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入廟清修


    “李昭”的屍首在十月中旬抵達京城。


    靈堂在宗人府官員和神宮監太監的監督下很快布置了起來。


    十一月初一,肅王府白帆高掛,哀樂齊名。


    雖然肅王依舊被關押在宗人府,但前來吊唁的賓客依舊非常多。


    寧越瑤著一身麻衣孝服,帶領著眾女眷跪在李昭靈前哀哀哭泣。


    寧越瑤哭得尤其傷心,寧家老夫人趕來,看到外孫的棺槨,看到痛哭得孫女,老人家抱著寧越瑤哭得險些背過氣去。


    小寧氏拿帕子抹著不存在的淚水,冷眼旁觀。


    正當大家尋找世子妃的身影時,宋清月穿著一身世子妃的霞帔禮服,衝進靈堂,手裏抱著一缸桐油,嘩啦一下澆在棺槨裏的屍體上。


    她爬上供桌,一腳踹翻李昭的木頭排位,拿著匕首瘋狂地朝著那木頭牌牌砍紮,要把上麵的字劃掉。


    “他沒死!他不會死的!你們在咒他,你們要害他!你們要害他!”


    她頭發散亂,神情恍惚,衝著賓客們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著。


    宮裏來的大太監要上前阻止,她毫不猶豫地將手裏的匕首朝那太監投擲過去:“別過來!你們誰都不準過來!誰過來我跟誰拚命!”


    她打懷裏掏出個火折子,作勢要把“李昭”的屍體給點了。


    眾宦官、侍衛一瞬被嚇得臉色煞白,紛紛停住了腳步,再不敢上前。


    “這不是我夫君!這根本不是世子!你們撒謊!你們拿個假屍體來騙我!騙我!”


    她一邊喊一邊將香爐、貢品踹下桌子。


    “月兒!月兒!”忽然有人衝出人群呼喚宋清月。


    “別過來!誰都別過來!”宋清月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月兒,你冷靜,是爹爹!是爹爹!”


    任戶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近四年,宋建鳴的頭上已經生出些許白發,看著女兒形狀瘋癲,宋大人滿眼是淚。


    “乖女兒,是爹爹,把火折子放下!啊!”


    宋清月看著老爹心疼的臉,也不知道老爹是不是也在演戲,似乎有所動容,可她依舊揮舞著手裏的火折子叫道:“不要!你不要過來!我夫君沒死,阿昭哥哥沒死!你們都是騙我的!”


    宋建鳴是真的沒在演戲,他如今也不確定李昭是不是真的死了,可看著宋清月狀似瘋癲,一顆老父親的心快疼死了,他站在桌邊揮舞著手臂,好言哄著:“沒死,沒死!我們都是騙你的,來,把火折子給爹爹,乖!”


    宋辰海在一邊亦是急得滿頭大汗,紅著眼叫道:“三妹妹,三妹妹,你別這樣,我是大哥哥,你冷靜些!”


    宋清月看到爹爹、哥哥這般著急,差點沒忍住要笑場,她用力咬唇,委委屈屈地嗚嗚哭了起來:“阿昭哥哥你快回來!嗚嗚嗚!他們都在騙人對不對?都是騙人的!你在哪裏啊,快回來好不好……”


    大內侍衛見世子妃放鬆了警惕,快步上前,一掌將她劈暈了過去,接著被幾個侍女七手八腳地抬了出去。


    眾賓客包括寧越瑤還有一眾李昭的侍妾們,依舊保持著震驚的神色,回不過神來。


    每個人望向棺槨的目光都變得懷疑起來。


    ~


    十月十五月圓之夜,西北塞外早已飄起鵝毛大雪。


    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天際,不一會產房中跑出一個滿麵是笑的婆子道:“恭喜世子喜得麟兒,恭喜國公爺,得了一個六斤三兩的胖孫孫!”


    魏國公聞言哈哈大笑,世子徐祐忠臉上也顯出如釋重負的笑來。


    國公爺捋著胡須大聲道:“你看,我就說一定是個孫子!賞!都賞!”


    徐祐忠道:“我跟著爹再賞一份!”


