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冠本來打算明兒一早就帶著那隻金鏤花嵌鬆石翠片香囊前去給胡嫻賠罪,打定主意任打任罵,絕不逃避分毫。


    倒不是他甘心被田宏遠牽著鼻子走,老老實實做一條狗,而是他更在意父親的身份,還有就是不想連累顏玉兒。


    但是在胡嫻那裏,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


    就在幾天前,自己還麵臨著退婚的危險,是自己花了很大的代價和心血,才挽回這樁婚事,讓胡家對自己改觀,胡嫻更是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曾經的動搖自責不已。


    可是自己呢,好不容易挽回了廢材的形象,什麽事情都沒幹成,轉頭就領了別的女人進門,而且還是在正妻未進門之前。


    雖說這不是什麽大的過錯,事實上世家大族子弟都這麽幹,對於他們來說,正妻是絕對的政治聯姻,事關重大,絕不會輕易結親。


    因此要經曆漫長的博弈,在等待的過程中,這些人多半是堅持不了的,因此在正妻進門前,都會先納妾,以解決個人生理需求。


    可自己是什麽人啊,跟他們怎麽能比呢?


    戴冠忐忑著走出書房,向著大門口奔去,想要表現得誠懇一些。


    沁兒隨後追來:“公子你不要太緊張,胡小姐雖然麵色不善,但是後麵還跟著人,好像帶著禮物。”


    “我心裏有數,放心!”


    戴冠急匆匆而去,沁兒看他慌亂的樣子,有些幸災樂禍,這下不隻是自己不快樂,公子也該頭疼了!


    沁兒那小心思,竟然在胡嫻到來的情況下得到了微妙的平衡。


    胡嫻帶著幾個仆人,沉默的站在門外。


    她臉色平靜,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有一絲冷清。


    鈴兒打抱不平道:“小姐啊,你怎麽想的,不生氣就不說了,還親自來送禮,這都晚上了,還要在門外等人,你心裏不委屈,鈴兒都替你委屈。咱們難道不該闖進門去,給那個顏玉兒一個下馬威嗎?


    讓她知道知道誰才是正牌的戴夫人,也好樹立起當家主婦的威風啊,不然這家裏,以後等你來了,隻怕是要受氣!”


    見鈴兒說得頭頭是道,胡嫻喝止道:“你年紀不大,心思卻這麽多,既然這麽懂,那不如以後你來當家?”


    鈴兒見小姐說得如此嚴重,知道她心裏是有氣的,立馬認錯:“小姐,對不起,鈴兒又該掌嘴了!”


    這是她的殺手鐧,每次都能化解小姐的怒火,果然,胡嫻歎氣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免得鬧出不愉快,讓別人看了笑話。


    再說這事,戴冠也是身不由己,其中苦衷,你不懂,我懂,我不能不理解他,所以盡管要吃些虧,但是我也別無選擇,就是顏玉兒的事情,放到別人身上,隻怕會做得更過分,戴冠已經算是坦蕩的了,以後不許亂說話!”


    胡嫻這話,與其是說給鈴兒聽,倒不如說是為了說服自己。


    吃了悶虧,為了維護住正妻的體麵,還得前來送些禮物,讓顏玉兒能好好安頓下來,也真是難為她了。


    “嫻兒,你怎麽來了,我還說明日一早就去找你的!”


    戴冠跑出大門,十分討好的上來跟胡嫻搭話,並伸手抓住胡嫻的手往屋裏領。


    胡嫻沒有掙脫,任由戴冠牽著走進屋去。


    “嫻兒,你聽我說,這件事情,絕非我本意!”


    戴冠不打自招。


    胡嫻平靜道:“你怕什麽,我還沒說話呢,這麽急著撇清自己,那你的意思是,沒有一點喜歡顏玉兒,隻是出於道義才伸出援手,把人領進門?”


    戴冠瞬間無語,好厲害的胡嫻,一開口就是殺招。


    他連忙補救道:“事先沒跟你商量,私自做主,確實是有錯啊!”


