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一個禮部郎中不算事,下麵這件事,就連皇帝也要稱讚一聲自家這個老六,實在太勇敢了!


    六皇子竟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大聲揭發首輔嚴九元老大人家中那位喜歡舞文弄墨的嫡次子嚴二老爺,多次受邀給嚴老爺子的門生故舊甚至是某些商戶寫匾額、牌匾、對聯什麽的。


    六皇子跟皇帝老爹告狀道:“每寫一次,那些下官、商戶就會花四五千兩,求一副嚴二老爺的墨寶!”


    幾句話說完,朝中一片嘩然。


    朝中眾官員紛紛皺眉,這種事實在太常見了,朝堂之上著紅袍的,誰沒做過呢?卻心照不宣地都知道這事不能拿到台麵上說。


    偏偏說出這事的是個皇子,年紀尚小,還沒人能拿他怎樣。


    說到這裏,首輔老大人還能安然不動地站著。


    但這還沒完呢,六皇子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而且嚴二老爺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製作他收藏的一些名家畫作的贗品!偏偏那些下官和商人還就愛嚴二老爺親自製作的贗品,一副竟然能賣上好幾萬兩銀子!”


    這話一說出來,朝中眾臣倒吸一口冷氣。


    這就真的是赤果果的受賄了!


    這幾句話一說出口,首輔老爺子再淡定不下去了,第一反應便是有人給這位皇子指點了!


    有人想要拉他下馬!


    他不信就憑六皇子那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可以查到這種事。


    不過這老頭反應也快,立刻噗通一聲跪下,連聲大呼家有不肖子孫,他愧對先皇,愧對皇帝,愧對祖宗!還當場將烏紗帽摘下來,趴在地上說要乞骸骨告老還鄉。


    這倒不是做戲。


    他是真的害怕!


    他不怕皇帝會罷他的官,但他害怕皇帝會把這些事寫到邸報上去!


    把臣子們的醜事寫上邸報這一招可太絕了!


    文人,雖然愛財,可更愛名!


    名望是他們攬財的根本,青史留名更是他們畢生的追求。


    無論裏內多麽肮髒不堪,麵上一定要體麵。


    若是這種事寫上邸報,不僅他自己完了,他的子孫也完了,嚴家就完了!這比罷了他的官還恐怖!


    看看現在的聶家,名聲掃地,子孫幾代都抬不起頭來。他們在京城待不住,連老家都不敢回了,說是襄陽祖籍那邊的聶家老族長要將聶侍郎這一支除族。聶侍郎更是給皇帝遞了折子,想申請帶著一家老小去小琉球墾荒家。


    京中一時間風聲鶴唳,那些好男風的官家子弟,不是被家裏人關起來,就是被緊急送出京城;有幾家給自己好男風的兒孫娶了妻子的,紛紛把自家媳婦找來,好言相勸,勸她們不要把事情鬧大。


    多數有了孩子的媳婦見夫家長輩對自己軟了態度,也就得過且過,不了了之了。


    可那些還沒孩子的,肯定是忍不了要和離的。


    多數夫家理虧,現在是不敢強留的,都寫了和離書放媳婦帶著嫁妝離開。


    也就幾天工夫,順天府府尹史大人接到了好幾樁夫妻和離的案子,倒也不複雜,雙方都是自願的,他隻需要在戶籍上做備注就可以了,有些男方甚至主動賠了些鋪子、田產給女方。這事兒懂的都懂,誰也不說什麽。


    可依舊有那種在媳婦麵前作威作福習慣了的人家,不僅不放人,還因為害怕媳婦跑出去舉報,把媳婦關起來的。


    其中一個可憐的媳婦,身邊的陪嫁丫鬟被嫁禍偷盜東西,活活被打死。她自己被婆家硬說是染了怪疾,他們將她拉到莊子上,關在房間裏不給吃不給喝,打算就那麽餓死她。


    好在那媳婦的娘家是個膽慫的。


    看到韋家的下場,不敢再留女兒在夫家受苦,跑去親家家裏要人。


    結果發現自家女兒竟然被關去了莊子上差點餓死。


    兩家人當即鬧起來,那媳婦的娘家人為了顯示自家不攀附的高風亮節,跑去順天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把親家告了,說什麽女兒幾年沒回過娘家,他們都不知道自家女兒在夫家受到了如此大的委屈!