    院子裏的下人們都笑起來,紛紛向國公爺和世子恭賀道謝。


    “馨兒如何了?”徐祐忠問婆子。


    婆子道:“夫人累了,現下大約是睡過去了。世子爺等奴婢將房間收拾出來再進去瞧夫人!”


    這時,另一個婆子從產房裏抱出一個嚶嚶哭泣的小嬰兒,魏國公搶先一步過去,接過繈褓,副官趕忙端來燭台,叫國公爺瞧個清楚。


    魏國公隻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來,道:“像我!這小子像我呢!”


    徐祐忠湊過去瞄了一眼,皺皺巴巴一張醜臉,嘟噥道:“您從哪兒看出像的?”


    “你少廢話!就是像我,你瞧這小鼻子,跟我一模一樣!”凶完兒子,徐公爺立馬轉頭逗孫子去了:“略略略,小寶寶,乖孫孫,我是你爺爺呀,叫爺爺!誒?乖孫孫哭啦?欸喲,這個嗓門,中氣十足的,像個小老虎。小名就叫虎哥兒如何?哈哈哈哈!誒喲,我的乖孫孫,不哭不哭,爺爺在這兒呢……”


    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老將軍抱著小嬰兒樂得滿臉褶子,徐祐忠在一旁勸道:“爹,外頭冷,咱們趕緊進屋去!”


    “對對對!進屋去,進屋去,不能凍著我的乖孫孫。咱們進去吃奶奶,喔喔,吃奶奶……”


    徐公爺抱著大孫子,一步一顛地進了側廂房,徐祐忠伸了伸手又放下了,他也想抱抱自己兒子啊!


    墨韻、墨香進來,向徐祐忠笑了道了喜,徐祐忠衝二人抱抱拳,道:“我知道你們著急走,不過還是等明日見過夫人了再說。馨兒大約也有話要托你等帶回去給三妹。”


    “多謝徐世子這些日子的照應,看到咱們大姑奶奶母子平安,世子妃也一定會高興的!”


    回屋之後,墨韻、墨香便開始忙著清點回程行李。


    不大會,有個小丫鬟忽然跑到門口喊了一聲:“墨韻姐姐!”


    “怎麽了?”墨韻直起腰轉頭看向門口,“這麽晚了,出了什麽事麽?”


    小丫鬟笑嘻嘻地搖搖頭,抿抿唇,怪不好意思地道:“小周將軍找你。”


    “周……”墨韻呼吸一滯,看了墨香一眼,墨香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見墨韻猶豫,便推了推她,道:“不管怎麽樣,你去道個別也好。”


    墨韻輕歎一聲,點點頭,放下手裏的東西,提起羊角燈,走出去,隻一小會兒,又提著燈回來了,手裏多了一隻錦盒。


    墨香問:“你與他說清楚了?”


    墨韻點點頭,道:“他是個孝順的,不可能娶我為正妻,周家夫人不會同意的。且不說我做了妾要受多少磋磨遭多少罪,世子妃要是知道了都要嘔死!”


    墨香撲哧一聲笑出來,道:“說得是。那個小周將軍人挺好的,就是太孝順了。行了,既然想好了,你以後也別念著他,讓我瞧瞧他給了你什麽好東西。”


    說著一把搶了那錦盒過來,打開一瞧,是一隻通體雪白的昆山玉鐲子。


    這年頭名氣最大的乃是昆山玉,而非和田玉,反而市麵上常有和田玉冒充昆山玉售賣的。


    她拿到燭光下細看,笑道:“嗯,成色還可以,給我吧?我幫你斬斷情絲!”


    墨韻撲哧一聲笑出來,揮手道:“行!你拿去吧!省得我看了心煩。回了京,我就跟世子妃說你欺負我,讓她再賞個更好的鐲子給我!”


    這二人哪裏知道,宋清月在京城可遭了罪了。


    ~


    十月裏,京城最轟動的新聞除了善郡王被奪爵圈禁,就是肅王府世子在山東遭遇意外,墜河身亡,世子妃發瘋,大鬧靈堂,被強行送往報恩寺落發的事。


    肅王殿下在宗人府關禁閉的小院子大口啃著香噴噴的鹵汁肉夾饃,問道:“老大媳婦真被老頭子剃成禿瓢了?”


