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造陀螺


    龍鷹、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背靠第二層台地邊緣的護牆坐著,看著漫空飛來的巨石,在頭上呼嘯而過,砸毀一座又一座的房舍,投石機的聲音,宛如催命的符咒。 .COM


    他們亦非對敵人全無威脅,每當跳起來還擊,總有敵人飲恨於他們箭下,令敵人尚未敢用雲梯攀台來攻。不過僅憑投石機發射的石彈,已足可摧毀第二層台地的一切。護牆已坍塌大半,捱不了多久。


    萬仞雨嚷道:“他們在趕建高矮不同的大木架,該是用來承托新的斜道,如讓他們搭起新的斜道,將投石機推上來,第二層現在的情況,將是第三層未來的寫照,如此一層層攻上來,最後王堡亦將陷於同一命運。”


    夜棲野痛苦的道:“現在我們根本沒法阻止。”


    龍鷹輕鬆的道:“山人自有妙計,諸位大哥請放心。噢!移位!”


    倏地橫移十多尺,四人慌忙隨之。


    “轟!”


    一塊巨石重砸在他們剛才背靠處,巨石反彈往後,掉回底層台地,擊中處泥石飛濺,現出個缺口。


    覓難天叫道:“你著人執拾石塊有何作用?我們並沒有投石機。”


    龍鷹道:“投石機有很多種,我們的叫‘人肉投石器’,包保更準確更厲害,至遲明天,弟便可向各位大哥示範其威力。哈!真爽!”


    在房舍後方,鷹族戰士正不斷揀選從天降下的石彈,選擇標準是能以一人雙臂之力,抬起石頭,放進架子裏去,再由第三層的蒙舍詔兄弟扯上去。他們目利耳靈,身手敏捷,在石彈雨裏來去自如,辛勤工作。


    萬仞雨道:“還要挺多久?”


    龍鷹閉上眼睛,叫道:“發箭!”


    五人跳將起來,各尋目標,朝下放箭。


    離第二層台地腳千多步外,豎起一列長連三十多丈的盾牌陣,盾為大木盾,高逾人身,盾牌陣後是五十多台投石機,敵人不住把從城外運來的石彈,放置於發射碗上,再彈上來,射程覆蓋整個第二層台地,疾、狠、重、勁,無堅不摧。


    部分箭矢越過盾牌陣,殺傷了對方七、八人。


    五人發射後縮低避在護牆後。


    風過庭叫道:“我的娘!真有效率,整道主牆差不多披拆掉了。”


    萬仞雨道:“究竟再挺多久?”


    龍鷹看著所餘無幾的房舍,其它均變成碎瓦殘片,遍地破碎的家具殘骸。道:“還有十八間屋。噢!剩下十七間了。”


    夜棲野看著遠處撿石頭的兄弟,向他打出報告的手勢,叫道:“啟稟主帥!已拾得石頭共三百五十塊,夠用了嗎?”


    龍鷹莞爾道:“啟稟主帥?哈!得真有趣。著他們先上去。”


    夜棲野忙發出撤走的命令,眾戰士如獲皇恩大赦,紛紛攀繩返第三層去。沒有了房舍的掩護,拾石頭愈來愈危險。


    “啪喇!”


    覓難天笑道:“又一台投石機報銷了。”


    龍鷹用手肘輕撞身旁的風過庭一下,低聲道:“年分該對了,至於月、日、時,我有個想法。”


    風過庭忘掉越頭而過,似永不休止的石彈,大喜道:“連這你也有辦法嗎?”


    龍鷹道:“眉月極可能是首位能掌授投胎自主權的通靈美女,既答應過你期諸來世,當不會為難你,而唯一方法,就地她出生的月、日、時,與她離去的月、日、時完全相同,她的庭哥兒才有線索。噢!我的娘!扯呼!”


    五人朝前奔去,四、五顆巨石同時命中他們躲避處,整堵牆崩塌下來。


    第二層台地再沒有完整的房舍,五人失去了避難之所,撲到盡處,攀繩往上一層台地去。


    入黑後,內外城牆再不複存。底層處燈火通明,敵方的工事兵正趕建登上第二屠的斜道,砰砰嘭嘭的,擾人清夢至極。


    第二層已被夷為平地,因位於燈火的映照之外,靜如鬼域。


    皮羅閣依龍鷹吩咐,著手下以粗索把石頭逐一勒緊,完成後派人輪番監視下方的動靜,便用膳休息,等待明天的來臨。


    龍鷹三人和皮羅閣、覓難天、夜棲野到四女香居外的台緣吃晚膳,既可俯瞰整個底層的情況,又可順道商量明天的戰略大計。


    隻要看到龍鷹大吃大喝的模樣,眾人便知他智珠在握,不由放鬆下來。


    皮羅閣道:“是否以投擲的方法對付敵人?”


    龍鷹道:“你玩過陀螺嗎?”


