這種如魔似幻般的崩潰感。#


    於是她內心擺出含淚笑著活下去的表情,神情卻很乖巧地點頭道:“啊那好,我可以把一路上的見聞寫給哥哥們看。”


    唐無樂神情瞬間險惡,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冰冷傲慢的模樣,冷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把她的腦袋揉成了雞窩:“寫寫寫,矮砸就是煩人,你離開你哥哥一小會兒會死啊?連今天吃了什麽喝了什麽都要寫上去,你當你還是吃奶的娃子啊?!”


    木舒笑意盈盈不動如山地任他揉,語調溫柔的道:“多寫一絲半點,哥哥們就能多安心一點,這畢竟是我第一次江湖曆練嘛。”


    從話語到神態,都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做“我兄控我自豪”。


    唐無樂頓時倍感心塞。


    #別人家的妹妹。#


    木舒此時對於整個江湖還處於隔岸觀花的心態,雖美雖精彩,卻並沒有想要涉入其中的打算。唐無樂口中說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木舒也頂多聽過了就罷,但是有一些故事卻越聽越耳熟,隻是一時半刻沒想起來是出自何處。


    “梅花盜在江湖上作案七十餘起,因其使用暗器的手法獨特,會在人身上留下宛如梅花瓣一般的針印,是以江湖上都懷疑這暗器出自唐門弟子之手。”唐無樂不屑的輕嗤一聲,見木舒似有疑惑,忍不住解釋道,“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說什麽無人能躲得過的暗器,倘若真的要殺人,又何必正麵跟對方對上。我猜測八成是皮相迷惑人心,然後將暗器銜於嘴上,才讓人防不勝防罷了。”


    說完唐無樂卻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有些無趣的道:“聽聞明國的六如公子李尋歡,一手飛刀之術可謂爐火純青,不過他遠去邊關數年,如今方歸,時間正好卡在梅花盜犯事之時,明國的江湖上已經開始有流言蜚語,說那梅花盜其實就是六如公子李尋歡了。”


    木舒笑容微微一僵,這才想起來為何這個故事會如此耳熟,這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飛刀”嗎?


    ——想想這其中的門道,是何等的可悲,唐宋兩國哪怕是舉人遭受迫害,都有朝廷出麵相幫。而在明國,堂堂殿堂三鼎甲,其父其兄還曾是朝廷命官,如今卻險些被一群江湖人圍困在小院中栽贓汙蔑而死,明國俠以武犯禁到這種地步,當真遲早要完。


    木舒在這廂唉聲歎氣,卻不知曉,多年前挖下的巨坑,如今已經磨刀霍霍向豬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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