    汪公公一臉不知作何表情的臉,糾結著道:“宋大人還有小宋大人一齊跪在勤政殿外頭好幾個時辰,陛下也沒見,說是被氣得不行,硬是讓宗令大人,帶著人將她押到報恩寺給剃了!”


    “這丫頭,真是豁得出去,膽子夠大的。”肅王嘖嘖讚歎。


    “世子殿下出殯呢,大家都一身白的,就她一個人穿著大紅的衣裳,又是踹棺槨,又是扯白帆的,還要把那個屍體給燒了!”


    “哈,哈哈哈哈!”肅王笑起來,又啃了一大口肉莢膜,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吸口氣問道:“嘶,你說,她到底是怎麽知道老大沒事的?”


    “這……興許,世子真有別的法子跟世子妃聯絡?”


    “嘖!”肅王皺皺眉,把最後一口饃咽下肚,抹一把嘴,又砸了幾隻花瓶擺件,開始發瘋地大喊大叫:“天殺的,你們這群天殺的!竟然咒我兒子死!我兒子沒死!肯定沒死!他不會死的!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啊呀呀呀!……”


    ……


    大周朝信道,宋清月本以為自己鬧一鬧頂多被送進道觀。


    送進道觀裏,好歹頭發還能保住,可大約是皇帝被氣狠了,硬差了官職不低的宦官來將她押進個廟裏給剃了。


    剃了就剃了吧。


    自從穿越以來,宋清月不知多少次想過要剪一剪頭發。


    實在太長太多了,累贅得不行,清洗起來也極為麻煩。


    剃個禿瓢,正好清爽了!


    在寺廟安頓好,她就立刻讓白嬤嬤、墨竹、墨梅回王府裏坐鎮,還把邱實給趕回王府了。


    她的嫁妝還有平日裏李昭給的東西都還在府裏,那可是筆巨款,她需要有人坐鎮,有人看著。


    皇帝的聖旨說得明白,她是來清修又不是當真出家來了,就算是真的出家,那些財務也不屬於王府。


    原本宋清月還擔心她這幾日不在府上,五芳齋的心腹們又跟著她集體來了廟裏,她五芳齋的東西要失守呢。


    就在她被剃了禿瓢的當日下午,宋家夫人梁氏便帶著大兒媳婦張洛依來了王府盤點宋清月的嫁妝。“咱們月兒的嫁妝單子,王妃娘娘,請您過目。”梁氏微笑說道。


    一項一項,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位劉媽媽,是跟著我的老人了。我留她在王府裏,給咱們三丫頭看著東西,王妃以為如何?啊,對了,這裏還有一份咱們三丫頭跟世子殿下成婚以來,世子殿下的贈予。若是王妃娘娘您有何疑問,可以找你們家令大人來核查,都是記錄在案的。”


    小寧氏被梁氏的態度氣得麵色發青。


    “親家母說笑了。我堂堂肅王府王妃,不至於對兒媳婦的東西動歪心思!”


    梁氏道:“就是這樣說啊,您不僅僅是王妃,還是鎮北侯府的嫡女,怎會眼皮子那樣淺。如若不然,真是要鬧大笑話了。”


    小寧氏額頭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立刻道:“任嬤嬤,你親自將五芳齋的門鎖了,再派王爺那邊的侍衛去,將那個院子圍起來,防止有哪個不長眼的翻牆偷東西!”


    梁氏看著小寧氏笑得歡暢:“王妃娘娘高義!臣婦佩服!總算見識了什麽叫大家氣魄了。行,本夫人就算放心了,這就跟我這兒媳婦告辭了。”


    梁氏帶著張洛依施施然走了,小寧氏才忽然回過神來一般,問道:“任媽媽,她,她方才,是不是在給我下套?”


    任嬤嬤撇撇嘴,不好說什麽,心說虧好王妃沒細看世子妃的嫁妝單子,要看了大概更要酸得胃疼了。


    白嬤嬤從報恩寺回府之後,小寧氏氣衝衝地將她叫了過去。


    “我說,既然世子妃都不在府中了,你們也不能總占著地方不是?”


    白嬤嬤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問道:“王妃的意思是?”