    那婆家一聽氣炸了!


    當初給聘禮的時候,親家就知道自家兒子的德行,若非為了攀附,若非為了那些聘禮,怎麽會把自家女兒嫁過來雲雲。


    兩家在順天府衙門吵得不可開交,差點打起來。


    宋雨汐又跑來王府串門,把京中近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說給宋清月聽,氣呼呼地道:“長公主還有我嫂子都說最近這些事全是你鬧出來的!”


    宋清月不甚在意地道:“說就說唄,我還怕了她們?”


    宋雨汐道:“就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當場就懟回去了!”


    “是麽?你怎麽說的?”宋清月立刻好奇起來。


    宋雨汐挺直腰板,雙手叉腰,中氣十足地道:“我跟她們說:‘怎麽是我三妹妹惹出來的?那些人在家裏做了缺德事難道還是我三妹妹教唆的?不去責怪作惡的人,反而責怪起揭露惡行的人,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哈哈哈哈!二姐姐說得好!二姐姐威武!”宋清月拍手大笑。


    宋雨汐得意:“我這麽一說,長公主殿下和嫂子就都不說話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們這麽吃癟的呢!”


    宋清月笑了笑,心裏想著,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啊,想起從前她們三姐妹去長公主府赴宴的時候,長公主還暗戳戳地諷刺她長得太漂亮呢,靠色相得以高嫁,話裏話外的,還看不上二姐姐。如今呢,被自家二媳婦懟了都不吱聲的,可不就是因為那位長公主殿下知道二姐姐跟自己關係好嗎?


    那江遠潮,若非娶了自家二姐姐,哪兒能那麽容易就官複原職?


    嗬嗬!


    就這樣了,居然還敢在自家姐姐麵前嚼自己的舌根!


    宋清月大約是因為懷孕,情緒沒有原來穩定,想到這些居然有點生氣。


    她立刻對二姐道:“你把這事說給江遠潮聽,就說我知道長公主跟你大嫂說的話了,我很不高興,讓他老娘還有他嫂子日後對我放尊重些!”


    宋雨汐聽了立刻感覺自己腰杆子更硬了!


    回了家,還真原封不動地把宋清月的話轉述給江遠潮聽了。


    江遠潮一聽,可是真的有點害怕。


    當初幾個王爺打起來的時候,自家老爹老娘可是誰也沒幫。現在他還能回去做事,江家還能在京城的上層圈子裏維持體麵,都因為他娶了雨汐,因為他跟大皇子李昭那點微薄的連襟情分。


    一個長公主的爵位算什麽?


    這京城裏越混越寒磣的公主難道還少了?


    當今陛下跟自家老娘可是一點情分也沒有的。


    他當即就把父親和兄長叫到一起,很嚴肅地說了說這件事。


    江家父子都是明白人,也知道這件事的確是長公主和自家妻子沒理。


    於是次日,他們又召開了一次嚴肅的家庭會議。


    江侯也沒敢直接說長公主的不是,隻是當著二兒媳婦宋雨汐的麵,訓斥大兒媳婦出言不遜,當著二兒媳婦說她親妹妹的不是,乃是不尊重二兒媳婦,還要她當眾給宋雨汐道歉。


    江家大夫人唐氏出身名門,還是家中的嫡長女,這輩子都沒有被這麽下過麵子,當即臉上就掛不住了,看著宋雨汐滿臉都是責怪的意味。


    道歉的話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來,而是滿臉通紅地看著宋雨汐,希望她可以說句話,別叫自己這麽難堪。


    但宋雨汐就是不說話。


    嫁來江家這幾年,其實日子還算滋潤,江遠潮這人雖說一板一眼了些,但對她還是挺不錯的。可婆婆和大嫂總是明裏暗裏瞧不起她,要說大事,其實也沒有大事,可就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累積在一起,總能叫宋雨汐不痛快!偏偏這種不痛快還不能鬧出來,她鬧出來,別人就會說她小題大做,說她的不是。


    可這樣的小不痛快她實在受夠了。


    她爹爹是當今陛下最看重的臣子,兩個哥哥都極為受器重,她還有一個妹妹乃是嫡長皇子的王妃,不僅受寵還受器重。


    唐家算什麽東西?唐家最風光的時候早就過了!


    嫂子那當了太子太傅的太爺爺早就入土了!


