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聞不解道:“無論看往任何方向,總是那個單調乏味的樣子,如何曉得迷了路?”


    風過庭道:“現在唯一辨別方向的東西,是東邊的太陽,我們一直走來,它是在我們右邊正中的位置,現在卻稍偏往右後方,可知我們離開了捷道。”


    莊聞和風漠立告色變,沙漠是個沒有標記的地域,少許偏差,會永遠回不到正確的路線去。


    龍鷹好整以暇道:“我嗅到水的氣味。”


    萬仞雨大訝道:“附近竟有綠洲!”


    龍鷹道:“不是綠洲,隻是水的氣味,並不清晰,故該是仍藏在地底的水源,我嗅到的是濕土的氣味,太陽出來後,這一丁的濕意會被蒸發,幸好弟已鎖定水源的位置,離此絕不過五裏的距離。”


    風漠難以置信的道:“狄兄竟能嗅到五裏遠的地下水源?”


    莊聞道:“狄壯士是高人異士,故能人所不能。我們現在該怎辦呢?”


    龍鷹道:“我們不用花時間立營,休息一會後,趁太陽尚未升上頭,立即趕往水源去。否則愈走愈迷路,反為不妙。”


    駝兒們確是沙漠裏最好的伴侶,稍息半個時辰,又沒事似的上路,眾人均感到人和駝已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整體,生死與共。


    不到三裏,地勢平坦起來,踏下去再不是鬆軟火熱的沙子,又或一個個隆起百多丈的大沙丘,而是平緩的渦漩紋沙地,還夾雜著不同顏色的礫石。愈往水源推進,沙丘變變疏,地表還現出厚厚的鹽殼,令眾人大感希望在前方。


    龍鷹終勒駝停步,飛身落地,向仍在駝背的萬、風兩人欣然笑道:“幸不辱命。終於破天荒在綠洲外的沙漠尋得水源。”


    又指著腳下,道:“救命的水就在下麵。”


    此時大隊陸續抵達,團團圍著龍鷹。


    龍鷹神氣的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不但尋得水源,還尋回正確的路。目下我們立處,正是和闐河一道幹涸了的支流,沙石下的水流流往東北方,不但可引領我們返回捷道,且北端出口處的綠洲也離我們不遠。隻要收拾攔路的敵人,我們可在兩三天內離開可敬的塔克拉瑪幹。而最妙之處。是我們正位於最具戰略性的福地上。”


    眾人都有神沒氣地瞪著他,不但因太陽升上中天,更因沙子仍是無窮無盡在這片礫石地外延展開去。


    龍鷹大喝道:“鏟子!”


    風漠取得掛在駝背的鐵鏟,朝他拋去。


    龍鷹以一個瀟灑好看的動作接著,運鏟下插,幾乎直沒入至鏟柄,當他再將鏟子從沙土深層拔出來,一股水柱噴湧而出,灑得龍鷹衣衫盡濕。


    轟天狂呼像水花般爆響。人駝均不顧一切的往愈噴愈高的水柱擁去。


    地下水源在眾人努力發掘下,變成一道長達二十多丈,寬六尺的大水坑,雖仍混雜泥沙。已足令他們有絕處逢生的暢美感覺。


    他們就在水坑四周設營立帳,龍鷹三人則沿著地下河道,到東北方探聽敵情。


    走了十多裏,來到一座沙丘之顛。龍鷹哈哈笑道:“看!”


    在夕照下,遠方出現一線綠色,前麵再非起伏的沙丘。而是平展的半荒漠地帶,有像抵達蒲昌海前的情況。


    風過庭歎道:“我的娘!終可以重返人世了。”


    龍、萬兩人均大有同感。事前怎想到此行如此艱困?


    龍鷹道:“有馬蹄聲!”


    兩人凝神靜聽,果然聽到東南方有蹄踏聲傳來,愈趨清晰。


    三人蹲坐沙丘上,以免被人察覺。悠長的旅途後,在這個全無生機的不毛之地,見到人和馬,感覺挺古怪的。


    十多騎如飛奔至,在他們前方裏許處跑過,朝綠洲方向馳去。


    萬仞雨笑道:“終證實有敵人在出口處恭候我們。看樣子,他們並不會待在綠洲,而是一發現我們的蹤影,立即以壓倒性的實力,對我們來個迎頭痛擊。”


    風過庭道:“好險!如果敵人之數在千人以上。又以快馬趁我們身疲力盡時強攻,我們三人也要吃不完兜著走。”


    龍鷹笑道:“可是人算怎及得上天算?老天爺鐵定要幫我們安渡難關,遂以龍卷風趕得我們走錯路,令我們錯有錯著,重掌主動之勢。他奶奶的,若不能殺得他們棄戈曳甲而逃,以後龍鷹兩字倒過來寫。”