    皮羅閣茫然搖頭。


    龍鷹道:“我少時什麽玩意都試過,這是一人獨處悶極無聊的好處。哈!隻要兩手抓住繩索,轉動身體,石頭會逐浙隨你旋轉,到達適常的角度,鬆手放出石頭,石頭會變成石彈,比投石機發出的石頭更狂猛疾勁。”


    萬仞雨道:“一個石彈,殺不了多少人。”


    龍鷹道:“耍殺人,用箭便可以,我們要摧毀的是對方的投石機,當對方蠢得在第二層基地列成投石機陣,石頭則陸續送上來之時,我們可來個比賽,看誰能砸毀最多的投石機。哈!投石機來得愈多,我們就砸得愈多。我們的戰爭目標,是要把敵人逐下第二層。”


    覓難天道:“好計!聽得我手都癢起來。”


    龍鷹向皮羅閣問道:“早前我們在下層出生入死時,公主有來觀看嗎?”


    皮羅閣道:“他一直躲在王堡裏,不過在敵人發動投石機前,曾找過我話。”


    五人大感興趣,洗耳恭聽。


    皮羅閣笑道:“近這幾天,她和你們的話,比從前她和我這兄長過的加起來還要多。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龍鷹乘機問道:“你過她該是十八、十九歲的年紀。究竟是十八還是十九呢?”


    皮羅閣道:“因著本族的禁忌,這本來是不該談論的事,你們對舍妹的關注,亦令我大惑不解,但卻感覺到三位的善意,而隻是我不明白吧!今早舍妹來告訴我,你們或許是天下間可以有辦法令宗密智形神俱滅的人,更會追隨你們,直至宗密智授首。嘿!岔得遠了,我其實並不清楚舍妹的年紀,在我滿十八歲前,我一直不曉得有這個妹子的存在,她那時已是上任大鬼主的唯一傳人,故很少見到她,隻知王父對她極為寵縱,言聽計從,我也非常疼愛她。她雖然怪異,但亦很可愛。對嗎?”


    萬仞雨道:“非常對!你總該見過她的真麵目,像是十八、十九歲嗎?”


    皮羅閣歎道:“我如你們般,從未見過她的真麵目。出來,自己亦感古怪。”


    覓難天道:“她有什麽怪異的行徑呢?”


    皮羅閣道:“月靈的鬼主名號,是她自己改的,她過自己是月的幽靈,而每逢滿月之夜,她會赤腳在草原自歌自舞,我曾見過兩次,她的歌舞真的很好看。”


    龍鷹道:“她是大鬼主,擁有自主權,不容他人幹涉,為何初見你時,王子卻像奉命出來尋她回去的樣子呢?”


    皮羅閣道:“皆因此為她首次離開本族的土地,我怕她有失,忍不住追來尋她。最古怪的是她似是不住留下線索,使我們能直追至風城來。我慶幸能在這裏遇上各位,並共守空城,現在我對宗密智,已一無所懼。”


    萬仞雨道:“月靈公主還有其它較特別又或難解的話嗎?”


    皮羅閣苦笑道:“這句話問得真好,她指你們會千方百計的向我打聽有關她的事。哈!”


    三人大感尷尬,一時乏言以對。


    覓難天同情他們的道:“這句話,王子理該不出來。”


    皮羅閣道:“古怪處正在這裏,舍妹著我千萬不要怪責你們,愛什麽便什麽,因為她正和庭哥兒在玩一個非常刺激有趣的遊戲,而這遊戲最後的結果,大有可能是消滅宗密智的關鍵,我肯將心中所知盡告三位,是希望曉得這是個怎麽樣的遊戲。”


    三人聽得麵麵相覷,想不到月靈有這個看法。


    擬想她赤足在嫩綠的草原,唱誦著仿佛是充滿玄機的歌曲,在月夜裏婆娑起舞,她再古怪的言詞,亦有著合理的基礎。


    一直無從插話的夜棲野道:“大鬼主的職責,是與神靈溝通,怎來閑情玩遊戲?遊戲又怎會和殺宗密智有關係?”


    覓難天道:“我不敢這是個遊戲,就是公主向庭哥兒開出她願委身下嫁的條件,而這些條件是沒可能達到的。”


    皮羅閣大訝望向風過庭,道:“竟有此事?”


    風過庭苦笑道:“刺激有趣?於我來,她等若一口拒絕了我。”


    夜棲野雙目射出古怪的神色,望著風過庭,欲言又止。


    風過庭道:“野兄弟想什麽呢?”


    夜棲野道:“月靈公主和丹冉大鬼主,是否有神秘的連係?”


    三人精神大振。


    萬仞雨問道:“野兄弟何出此言?”


    夜棲野現出回憶的神情,徐徐道:“當年丹冉大鬼主離世後,天尚未亮,我族的巫長命我隨行到洱西平原去,其時我仍未知為的是什麽事,直至抵達丹冉大鬼主的法帳,始知丹冉大鬼主已於前夜過世。當時隻有白族的族長和幾個長老在場。丹冉大鬼主的死狀似大有深意,一手按胸,另一手探指南方,神態安詳自然。我的印象很深刻,到今天仍記得很清楚。”


    龍鷹大喜道:“還記得是何月何日嗎?”