    嫂嫂唐氏的父親就是個山西巡撫,三妹妹一句話就能叫她爹喝西北風去!


    長公主殿下也就算了,宋雨汐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理由要受一個地方官女兒的鳥氣。


    於是她死死盯著唐氏,今天她就要叫大嫂跟自己低頭!


    長公主在一邊看著心裏老大的不舒服,她知道的,江侯爺明麵上訓斥大兒媳婦,實際上這話亦是說給自己聽的。


    宋雨汐現在憑什麽這麽硬氣,不就是宋清月那小丫頭在背後給她姐姐撐腰麽?


    宋雨汐要大嫂跟自己低頭,這就是宋清月那小丫頭要她堂堂長公主低頭!


    憑什麽?


    說起來,她可是當今皇帝的姑姑!


    於是長公主突然出聲給大兒媳婦解圍,道:“好了!”她看向宋雨汐,“不就是一句話的事,至於嗎?咱們婆媳之間的玩笑話,二媳婦卻去你妹妹哪裏搬弄是非,難道就沒有錯嗎?”


    一句話把宋雨汐的怒火點燃了,若非江遠潮及時拉住她,大喊一聲:“母親!”表明自己不讚同的態度,她非擼起袖子指著長公主這個不講理的老太婆的鼻子臭罵她一頓不可!


    江遠潮責怪地看著母親,他做兒子的不好說母親什麽,也不好說嫂子什麽,隻能求救地看向老爹。


    好在江侯爺是個明白人,適時地咳嗽兩聲,開腔道:“公主,這件事,的確大兒媳婦有錯在先!好了,知錯就要認錯,大媳婦,你趕緊跟你弟妹認個錯,這事咱們就不追究了。”


    江遠潮兄長江世子也道:“是啊,夫人,趕緊跟弟妹道個歉。這件事的確是你的不是!”


    丈夫跟公公都這麽說了,唐氏一點法子也沒有,委屈地紅了眼睛,慢吞吞走到宋雨汐跟前,可憐巴巴地掉著眼淚,不甘心地道:“弟妹,這次是嫂嫂失言了,還望你不要往心裏去,也叫王妃那兒……大人有大量,寬恕則個!”


    宋雨汐看著嫂子這副受了欺負的模樣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平時看不起自己的人是她,說錯話的人也是她,現在反倒一副她才是受了欺壓的樣子!


    這樣的態度,叫人一點也不想原諒她!


    江家父子三人不知平日裏長公主和唐氏是怎麽擠兌宋雨汐的,見宋雨汐盯著唐氏,依舊不依不饒的樣子,就覺得宋雨汐有點過分了。


    “雨汐!”江遠潮輕輕碰了碰宋雨汐的手臂。


    宋雨汐不理睬江遠潮,盯著唐氏冷冷道:“還望嫂嫂說到做到,日後千萬慎言!”


    她這麽一說,唐氏眼淚掉得更厲害,一副受不住搖搖欲墜的模樣。


    宋雨汐看了,簡直要被氣炸了。


    她霍然站起身來,盯著唐氏大聲說道:“嫂子,你不要在這裏裝可憐了!你看不起我是個庶出的,平日裏明裏暗裏瞧不起我,跟府中管事的說什麽我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麵,還把該是我份例的東西克扣掉,說我山豬嚼不了細糠,這些我都不跟你計較。可我不跟你計較,不是因為我理虧,更不是因為我覺得天生就該低你一等,而是我宋雨汐不在乎!嫂子,你聽好了,我爹爹乃是戶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我嫡母已經將我認在她名下,論家世,論出身,我宋雨汐沒有哪一樣比你差的!你裝夠了可憐就回去歇著吧,別在我麵前惡心人!”


    說罷她一甩袖子,不理睬江遠潮的拉扯,徑直走了出去。


    廳中,江家三個男人麵色難堪極了,唐氏被宋雨汐一席不留情麵的話說得癱軟在地,幾乎要昏過去。她的奶嬤嬤心疼地上前扶住她,唐氏喚了一聲吳媽媽,便伏在奶娘懷中嚶嚶哭泣。


    江遠潮長歎一聲,難怪雨汐今天爆發了呢。


    一開始他亦覺得宋雨汐有些得理不饒人了,可現在他怪不得她。


    短短幾句話叫江遠潮聽了都覺得刺耳,何況是已經這樣忍受了三四年的雨汐呢?