    “你是有錯,可不是錯在這件事,這件事情你辦得很好,我都聽馬叔叔說了。”


    “嫻兒能理解我的難處就好,果真是賢惠大方、善解人意的好媳婦兒!”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怎麽就非你莫屬,你之前都對人家顏玉兒做了什麽,我還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感情如此深厚了,怎麽的,那時候就打算好了納妾了,我還沒過門呢!”


    胡嫻終究是對戴冠有了看法,救顏玉兒這件事沒什麽過錯,不代表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


    戴冠如實答道:“在遊湖詩會之前,我跟她毫無交集。就是因為那首《贈荷花》和《采蓮曲》的事情,你也知道人家是才貌雙絕的花魁,又極為喜歡詩詞,因此聞名找上門來。


    我當時呢對付大彪幫的道士後昏厥在講武堂,人家算是搭救了我,出於回報,就寫了那首《贈顏玉兒》,你也看到了,之後我都沒去找過他,直到她出事之後,我才得到消息,還是王瑖來告訴我的,你應該能相信他的人品吧!”


    戴冠將跟顏玉兒相識的過程一一道來,胡嫻微微側目,看著他道:“沒有隱瞞?”


    戴冠立馬舉手發誓:“絕無隱瞞,否則讓我五雷轟頂!”


    胡嫻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對自己這麽狠,急忙伸手悟了他的嘴道:“別瞎說,我信你了還不行嗎!”


    “多謝娘子寬宏大量,明察秋毫!”


    戴冠對付生氣的女孩子,還有有一套的,前世的幾個難纏前女友,沒少讓他吃苦頭。


    胡嫻果然麵色緩和多了,平和道:“其實我挺忙的,沒多少時間照管你,尤其是在詩詞歌賦一道上,更是跟你說不到一起去,顏玉兒則很合適,她這方麵比較擅長,督促你讀書剛好,隻是你給我記住了,不許欺負人家,在我進門前,我不希望你已經有了孩子,我們的孩子,一定得是第一個!”


    戴冠拍胸脯保證道:“這是肯定的,父母屍骨未寒,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不然怎麽不是先把你娶過門?”


    胡嫻知道自己說的過了,立馬安慰道:“你也別太傷心,公婆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你奮發圖強,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他們也就瞑目了,所以你得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這樣,我也好放心自己的未來!”


    她這話,是激勵戴冠,但是也說出了自己心裏話,她之所以堅定心思把寶壓在戴冠身上,就是希望他能有所成就,她的性格,決定了她是個要強的人,人前人後,都要過得如意,至於戴冠要納妾多少,她其實不是很介意,隻要戴冠有本事養活,隻要自己能掌控這個家,那就一切好說。


    相對來說,她更加在乎顏玉兒的才能對戴冠有多少幫助,她不希望那隻是個花瓶,她認為每一個人都必須有用,不然再好看也是毫無意義的。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也不會再荒唐度日,我爹娘的仇,還沒報呢!”


    戴冠不是為了博取胡嫻的同情,而是真的想要為父母報仇,父母身亡後的陰謀,他似乎已經觸及到一些線索了。


    胡嫻伸手抓住他手臂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會為難顏玉兒的!”


    二人直接朝著書房走去,人全都在書房。


    顏玉兒有些緊張,一絲不苟站在門外,迎接胡嫻的到來。


    沁兒和喜兒也跟著站在身後,等著正牌夫人的訓話。


    福伯則笑嗬嗬的,隨意站在一旁,準備看熱鬧。


    見戴冠領著胡嫻走近,顏玉兒矮身行禮:“玉兒見過胡姐姐!”


    “見過胡小姐!”


    身後的沁兒和喜兒異口同聲行禮。


    胡嫻則是舍棄了戴冠,上前抓著顏玉兒的手,將她扶起來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禮,聽說妹妹有難,我心裏很是擔憂,這不是聽說戴冠將妹妹救出來了,我實在放心不下,怕他粗心大意,不能好好安頓妹妹,就來看看。”


    “姐姐太客氣了,玉兒一切都好,沁兒準備的也很周到的!”