    萬仞雨狠狠道:“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回到我們的水坑先休息幾天,再回來找他們算賬。”


    三人心情轉佳,掉頭回十多裏外的營地去。


    三人返回營地,向莊聞和風漠出看到的情況,兩人均額手稱慶,曉得錯有錯著下,避過一劫,更因捷道出口近在眼前而開心雀躍。任何規模的敵人,也及不上大沙海萬分之一的凶險可怕。


    風漠想立即派出探子,萬仞雨阻止道:“於此平坦的半荒漠之地,探子沒法隱藏行蹤,一旦被發現,又被抓起來,我們的戲法便不靈光,故萬萬不可。”


    莊聞道:“三位壯士精於沙漠戰術,將軍必須聽他們的意見。”


    這個理由非常牽強,皆因行軍作戰,是另一回事,風漠久經戰陣,要他將指揮權交出來,當然不服氣。


    莊聞向龍鷹使個眼色,龍鷹則望向萬仞雨,萬仞雨微一頷首,風過庭已知機的扯著風漠道:“來!到一邊去,我有幾句話。”


    莊聞現出如釋重負的神色,看著兩人的背影,道:“那黠戛斯的家夥仍未醒過來。”


    龍鷹微笑道:“沒可能的,這家夥肯定是詐作昏迷,找尋逃走的機會,讓我去伺候他。”


    萬仞雨道:“我去和將軍共商大計。”罷朝正在一邊密話的風過庭兩人去了。


    莊聞領龍鷹往囚禁俘虜的帳幕走去,道:“夫人著我於你回來後,請你到她的帳幕去。”


    他們沿水坑而行,龍鷹大奇道:“坑水怎可能變得如此清澈?”


    莊聞道:“我們有清水藥,放進水裏去,可使濁水變為清水。”


    龍鷹訝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藥物,確是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


    此時絕大部分人躲進帳內睡覺,營地隻亮了幾盞風燈,明月高掛東邊天際,天氣雖然寒冷,風勢卻不強勁,於曆盡“死亡之海”的折磨後,眼前的情況等若人間淨土,令人感到窩心的暖意。


    莊聞再提醒他道:“夫人??”


    兩人在一帳幕外止步。


    龍鷹皺眉道:“夫人等三人正在帳裏安眠,現在入賬去找她,不太適合吧!”


    莊聞低聲道:“不要看夫人刁蠻任性,事實上她為我們且末國做出很大的犧牲,所以我們不願拂逆她。隻要是她的意思,便不用有顧忌。”


    龍鷹頭答應,拍拍莊聞的肩頭,道:“我要獨自審問這家夥。大人該好好休息了。”


    莊聞亦知再撐不了多久,欣然回帳。


    龍鷹揭帳而入,在帳風燈的映照裏,赤發大漢手腳均被綁個結實,蜷曲在羊毛氈上,蓋上被子。


    龍鷹一聽他脈搏加速,知他早醒過來,蹲下身去,毫不猶豫為他解開束縛,以突厥語道:“是漢子的,坐起來和本人話,否則我一掌將你了結。”


    赤發大漢倏地張開雙目,現出精光閃閃的眸神,坐將起來,打量龍鷹,同時不住搓揉被捆縛至發麻的手腳。


    龍鷹的醜臉現出笑容,道:“不論如何,我總是你的救命恩人,千萬不要恩將仇報。”


    赤發大漢正要出手攻擊龍鷹,聞言現出古怪神色,頭道:“本人勝渡。閣下是誰?為何救我?現在又為甚麽解開繩索?”


    龍鷹道:“好漢子!恩怨分明。哈!你可以走了!”


    勝渡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失聲道:“我可以走?”


    龍鷹道:“這個當然,你的遭遇這麽慘,整團人死得隻剩你一個,我又沒法將救回來的人再殺一次,隻好讓你離開。”


    勝渡麵現愧色,道:“今次的行動,是瞞著我們的大汗進行的,但可汗有命,我們不得不遵從,怎知會如此收場?坦白,你殺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無顏麵回去見可汗。”


    龍鷹道:“憑你的身手,大可逍遙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兒嗎?”


    勝渡沒有答他,反問道:“是你救了我嗎?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氣為我舒經暢脈,令我血氣回順。”


    龍鷹一指戳往他胸口,在勝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應前,已給龍鷹快如電閃的手指在胸口處,還被他注入魔氣。


    龍鷹微笑道:“如何?”


    勝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間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龍鷹道:“趁天黑!快離開吧!”


    勝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龍鷹道:“我從來不假話。嘿!這句肯定是假話,該我從不欺騙朋友。”


    勝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聲道:“且末怎會有閣下般的高手?”


    龍鷹道:“我並非且末人,你若視我為朋友,勿要尋根究柢,還要當從未見過我,算是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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