    嫂子太過分了!


    不僅是嫂子,連著母親肯定也說了不少叫雨汐心裏難受的話,隻是雨汐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他對江侯爺道:“父親,我回去勸勸雨汐。”


    江侯爺捂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揮揮手,道:“快去吧,兒媳婦受委屈了。”


    江遠潮跟父親母親行了一禮,撩開衣擺朝外走去。


    江世子有些不想麵對,也跟著站起身,追著二弟走了出去。


    “二弟!”他喊住江遠潮。


    江遠潮停下腳步,回頭看大哥。


    “二弟,你嫂子的確有錯,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有錯。”江世子有些難堪地說道。


    江遠潮歎氣:“也是雨汐性子太軟了,這麽久了,大家竟然都不知道。怎麽是大哥的錯,是我的錯才是。同床共枕這麽久,我竟不知她受了這樣多的委屈,是我這個做丈夫的不是。”


    聽弟弟這樣說,江世子原本想替自己妻子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隻得朝弟弟拱拱手道:“弟弟替我這個大伯也跟弟妹說一聲抱歉吧!”


    江遠潮又歎一口氣,搖搖頭走了。


    廳裏,見大兒媳婦哭成這樣,江侯爺也不好說得太重了,隻道:“你啊,心裏也別不服氣。回去抄兩篇經,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兒吧。好好的家,這鬧的!”


    見大兒子走回來,江侯爺便道:“老大,趕緊把你媳婦攙起來,地上涼,別著了寒氣。”


    江世子應一聲,把妻子從地上攙扶起來,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人都走了,長公主有些委屈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江侯爺,還沒張口說一個字,被江侯爺抬手製止了。


    “別!殿下別這麽看著臣!您是長公主,當今陛下的姑姑!臣受不起!”江侯爺陰陽怪氣。


    長公主一拍桌子,瞪江侯爺。


    江侯爺扭頭不看她,道一句:“臣今晚回侯府睡去!”說罷,他朝公主拱拱手,趕緊撒丫子跑路。


    長公主氣得舉起茶杯往江侯爺的屁股上砸,可惜江侯爺溜得太快,沒砸到。


    鮮桃纏枝紋的透光玲瓏瓷盞碰在地上發出好聽的叮咚聲,繼而落得個四分五裂的下場。長公主氣得罵了一句:“姓江的,別以為老娘稀罕你!”


    大房屋裏,唐氏還在嗚嗚哭呢。


    江世子不言不語地坐在一旁。


    唐氏哭了半天也沒聽到丈夫出聲安慰自己一句,終於覺得沒意思,抬起淚眸來看了江世子一眼:“怎麽,你也覺得是我的錯?宋家那丫頭,那丫頭今年才幾歲?我年紀都可以當她娘了!她敢這麽叫我下不來台!”


    “是啊,你年紀都可以當人家娘了,你還要說那些話,嚼那些舌根!還要克扣人家的東西!”


    “我……”說起這些事,唐氏的確沒理,可哪家不是這樣,於是她又有理起來:“你是男人,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咱們老大明年就要娶媳婦了,老二也快了!還有三個女兒,聘禮不要銀子?嫁妝不要銀子?咱們可是長公主府!你還是侯府世子呢!少了咱們臉往哪兒擱!你不操心,我這個當娘的能不操心?再說了,哪家的當家媳婦不會克扣一點,給自己撈點油水的?你出去問問,去問問,我拿的這點算什麽,算什麽!宋家那丫頭平日裏出手大方得很,我聽說她手裏有保定那煤礦的股份!老二親眼看到有內務府的太監過來給她送銀子的!她難道還缺府裏這點東西了?她平日吃吃喝喝,什麽都不做,我勞心勞力忙裏忙外的,我多拿一點怎麽了?!”


    江世子恍然,點著唐氏道:“夫人啊,夫人!我算是聽出來了!你嫉妒!”


    “我!”


    唐氏張口想要狡辯,被江世子抬手製止:“你不承認也罷,夫人,事實擺在你麵前。老二媳婦雖是庶出,還是個填房,但她父親比你父親厲害,她嫁妝也比你多,更有個出息的庶出妹妹!你不服氣,就想高人一等,於是平日裏在言語上打壓她,是也不是?”