    夜棲野道:“我們並不像你們漢人般,以曆法紀年、紀月、紀日,純以星辰的位置和月亮的圓缺來分辨日子。隻記得當我到達大鬼主的法帳時,是滿月後的第一天。”


    皮羅閣道:“南方指的可以是蒙巂詔,又或我們蒙舍詔。夜棲兄就憑此斷定丹冉大鬼主和月靈有連係嗎?”


    夜棲野道:“我不知道,可是當第一眼看到月靈公主,我的腦海裏不受控製浮現丹冉大鬼主探指南方的情景,現在又見庭哥兒要娶月靈公主為妻,月靈公主又愛在滿月下赤足自歌自舞,忍不住有此一問。”


    皮羅閣一震道:“難怪你們這麽在意月靈的年歲,有道麽一個可能嗎?”


    此時皮羅閣的一個手下匆匆趕來,道:“山芒回來了!”


    山芒正是皮羅閣派往見澤剛的手下,能言善辯,最適合負起兩國交往的重任。


    皮羅閣忘掉月靈,大喜道:“立即著他來見。”


    天尚米亮,整齊劃一的步操聲,驚破了山城的沉寂。眾人從被窩不情願的鑽出來,擁到第三層台緣的護牆,也是守城軍最後一道防線,在牆頭往下俯視。


    大批盾牌手,從個許時辰前完工的木構斜道登上下層台地。他們持的是特製的大木盾,要兩人方拿得起一個,下設尖木,可深插土內,大幅加強高逾人身木盾的抵受力。敵盾手在鼓聲中直抵下層中間位置。


    離後方台緣和前方第三層的台腳各一千二百步,遠在一般箭手射程之外,打橫排開,盾豎身前,下插地內,形成一麵長達數十丈的盾牆。


    接著大批刀箭手擁上來,奔到盾牆後方,半跪地上,怕的當然是從龍鷹折疊弓射出來的箭。


    隻要盾陣推前千步,便可向上發箭,充滿威懾的力量。


    龍鷹笑道:“這盾陣有啥用?好像不知我們有居高臨下的優勢。”


    萬仞雨道:“他們怎知我們有人肉投石器?隻是怕我們趁他們陣腳未穩,突然施襲。”


    覓難天擔心道:“石頭這麽重,最怕旋動幾周後,石沒給擲出去,人卻給投了下去,那就不是人肉投石器,而是人肉彈了。”


    他的話惹得龍鷹和周圍人放聲大笑。


    風過庭開懷道:“幸好有護牆,再差勁也不該掉往下層去。”


    萬仞雨道:“信任我們的鷹哥兒吧!他最本事的正是古靈精怪的事,看他如何操作,可掌握竅門。”


    隆隆聲響,投石機魚貫從斜道登場,分左右而去,排列在離台緣十步許處,如將操作投石機的敵人活動的空間計算在內,這已是離上層最遠的位置,近二千五百步遠。


    龍鷹雙目放光,嚷道:“我的娘!竟肯這麽便宜我們。”


    夜棲野道:“你有把握將投石機撞得掉往下麵去嗎?”


    龍鷹道:“隻要能命中投石機的主軸,投石機又下設四輪,包保直退往台緣外,跌個他奶奶的粉身碎骨,記著!我們隻要多捱十天,澤剛的援兵便來到。哈!接著的幾天可安寢無憂哩!”


    萬仞雨叫道:“共四十九台投石機,開始運石頭上來,龍師父,該是你老人家示範給徒們看的時候哩!”


    眾人全立在龍鷹後方,看他拿著粗索的一端,神氣的扯扯石頭,試試石頭的重量。


    龍鷹笑道:“公主來了嗎?”


    月靈出現後方,眾人紛紛讓開,方便她直抵前排,自然而然便立在風過庭旁。


    萬仞雨喝道:“不要分神!”


    龍鷹笑道:“萬爺知其一不知其二,分神正是弟的看家本領。看我的!”


    倏地轉動。


    受索子牽引和龍鷹的帶動,大石離地旋轉,龍鷹忽然加速,石子飛快繞其身而轉,且逐漸上移,人和石變成個活的大陀螺,到移往頭之上,龍鷹吐氣揚聲,索石脫手而去,越過石牆。


    眾人緊張得心兒差從口中跳出來,爭先恐後擁往石牆,往下瞧去。


    盾牌陣處的敵人,為投石機作準備工夫的工事兵,全舉頭上望,看著如流星般劃空而來的巨石,一時間完全不明白眼之所見為何物。


    “轟!”


    疾如流星的大石,重重命中斜道右麵投石機的主承軸,主軸立時化為木碎,大石餘勢未止,硬砸在投石臂腕處,帶得整輛投石機往後倒退,接連撞倒七、八個工事兵,投石機、人和石頭,同一命運的墜台而去,消失在視線外,接著是下層傳來重物墜地,投石機粉身碎骨的聲音和人的慘叫聲。也不知是否有人剛巧路過,禍從天降,被砸個正著。


    守城的一方爆起瘋了般的狂叫大喊,情緒和士氣都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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