    “等世子下葬之後,就都挪到莊子上去吧。”小寧氏懶懶地笑著。


    “這麽說後院裏,那些女眷都要挪到莊子上去?寧側妃也要挪過去?可萬一世子真沒死,哪天他要是回來了,王妃娘娘,您到時候可怎麽辦喲?”


    “別胡說八道,大白天的嚇人!那小子都死透了!狗奴才少在這裏妖言惑眾!”小寧氏忽然被激怒叫罵出來。


    白嬤嬤笑了笑,揮袖而去。


    有王爺留下得心腹侍衛們在,隻要王爺不發話,王妃小寧氏也是無可奈何的,王府東路始終被李昭的女眷們占據著。


    李易不服氣,去王妃跟前鬧了幾次也沒用。


    “母妃!大哥都沒了,嫂子也去廟裏了,憑什麽那一大群人還站著東路不挪窩?還有,您到底有沒有給父王寫信,讓他封我為世子?”


    “說了幾遍了,不要心急!你大哥屍骨未寒,你就這麽急不可耐地占了他的位置,你叫世人如何看你?”


    “可兒子就是……憋屈!兒子憋屈了這麽多年,他都沒了,還要我繼續憋屈下去麽!”


    小寧氏看著兒子隻能歎氣,想了想,還是叫任嬤嬤拿來紙筆,寫信催促肅王給兒子請封世子。


    至於宋清月,她的小日子還是照舊過著。


    隻不過報恩寺的清淨都因為她的到來給破壞了。


    大嫂張洛依幾乎隔天來一次,還給廟裏捐了不少香油錢,就怕宋清月吃苦頭,孟晚楓也時不時上山來瞧她。


    二姐大約是肚子大了,不方便親自過來,也打發婆子三天兩頭地來看望。


    宋辰旭現下又回山東修路去了,也沒忘了叫手下隔三岔五上山送吃穿用度還有各種在山東買到的特產以及小玩意兒給宋清月。大哥宋辰海更是時不時親自跑過來看望。五公子宋辰飛已經考完秋闈了,大哥來,他就必定要跟著一塊來,若非這座寺廟裏都是尼姑,他恨不得直接在山上住下來。


    甚至陸文燕、邢嫣然、袁梓欣還有徐八姑娘都派了人過來送些糕點、茶葉、皮毛、衣料、毛毯之類的慰問品給宋清月,把宋清月感動壞了。


    這可真是患難見真情了。


    這座報恩寺基本上就是貴族女眷的清修之所,又不是隻有宋清月一位金貴人,死了丈夫被婆家送來的寡婦還有好幾位呢。


    另外有幾位看著年紀不大的小尼姑,都是細皮嫩肉的,一瞧就知道曾經都是嬌養出來的大家閨秀,不過現在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過錯,還是被什麽算命大師忽悠了,被家人送了來吃齋念佛。


    廟裏的主持師太法號靜玄,她本人亦是個旁係宗室女,小時候因為體弱多病,被家裏人送來出家,在廟裏這麽多年,就沒見過宋清月這樣的,都被送來了,還總有人來看望,沒個停歇的時候,愈發地瞧宋清月不順眼了。


    其實宋清月自己也很糾結,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一雙雙滿懷關心還有同情的眼神。


    她不能直接說,“你們不用可憐我啊,這都是李昭那個死鬼的奸計!”,隻能繼續扮演一個固執不肯承認丈夫已故的可憐小寡婦。


    可是她還想著時不時要溜去山洞跟師傅們搞科研呢,大家總來,她不方便走開啊!


    “裝病吧,世子妃。”墨蘭給她出主意。


    “那他們來得更勤快!”宋清月搖頭,想了想,看向曾茂枝:“隻能辛苦曾大人了,夜裏去,夜裏回吧。”


    曾茂枝挺起胸脯,道:“談不上辛苦,這是屬下該做的。”


    一切安頓好之後,宋清月叫曾茂枝帶玉靜玉香去了濟養院,吳管事暫時先留著,隻是采購和記賬就不能再由著他胡搞了。城南那種地方,人多且雜,家裏沒個男人容易有麻煩找上門來。


    她又讓邱實在附近找了兩個力氣大、有戰鬥力的大嬸過去幫忙做點劈柴、挑水之類的體力活,每個月給八百文錢,最重要的就是,要是有人上門找麻煩,拜托兩位大嬸照應著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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