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綠洲北緣的營賬,風過庭回來了,神色如常,可是兩人總感到他與前有別,隻是沒法出那微妙的差異來,氣氛變得有古怪。


    三人到一排胡楊樹蔭坐下,吃著順手采來的野果,龍鷹向兩人交代彩虹夫人的話。聽畢,風過庭微笑道:“縱然是國,自有其求存之道。這麽,彩虹和玉雯到了回紇後,將會留下來作獨解支的妃嬪,繼續影響獨解支。”


    萬仞雨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彩虹會設法動獨解支去對付娑葛,以報被逼獻上天石之恨。”


    又道:“獨解支與我們一向關係良好,我們和他有否合作的可能性呢?”


    風過庭道:“良好歸良好,大動幹戈卻是另一回事,且回紇始終是部落政治,不是獨解支一人過便算。”


    龍鷹思索道:“這便要看默啜的態度,照道理,他比獨解支更不能容忍娑葛將天石鑄製成有象征霸主意義和威懾力的神兵奇器。”


    萬仞雨笑道:“今回娑葛是吃了豹子膽哩!”


    風過庭道:“突厥、回紇和突騎施三大塞外強國,互相顧忌牽製,關係錯綜複雜,我們一天未摸得通透,就不宜輕舉妄動。一天他們沒有全麵開戰,會保持一種微妙的勢力平衡。”


    萬仞雨道:“得好!不過娑葛今次鑄劍之事,正是破壞平衡的蠢著,否則獨解支不會公開懸賞,誓要把天石奪到手。”


    龍鷹道:“若天石落入他手上,對他似乎有害無利。”


    風過庭道:“他可把天石送往神都,那麽誰都拿他沒法。”


    萬仞雨向龍鷹道:“你可將我們有意與獨解支合作的事,告訴彩虹,讓她試探獨解支的心意。有獨解支的支持,會令我們的處境形勢大不相同。”


    龍鷹頭同意。


    此時鐵剛來找他們,經過旅途長時間的相處。鐵剛和他們已結下交情,關係融洽。鐵剛是個沒有機心的硬漢,對未來充滿渴望和期待,卻沒有野心,隻是要好好的為駱駝王辦事,在於闐安居樂業,對三人非常崇敬。


    三人岔開話題,與鐵剛談天地,聊東話北,亦從鐵剛處大增對沙漠的認識。探聽到漠北塔裏木河的山川形勢,弄清楚諸國的情況。


    第二天早上,大隊準備充足的繼續行程。


    不知是否因為大沙暴剛過,塔克拉瑪幹異乎尋常的安靜,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深藍的色光,像光環般籠天罩地,在太陽的斜射下,沙麵蒸起火般的熱氣。駝腳下是無窮無盡的起伏沙丘,沙丘布滿魚鱗狀般的波紋,令沙丘更富立體感,隻是當被火熱烤得頭昏腦脹。誰都沒心情去欣賞沙子的美態。


    今次的行程與前不同,是要嚴格控製糧食和用水,加速趕路。龍鷹對準捷道北端的綠洲出口,直線邁進。登丘下丘,走過沙穀,不住地重複。不到一個時辰,龍鷹也變得感覺麻木。


    最難捱是正午當頭直射的太陽,那種極度的酷熱,挑戰著每個人抵受力的極限,龍鷹三人也像其他人般,將頭包起來,隻露出眼睛。望著沙嶺沙丘走著,單調乏味。駱駝則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午後不久,龍鷹忽然叫停。


    蜿蜒近半裏的大隊人和駝,煞停下來,已抵丘的則緩緩下坡。


    龍鷹跳下駝背,往一旁奔去。


    萬仞雨和風過庭知他有發現,下駝追去,來到他左右兩邊。


    萬仞雨道:“甚麽事?”


    龍鷹道:“下麵有人。”


    兩人給嚇了一跳。


    龍鷹道:“不是有人藏在裏麵,而是給風沙埋葬的死人。”


    著蹲下去,一手直插入沙子裏,運勁一拉,將一個沾滿沙子、死了不久的人從沙裏硬扯出來。放到沙麵上。


    風過庭道:“這個人死去不久,該是在昨天的大沙暴裏遇難。”


    此時風漠來了,神色凝重地檢視屍身,又查看掛在屍身後背的馬刀。


    沉吟片刻,將馬刀遞給龍鷹,道:“這是黠戛斯人製的刀,特別鋒快。”


    萬仞雨從龍鷹手上接刀,以手指輕抹刀鋒,道:“好刀!”