    被丈夫當著麵毫不留情地戳穿,唐氏癟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吧嗒吧嗒地掉淚珠子。


    江世子歎氣:“你真是……糊塗啊!怎麽這麽想不開的?你已經是世子夫人了,將來爵位都是咱家的。二房怎麽樣,老二媳婦怎麽樣,跟咱們何幹?你跟老二媳婦關係處好了,說不準還能時不時去晉王王妃那兒露露臉,把那位晉王王妃哄高興了,對你父兄也有好處,不是麽?你說說你,爭這強好這勝做什麽?”


    唐氏一聽,終於有些後悔了。


    對啊,自己怎麽就想不開的,要去嫉妒宋雨汐?


    小叔子是個自己有本事的,二房那兒也從來不爭不搶的,長公主平日裏對兩房也都挺公平。


    她怎麽就想不開的要去說那些話?


    可能是……宋雨汐平日裏太沒脾氣了。


    那些話,說出來一時爽,一直說一直爽,說著說著就成習慣了。


    也沒想到那麵人一樣的宋家小丫頭今天能當眾叫她下不來台!


    早知如此,她若是一開始就把這些不痛快說出來不就好了?


    她從前說出來了,自己不就不會那樣一直說了麽?


    想麽一想,唐氏又委屈上了。


    她眨眨眼,看向江世子,問道:“那個晉王妃,真那麽得寵?我怎麽聽說寧家、歐家、沈家……”


    話未說完,江世子趕緊擺手,叫她趕緊住嘴。


    江世子捂著頭,簡直要被自家的蠢婆娘給蠢笑了。


    他好笑地看著唐氏,問道:“夫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盼著宋家那位失寵?”


    “妾身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夫人,我且問你,宋家那位得寵對咱們好,還是不得寵對咱們好?”


    唐氏低下頭,心裏知道答案,卻還是嘴硬地道:“她好不好的,跟二房有關係,跟咱們有什麽關係?”


    江世子哼了一聲:“你可知道那位如今是什麽份量?她一句話就能叫你爹去西北喝西北風去!你得罪她有什麽好處?”


    唐氏震驚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她怎麽敢?她不過是……”


    “她不過就是在大殿下下落不明,當今陛下被貶去守皇陵的時候,堅持大殿下還活著,被逼著去落了發,還散盡自己的嫁妝銀子,為大殿下祈福積攢功德,為當今陛下賺足了名聲的嫡長媳婦而已!你自己想想那位如今的份量!”


    江世子說得唾沫星子都飛出來了,他喝了口茶,見唐氏低著頭不吭聲,索性多說一些:“不說遠的,就說那婦科醫院,陛下可是準了日後可以封那些女學生做正式的醫官的!給女人封官,你覺得這事兒很小麽?再是醫官,那也是官兒!”


    唐氏皺起眉頭,總算有些害怕了。


    “你覺得封女人為官,是大皇子提的麽?你說她說的話有沒有份量?不為別的,就為她當初在大皇子落難時候的所作所為!當初陛下被立為儲君,為何那麽順利,為何叫京城百姓敲鑼打鼓、一副普天同慶的樣子?論從龍之功,那位得算頭功!我告訴你,無論她在晉王府裏得不得寵,她現在在陛下那裏說句話,份量連皇後娘娘都比不得!”


    這下總算把事情講透了,唐氏總算知道輕重了。


    不甘是一點也沒有了,隻剩下滿腔惶恐。


    她膝行幾步到丈夫腿邊,扒著丈夫的腿可憐巴巴地道:“那,我現在怎麽辦?妾身明日準備些禮物去跟老二媳婦賠禮道歉?”


    江世子歎氣:“晚了!若是今晚你低個頭,好好跟老二媳婦認個錯這事也就過去了。偏偏娘還火上澆油。你們怎麽瞧不起人家的,人家心裏沒數?現在為了權勢再去巴結人家,惡心誰呢?算了,日後別再去招惹就是了,時間長了也就淡了。好在老二跟他媳婦感情好。晉王妃總不能叫她二姐夫不好過。二房好,咱們也能沾光不是麽?”


    “真沒事?”唐氏還是害怕。


    江世子歎道:“咱們沒事,你爹你兄弟可不一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多想了,睡吧!”


