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聞風喪膽的梅花盜重現明國江湖,來無影去無蹤,眾人隻知曉他定然是一名男子,隻因他不僅劫人錢財,還劫人美色,江湖上不知曉有多少出眾的美人慘遭毒手。痛失愛女的人家高價懸賞梅花盜的人頭,而明國美人榜前十的美人林仙兒曾揚言,自己定然要嫁給殺死梅花盜的英雄。錢財美色俱得,這使得無數江湖人趨之若鶩,又聽得金絲甲可防梅花盜的暗器,一時間江湖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著雨,雨滴敲打在屋簷邊上,別有一番動人的韻律。李尋歡坐在客棧的廳堂裏,細細的咳嗽著,他的腳邊,躺著一具尚帶餘溫的屍體,“紫麵二郎”孫逵,二十年前是何等風流的人物,如今卻在“青魔手”的折磨之下寧可自盡而亡。李尋歡默不吭聲,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青衣人,哪怕對方使出了“青魔手”伊哭的絕技,他也知曉此人並非伊哭。


    青衣人想要那金絲甲,甚至甘願舍出那兵器榜上排名第九的青魔手,然而李尋歡隻是微微一笑,平和地道:“我這把小刀隻不過是大冶的鐵匠,花了三個時辰打好的,但百曉生品評天下兵器,小李飛刀卻排名第三。”


    “你的意思是說,兵器的好壞並沒有關係,主要的是要看用兵器的是什麽人。”青衣人歎息著道,又徑自拿出一個盒子打開,露出裏麵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劍,“寶劍贈英雄,這柄上古神兵‘魚腸劍’送予你,總不會配不上了吧。”


    李尋歡卻微微蹙眉,道:“魚腸劍為上古神兵,武林重寶,明國的‘藏劍山莊’也以此劍而聞名,雖後來有唐國藏劍橫空出世,以爐火純青的鑄劍之術和輕重劍技聞名天下,導致明國藏劍山莊名氣日逐下坡,但魚腸劍威名不減,又如何會落到你的手上?”


    “藏龍老人已死,這是他兒子遊龍生給我的。”青衣人冷笑,話語深藏不屑與輕蔑,“莫說是這傳家之寶,我便是要他的頭顱,他也會雙手奉上。一家子的人不思進取,就守著這麽一柄短刀,也無怪乎沒落至此了。”


    李尋歡微笑,卻並不接話,彼此你來我往,話語中盡是劍影刀光,愣是滴水不漏地圓住了話。


    “你說你不肯交出這金絲甲,可是為了那林仙兒?”青衣人的聲音忽而變了,變得宛如出穀黃鸝般嬌甜動人,便是帶著青慘慘的麵具,也掩蓋不住妖嬈的風情,“美色美酒,果然不愧是當初風流天下,碎盡紅顏心的小李探花。”


    說完,青衣人便開始一點點地除下自己的衣物,露出人間尤物般美好漂亮的身軀。


    李尋歡目光含笑地望著她,掩在衣袖下的手,卻悄無聲息地扣住了一柄飛刀。


    屋外電閃雷鳴,驚蟄般的白練撕破蒼穹,襯得客棧中的三具死屍格外可怖瘮人。但是那女子完美無瑕到能令天下間所有男人瘋狂的軀體,卻沒有因此而削減一絲半點的魅力,反而在邪意詭譎之中,橫生了幾分誘人的魅惑。


    就在此時,客棧的們吱呀一聲地開了,那女子心中一驚,卻已經來不及穿上衣物了,她猛然回頭,卻聽見一磁性迷人的聲音驟然響起:“該死的,突然下了這麽大的雨,也幸好這荒郊野外的還有客棧,店家的——嗯?”


    推門而入的乃是一身穿玄色繡豔紅色牡丹長衣的英俊男子,他束發挽冠,長身玉立,浮誇豔俗的服飾減不去他半分的風采,反而為他橫添了幾分靡麗到極致的美。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眸回轉之間便是一片勾人的邪意,眼底卻沉著宛如金屬般冰冷的色澤。他一手持傘,微微朝身後偏著,另一隻手似乎牽著一個人的模樣,看清楚廳堂內的場景,男子眼中掠過一絲錯愕之色。


    青衣人,也便是林仙兒,她本是要惱的,但是奈何這男子實在生得好,所以她忽而便沒了那份慍怒,甚至唇角還勾起了甜蜜的笑意。


    她等待著男子驚豔癡迷的目光在自己姣好的身段上流連,她知道,這世間沒有男子能逃過這樣美色的誘惑。


    然而,下一秒,那男子卻猛地轉過身去一把將身後的人抱起,反手一巴掌將門拍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男子氣急敗壞的怒吼聲隔著一片雨幕和木門,也仍然清晰得近乎刺心的地步:“不許看!矮砸你不許看,要爛眼睛的你知道不?!”


    朝著那人吼完,男子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這回沒有氣急敗壞了,而是十足十的尖酸刻薄:“你們明國人腦殼子有問題啊?!走過十個地方六個都在脫衣服!要幹苟且之事不會滾回房間嗎?!啊?!勞資真是長見識了,好球意思!”


    男子一急連地方方言都蹦出來了,林仙兒麵皮紫漲,氣得渾身發抖,她飛快地撿起地上的衣物,恨得嘴唇都咬出了血。


    這時,門外卻忽而傳來一清潤柔美的聲線,平和的語調仿佛早春的雨水,光是聽著都覺得心情有種說不出的舒緩:“這是怎麽了?血腥味很重的樣子,有人受傷了?”