    龍鷹道:“也可以是其他族的人,用他們製的兵器。”


    風漠站起來,道:“他有所有黠戛斯人的特征,掛耳環,手有刺花,身材高大壯健,紅發,沒可能是別族的人。”


    莊聞也來了,插言道:“黠戛斯人對天石有近乎瘋狂的崇拜,認為是天神送他們的禮物,參加爭奪毫不稀奇,奇就奇在這麽深入沙海來攔截我們。”


    風過庭淡淡道:“該是綠洲最前緣的位置,已被另一批實力比他們強的人占據,隻好繞道來搶頭香,豈知人算不如天算,遇上可怕的大沙暴,整團人被風沙掩埋。”


    萬仞雨極目四望,道:“或有人能脫身,不過失去糧水,怕尚未走出沙漠,已倒斃沙子上。”


    龍鷹精神一振,道:“我們立即起程,不定可在途上找到幸存者。”


    大隊繼續行程,看到黠戛斯人被活埋的慘況,太陽的熱毒變得可愛起來。太陽下山時,終找到一個生還者,此人不但缺水,還被灼傷,幸好他功力深厚,在龍鷹大展“醜神醫”威風下,被救活過來。


    他們就地紮營,讓那黠戛斯人好好休息。


    龍鷹離開帳幕,見萬仞雨、風過庭、莊聞、風漠等全在帳外,等待他話,欣然道:“此人肯定是黠戛斯的高手,底子硬朗,睡一晚該可回複過來。”


    大群駱駝趴在地麵,伸長脖子,發出“呼嚕呼嚕”的喘氣聲,可見旅程之苦。前些時他們吃幹糧,都要和著水才咽得下去。剛才的沙漠,特別炎熱,溫度高至難以忍受。到現在於沙坑安營,方有夜風吹來,可是氣溫不住下降,同樣令人難耐。


    沙漠和地獄的分別,或許在仍有一線逃出去的希望。


    莊聞向龍鷹恭敬的道:“我們該如何處置此人?”


    萬仞雨道:“若他要離開,任他離開好了。到底,我們與他並無仇怨。”


    龍鷹道:“大家放心睡覺,養足精神,明天趕快離開。熱成這樣子,我總感到不妥當。”


    眾人環目四顧,幢幢沙丘,本身已是最可怕的危機,偏是無處可逃。


    萬仞雨道:“沙漠會下雨嗎?”


    風漠訝然朝他瞧去。


    風過庭忙補救道:“我們在沙漠混了多年,從未遇過雨。”


    莊聞道:“沙漠確是罕有下雨,但我曾遇上一個人,他曾在沙漠碰上大雨,且是驚人的雷暴,下的是冰雹,一團六十多人,硬被雷電劈死了四十二人和十三匹駱駝。”


    龍鷹向萬仞雨道:“大哥何有此言?”


    萬仞雨知自己漏了嘴,硬著頭皮道:“每逢反常地熱,反常地沒有風,往往是大風暴來臨的先兆。”


    風漠駭然道:“我們該怎麽辦?”


    萬仞雨道:“再沒有別的辦法,唯一生路是盡快遠離險境,否則黠戛斯人便是我們未來的寫照。”


    莊聞道:“那個人怎處置?”


    龍鷹知他有殺人之意,忙道:“將他捆縛在載天石的車子便成。”


    眾人散往營地,通知其他人動身起程,由於有黠戛斯人作前車之鑒,人人爭先恐後,冒著寒冷,拖著疲乏的身體整理行裝。幸好駝兒們在休息大半個時辰後,加上刻苦耐勞的體質,已回複過來。


    隻半個時辰,他們繼續上路。大部分人都在駱駝的背峰間睡著了,就連沒睡的,也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龍鷹三人抖擻精神,在前領路,寒風迎麵刮來,卷起陣陣風沙,使他們全身黏上沙土,似再沒法感覺任何東西,變得麻木不仁,腦袋一片空白,唯一可做的,是不斷前進。在這個絕對無情的環境,誰都幫不上別人的忙,隻能默默忍受。


    不知走了多少路,越過多少沙丘沙穀,驀地後方傳來一聲轟雷,嚇得睡著了的也從夢中驚醒過來。


    後方烏雲翻騰,朝他們的方向滾滾而來,夾著轟雷閃電,一副追魂索命的可怕威勢。


    人人心中喚娘,不由他們控製,駱駝們早知機的朝北方逃去,此時哪還理得甚麽正確路線,隻知往前方亡命奔逃。


    龍鷹眼利,看到雷暴是由十多股超巨型的龍卷風構成,若給趕上,哪還有命?


    不知跑了多遠多久,到駝兒們筋疲力盡,雷暴終於轉往另一方向,放過他們。


    駝兒們再不肯動,趴下來喘氣休息。


    此時天色漸明,人人疲不能興,昨夜沒有好好休息,兼且一夜狂奔,各人已接近體能消耗的極限,連設帳立營的氣力也失去了。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風漠、莊聞五人,撐著疲乏的身體,登上附近一處高丘之,踏足在每腳踩下去足有尺把深的丘坡,方曉得駝兒們是如何了不起。


    借日出前的光線,他們縱目四顧。


    風漠猶有餘悸的道:“可以看到另一個日出,原來是如此幸福。”


    萬仞雨苦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迷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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