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糕軟軟糯糯,味道甘美。雲朵捏起一塊遞給方景良:“你嚐嚐,可好吃了。”


    他接過來咬了一口,立即點頭:“好吃。”


    雲朵美滋滋地吞下一塊糯米糕,兩個人走到賣字畫的攤子前看。


    字畫水平一般,及不上先生和阿姐。雲昭嫌棄地撇撇嘴。


    “哎喲,聽說了沒,紫衣侯在府裏養了個小白臉。”


    “什麽小白臉,說是比她大不少呢。”


    “不是紫衣侯的老師嗎?哎呀,這可是不倫喲。”


    畫攤幾個婦人嚼起舌根,雲朵聞言蹙起眉頭。她拽了拽方景良:“咱們去喝杯茶吧。”


    方景良點頭。


    才在茶肆落座,幾位書生模樣的人嘴裏的話一樣不堪入耳。


    “說是老師,怕不就是個吃軟飯的。”


    “那人家傍上紫衣侯,可不是平步青雲,那可一下子就是京師六品官。”


    “你說咱們苦讀半天,還不如這麽個混日子的。”


    “可說呢,前陣子剿匪知道吧,那都是小侯爺幫著的。”


    雲朵氣紅了眼,她拍著桌子站起來,作架勢就要撲過去吵架,方景良連忙攔住她:“別做無謂爭吵。你去吵了,就坐實了。”


    雲朵氣得想哭,她躲跺腳:“那怎麽辦?就由著他們這麽詆毀阿姐和先生?”


    方景良也站了起來:“我先送你回府。”


    雲朵跑進門時,先生正站在院子裏發呆。他的身邊桌子上擺了兩盒點心。


    “先生?”


    王硯書回神,收起落寞的神色。他回過身來朝雲朵笑了笑:“回來了?正好,我給你買了太師餅和冰豆糕。”


    雲朵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點心,膽戰心驚地問:“先生你出門了?”


    他點了點頭。


    “那外麵那些傳言?”


    王硯書目光一滯,苦笑:“你也聽到了。”


    “先生,他們都是胡說的。”


    “我知道。”王硯書笑了一下,走過來摸摸雲朵的頭,“別擔心。”


    雲昭走進來正見著他們此番景象,故作輕鬆地笑起來:“硯書,雲朵,我回來了。”


    雲朵立刻朝她跑過去:“阿姐,街上……”


    “雲朵!”王硯書喝止她的話,雲朵悻悻回頭看他。


    雲昭看了王硯書一眼,拍拍雲朵的肩膀:“你去幫我把五叔叫來。”


    “好。”


    雲昭走向王硯書,撲進他的懷裏。


    “我都知道了。”她悶聲說,“硯書,讓你受委屈了。”


    王硯書沉沉歎息一聲,將她抱緊。“是我誤了你。”


    “胡說八道。”她抬起頭,霸道地看著他,“隻要咱們一家好好的,別管外麵的人怎麽說。”


    雲昭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唇,眷戀地攬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硯書,我什麽都不在乎,我隻在乎你。”


    老五來後,雲朵拉著先生去吃點心。雲昭看著老五:“五叔,去查查,究竟是誰在背後傳這些謠言。”


    “是,小主人。”


    “另再給我備一份禮,明日我要去拜會齊禦史。”


    齊敏抬手倒茶,不情不願地給坐在對麵的榮萊侯也倒了一杯。


    對於這位不速之客,齊敏實在很難擺出什麽好臉色。


    榮萊侯倒是微微含笑,頗為客氣的樣子。


    “多謝齊大人。”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侯爺來找齊某人所謂何事?”


    “我來是想向齊大人請教,昨日早朝齊大人參我那一本,究竟為何?”


    齊敏冷哼:“勘察百官是為禦史大夫之責。”


    雲昭挑眉:“齊大人若是這麽說,本侯倒有一事不解。半年前高相公的三公子因強搶民女被告上邯鄲府,這事都鬧到了大理寺,怎麽沒見你們禦史台有人參本?”


    “那是誤會。”


    “究竟是不是誤會,齊大人不清楚?此事引起坊間沸議,怎麽不說是塗汙朝廷清譽?”


    齊敏喝了一口茶,雲昭淡淡地看著他:“我倒是想問,我侯府私事,從不對外喧嚷,怎麽就鬧得人盡皆知,又被齊大人一本奏上朝廷。齊大人,你可有話與我說?”


    齊敏又喝了一口茶。


    “大人慢喝,本侯今日有的是時間。等這茶水都喝完了,大人總要回我一字半句。”


    他終於把茶杯放下,開口道:“侯爺的事,如今坊間流言紛紛,塗汙朝綱是不爭的事實。不必牽三扯四,齊某人隻是盡禦史之責。”


    “齊大人不愧是三甲出身,口才了得。”她輕笑一聲,微微前傾身子,“可我問的是,除了你,還有誰。”


    “齊某人不懂侯爺的意思。”


    見齊敏如此諱莫如深,雲昭起身告辭。


    坐到馬車上,她仍在想此事。


    令齊敏如此守口如瓶的人,會是誰?如今她被免職在家,又於誰有益?