    “妹妹才來,總不能過得太寒酸,我呢隨便帶了些禮物,還望妹妹不要嫌棄!”


    胡嫻說著,手一揮,身後跟著的幾個下人將禮物一一送了上來,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銀兩銅錢一應俱全,完全是能照顧到生活起居方方麵麵。


    顏玉兒一陣感動,矮身致謝:“多謝姐姐,這些太多了,玉兒用不了的!”


    胡嫻大氣道:“那有什麽,妹妹既要督促戴冠勤學苦讀,自然不該再操心其他事,這些東西,盡管用著就是,不夠了隨時讓沁兒來找我就成!”


    “多謝姐姐!”


    顏玉兒隻得再次致謝。


    胡嫻抓著顏玉兒的手,再打量顏玉兒的容貌,嘖嘖讚歎道:“妹妹果真是天姿國色,冠絕梁州,姐姐都要自慚形穢了,真是便宜了某些人呢!”


    胡嫻誇讚顏玉兒,也不忘挖苦戴冠。


    戴冠隻得傻笑,自己又不吃虧。


    “姐姐才是蕙質蘭心,儀態萬千,如仙女臨凡!”


    胡嫻笑開了,擺手道:“妹妹你這也太誇張了,不過嘛,姐姐愛聽!”


    胡嫻說著,將手上的一隻碧玉鐲子退了下來,順手給顏玉兒就帶上了。


    顏玉兒小手纖細,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被戴在了手腕。


    她驚恐道:“姐姐,這太貴重了,玉兒實在受不起,你已經送了玉兒太多了,不能再讓姐姐割愛!”


    胡嫻卻阻止了她的推諉道:“我不是說了嘛,我呢沒時間伺候他,這兩三年的時光,就要麻煩妹妹多費心了,我該感謝你才是。”


    顏玉兒一陣窘迫,她可沒給胡嫻準備回禮。


    伸手就要解下那塊跟隨她多年的玉佩,那是娘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對她意義非凡。


    戴冠卻及時解圍,上前打諢道:“好了,你們兩個也真是的,站在門口說了半天,也不進屋,沁兒,快去沏茶來!”


    他作勢去拉兩人,不經意的將那個金鏤花嵌鬆石翠片香囊遞到了顏玉兒手裏,還給她使了個眼色。


    顏玉兒本有些為難,這算是怎麽回事,借花獻佛嗎?


    但是看到戴冠笑意吟吟,她總算是心安了一些,將這香囊按進了胡嫻手裏道:“玉兒不知姐姐要來,沒有準備什麽像樣的見麵禮,這個香囊,還請姐姐不要嫌棄。”


    胡嫻拿起香囊一看,頓時驚訝道:“這可是金羽閣的極品珍寶之一,這也太貴重了,我帶著也不太合適,還是留給妹妹更為妥當。”


    “姐姐要是不收,玉兒就無地自容了!”


    顏玉兒顯得有些委屈。


    胡嫻見狀,微微笑道:“好,妹妹一番心意,我也不好辜負,那就占妹妹一次便宜吧!”


    胡嫻當即將香囊掛在腰上,以示自己很喜歡這個禮物。


    兩人總算是走進了書房,胡嫻也是第一次來,戴冠充當了講解員,一一介紹裏麵的東西。


    胡嫻也是懂這些的,幾人一番討論,倒是顯得其樂融融。


    反而是守在門口的喜兒和鈴兒,互相敵視了一眼,一句話沒說。


    沁兒將茶水抬了來,喜兒幫著沁兒沏茶去了。


    胡嫻陪著顏玉兒說了一會兒話,喝了兩杯茶,就起身告辭。


    戴冠和顏玉兒將她送到門外,胡嫻最後交代道:“妹妹一定要好生監督他,他以前的德行可不太好,千萬別讓他重蹈覆轍。”


    顏玉兒道:“姐姐放心,我不會心慈手軟的!”


    “那就好,辛苦妹妹了!”


    “姐姐慢走!”


    胡嫻帶著幾個下人,消失在黑夜中。


    戴冠想起了什麽,急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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