    男子不耐煩地聲音接道:“沒啥,一對狗男女,個瓜娃子瓜婆娘的,你別管。”


    狗男女之瓜娃子李尋歡:“……”


    狗男女之瓜婆娘林仙兒:“……”


    林仙兒素來放浪形骸,入幕之賓多如過江之鯽,在男子麵前素來無往不利的她從未受到過這等侮辱,頓時氣得站都站不穩了。她羞憤地穿上衣服,拿起青魔手,甚至顧不得李尋歡就在一邊,她今日非要這兩個無禮之徒償命不可。


    李尋歡卻忽而輕聲一歎,手指微微一動,那一小柄飛刀就脫指而去,噌地紮在林仙兒的腳邊。


    李尋歡輕咳著,眉眼含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我若是你,此時就該抽身離去,何必繼續自討其辱?我希望你以後能記住幾件事。第一,男人都不喜歡被動的。第二,你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麽漂亮。第三,心裏有人的男人,你就是再美,也動搖不了他們分毫。”


    “我呸!”林仙兒目光宛如淬了毒一般,但到底還是害怕那例無虛發的飛刀會刺進自己柔美的脖頸裏,隻能跳窗離去,口中仍然惡毒地罵道:“李尋歡你不是男人,根本就不中用!難怪你未過門的妻子會跟你最好的朋友跑了,我現在才知道是為了什麽!”


    李尋歡微微一頓,眉眼逐漸染上了一絲悲涼和鬱色,心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細細密密地抽痛了起來。


    然而還不等他傷懷,門外突然又傳來那女子的聲音,帶著點輕訝:“李尋歡?六如公子?”


    “嘖。”男子的聲音仍然充滿了不耐,甚至透著點嫌棄的味道,“說他風流天下還真是不假,這種女人都能下嘴。”


    李尋歡那滿懷的傷感都盡數化為了無奈,他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又不好在姑娘家麵前口花花。隻能抬手倒掉了碗裏的毒酒,從桌上取了三個幹淨的杯子,朝著門口遙遙一敬道:“兩位,外麵風大雨寒,不速之客已經離去,不若進來小憩片刻可好?”


    門外傳來一聲冷哼,但木門還是被推開了,男子掃視了屋中一眼,目光淡漠地瞥了地上的三具屍體,才將屋外的女子扯了進來。


    李尋歡微微帶點好奇的看了過去,他心中雖然對林仙兒滿是厭惡,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林仙兒是世間少有的絕色。麵前的男子能完全無視了林仙兒的美麗,甚至對那等尤物口出惡語,這不免讓李尋歡好奇,他珍視著的女子應當是何等的美麗。


    但是等到看清楚時,心中有些意外卻又有些情理之中的認同,那隻是一名少女,甚至年不過及笄之年,與其說是美麗,倒不如說是有些稚氣的可愛。她裹著一件毛茸茸的狐裘,露出一張白淨的臉蛋,清麗溫柔的五官,還帶點圓潤的臉頰,鴉羽似的發,欺霜賽雪的肌膚,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是此時唇角含笑的模樣卻仿若山澗清泉,乖巧得令人舒心。


    她身上尚未沾染女子最動人的風情,青澀純粹,別有種玉石般溫潤的剔透感,那一身飽含墨香的書卷氣,也能看出良好的家教。


    李尋歡正用微微欣賞的目光打量著麵前的少女,卻忽而冷不丁的眼前一花,被玄衣男子擋了個嚴嚴實實。俊美得邪氣凜然的青年目光冷厲的望著他,帶著不加遮掩的警告。李尋歡苦笑一聲,拱手告罪,解釋道:“這位兄弟,李某當真無意冒犯,方才多有失禮了。”


    唐無樂正想諷刺幾句,冷不丁卻被人抱住了腰朝後拖了拖,他頓時不樂意了:“矮砸你給勞資鬆手!”


    木舒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才將唐無樂摁到了椅子上,她讓自己盡量無視地上的屍體和空氣中的血腥氣,朝著李尋歡不好意思地笑笑:“實在抱歉,這位公子。我們途經此地正逢大雨,一時間無路可去,我身體又不好,所以才想在這裏暫時停留一夜,多有打擾了。”


    李尋歡輕歎地道:“何來打擾之說?我本也隻是過客一名,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如今都已躺在地上了。”


    木舒亦是無言,隻得道:“附近人煙稀少,總不好讓店家曝屍於此,不若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李尋歡微詫,完全沒有想過替人收屍這個問題,反倒是唐無樂見怪不怪地磕了顆花生,隨手將花生粒塞進了木舒的嘴裏:“就你事多,這些屍體帶了毒,真去動他們,你手都能爛掉,還不如一把火燒了免得以後害人呢。”


    木舒嚼著花生粒,眼睛微微睜大,有心想說什麽,唐無樂卻已經不耐煩地戳著她腦瓜子道:“滾去換衣服睡覺,順便給勞資把房間整理好,這裏沒你什麽事兒了,要是明天給我生病了,少爺我就去藥房給你抓二兩黃連熬水喝,聽見了沒有。”


    “是是是,我這就去準備睡了。”木舒笑著給唐無樂倒了杯水,也實在無法忍受在屍體旁邊吃東西,便起身朝著樓上走去。


    李尋歡手持酒盞,看著麵前這一幕,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心塞。


    #壯士,幹了這碗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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