    雲昭不由得想到太子。他雖位主東宮,但陛下仍有備選繼承人。在她的印象裏,皇帝從未真正看重過這個兒子。


    朝堂之上,榮萊侯之名幾乎是自動就被劃入太子的陣營。


    背後之人,會是皇帝嗎?


    雲昭合上眼,心事重重。


    王硯書不過午時就回了府,進門見著雲昭坐著嗑瓜子,彼此都是一愣。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雲昭抹了嘴唇上的瓜子皮,站起來抱抱他。


    “府衙出什麽事了嗎?”


    王硯書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隻是我有些累,請了兩日假休息一下。”


    “身體不舒服嗎?我派人去請太醫。”雲昭鬆開他就想要叫人,被王硯書扯住抱回懷裏:“不用,我隻想抱你一會兒。”


    雲昭笑得明媚如光,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腰。


    “硯書,你是在撒嬌嗎?”


    他以沉默回應。雲昭輕輕地笑:“硯書,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你今日怎麽這麽早下朝?”


    “我……硯書,我想辭官。”


    王硯書突然放開雲昭,盯著她的臉:“你說什麽?”


    “我們離開京城,帶著雲朵,去遊山玩水不好嗎?我們可以住在玉陽,那裏山好水好人也好,我想我們會很快樂的。”


    “昭兒,你還記得當初你為何日夜努力地讀書,非要習武入軍?”


    “為了侯府,為了向父親和所有人證明。”


    王硯書心疼地摸摸她的頭,撫過她額角的絨毛。


    “這些年,我想證明的都已經證明了。”雲昭眼神急迫地看著他,“硯書,我已經別無所求。”


    他的目光太過溫柔疼惜,令她的心跳變得混亂。


    “前日你還在擔憂賀州的暴匪之亂,往朔州送了治理土地的策略。昭兒,你心裏裝著四境的百姓,如何輕易放得下?”


    “當初你來侯府照顧我,不也同樣是放下了你的抱負和百姓?”


    王硯書抿唇,雲昭的伶牙俐齒和思維敏捷令他感到頭大。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雲昭笑了起來,“辭官又不意味著不再關心我所關心的。生民為重,國家大義,我不會放棄的。”


    “阿姐!阿姐你快來!”雲朵在外麵喊叫。


    雲昭笑:“來啦!”


    她跑跳的背影那麽歡愉。王硯書的心動搖了。


    “五叔,散布流言的背後之人還沒有消息嗎?”


    老五跪了下去:“屬下無能,尚無結果。”


    “五叔你起來吧。”雲昭揉了揉眉心,“再過半月就是我與硯書的大婚之期,你派人將請帖送去各府吧。”


    “是。”


    老五捧著一摞豔紅的婚帖出了書房,走出院子正碰見王硯書往外走。


    “先生要出門嗎?”


    王硯書回頭看了他一眼,頷首。他見老五手裏的婚帖,微微蹙眉:“這些婚帖?”


    老五笑起來:“小主人說再過半月就是大婚之期,讓我把這些請帖送到各府。”


    王硯書頷首,想了想又道:“我想起來有幾個婚帖我寫錯了,你先拿到我房間吧,等我改好了再送出去。”


    老五猶豫了一下,點頭:“好。”他折身往回走,王硯書輕歎一聲,出了門。


    清晨的酒樓冷冷清清,小二的灑掃還沒有完全結束。二樓的雅間裏,床邊的軟榻上,兩人對坐。麵前的小桌上置了兩盤點心,茶湯的熱氣氤氳,茶香四溢。


    甘青盯著對麵的男人,他有一張略顯滄桑的臉,褪去年少青澀。即便如此,他的眉目幹淨,麵容平和,那雙眼睛裏有一種平靜卻叫人折服的力量。


    這樣的王硯書,與在雲昭麵前見過的先生細有差別。甘青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麽區別,但這樣的人坐在他對麵,他竟有些無法坦然地說出那些話。


    兩人靜默半晌,甘青率先開口:“你還真是沉得住氣。”


    “你找我來,是為了讓我離開昭兒。”


    甘青笑了:“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還要纏著她。”


    “此事與甘將軍無關。”王硯書溫和的眉眼掠上一層淡漠。


    “你在雲昭麵前乖的像隻小綿羊,在我麵前裝什麽大尾巴狼。”甘青的目光生硬且充滿了敵意,“雲昭知不知道你是這樣的兩麵派。”


    王硯書的語氣仍平靜:“人皆有千麵。想必將軍在敵軍麵前,也不是如此按不住氣。”


    “伶牙俐齒。”甘青對此嗤之以鼻,“你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抵不住一個事實。雲昭受你所累,聲名狼藉,榮萊侯府赫赫威名也因此成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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