    江世子打著嗬欠就要寬衣上床睡覺了。


    唐氏被他嚇得哪兒還能睡得著。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去長公主那兒請安了,跑去二房等著要給宋雨汐道歉。


    宋雨汐還沒起呢,昨晚把心裏積攢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了,她通體舒暢!


    早上江遠潮要去衙門,她也不起來伺候了。


    江遠潮由著她,還說:“今兒要是不太舒服,就不要去給娘請安了。”


    宋雨汐對江遠潮的態度挺滿意,笑道:“本夫人正有此意!昨晚氣得心口疼,起不來床呢!”


    江遠潮噗嗤一聲笑出來,穿好朝服,過去捏了捏宋雨汐的臉:“氣兩三天也就得了,別叫娘太下不來台。”


    宋雨汐點頭:“多謝夫君關心,快去衙門吧,別遲了叫我妹夫給你小鞋穿!”


    江遠潮搖搖頭,忽然彎腰在她麵頰上親了一口,親昵地道:“那還要請夫人替為夫在三妹妹跟前說兩句好話。”


    “去你的!憑自己本事過活,別想著靠本夫人吃軟飯!”宋雨汐哼哼。


    江遠潮大笑著出去了。


    宋雨汐實在是個再善良不過的姑娘。


    昨晚還以為她要生很久的氣,沒成想回到屋裏,她自己就消氣了。


    “你別勸了,我知道不關江侯爺和世子大伯的事,我也知道都是小事。我發發火,當眾說出來,給嫂子個沒臉也就算了,隻要嫂子和長公主日後別再說我三妹妹的壞話就成。說我什麽,我是不會計較的,可我三妹妹是個記仇的呢。”


    江遠潮能說什麽,隻好把善良又軟乎的小妻子抱緊了,日後要待她更好一點,對她更上心才是。


    越是跟雨汐接觸,便越覺得她好。


    四人抬的轎子有些舊了,隨著轎夫們的步伐嘎吱嘎吱地響著。


    江遠潮坐在裏頭,一路想著宋雨汐,又從宋雨汐想到晉王府裏那位。


    他想起去年那位去大理寺教畫師畫畫的事情了。


    那位跟雨汐一樣吧,又漂亮又善良。善良之外,還有果敢和堅韌……以及野心。


    為女人請官——那位的野心也不小啊。


    江遠潮從座位邊上抽出那位李昭和君莫笑寫的數學書。


    原本發起於國子監的數學社,最近規模越來越大。


    江遠潮出於好奇心也加入了,開始認真學習李昭那本書裏頭的內容。


    越學越覺得妙不可言。


    這時候他想起來,好像雨汐在家裏算賬的時候,用跟這書裏同樣的符號算過賬!


    他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


    指尖掃到“君莫笑”三個字上,斷案多年的江遠潮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個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君莫笑就是那位晉王妃!


    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為什麽這本書是李昭所寫,又為什麽願意把君莫笑放在自己名字前頭。


    為什麽這個君莫笑都這麽被器重了,卻還非要把自己的名字藏起來。


    因為她是李昭的妻子,是個女人!


    這一刻,江遠潮望著目錄頁,再次被深深震撼了。


    他妻子那位三妹妹,是個有大才的!


    若她為男子,恐怕連宋辰海和宋辰旭都及不上。


    難怪了,難怪了……


    一邊讚歎,一邊又覺得惋惜。


    若是個男子就好了,偏偏是個女兒身。


    有如此才華,卻連名字都不能寫。


    江遠潮暗暗下定決心,若有朝一日陛下公布了君莫笑的姓名,他會是第一個站起來支持宋清月的。


    在家邊吃邊吐,跟肚子裏這個欠揍的崽子做鬥爭的宋清月還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人猜出來她的身份!還成了她的腦殘粉!


    嘖嘖,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呢?


    雨汐姐姐最後退一步,不是因為她腦子夠聰明,知道這件事怎麽處理才能讓自己跟江遠潮的夫妻感情不受影響。而是她真的是個善良且厚道的人,她真心覺得為了幾句話的事,沒必要去給人家父兄小鞋穿。這跟宋清月不一樣,宋清月脾氣不好且記仇,但她目標明確,她所有的進一步、退一步、忍耐或是裝可憐都帶有很強的目的性。寫宋雨汐的時候我就想到平日裏接觸過的一些“傻人有傻福”的人,被占了便宜也基本不計較的,他們不是真的傻,隻是善良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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