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齊國乃是諸侯中的大國,各國的使節也多是侯王的公子或者是權貴士卿。如此難得齊聚的盛況,就算是在周天子所在的王都也難得一見,自然是要抓緊時機多多寒暄,加強諸盟國之間的關係了。


    於是今日設宴,便是齊國的公子們領頭,在驛站附近的一間祭堂舉辦宴會。


    當莘奴與媯薑一起步入祭堂時,因為莘奴你頭戴輕紗並未引起太多人的側目,但是有許多人似乎看著媯薑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議論著什麽。


    莘奴心知,必定是同窗的兩次新嫁守寡成為了別人的談資。聽說她第一次嫁的乃是趙國的公子盛,而第二次的郎君是楚國的公子梵。這兩人都年近四十,不是俊朗的青年,之前也俱是有妻妾的。依著媯薑的才情,嫁給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般配。可是王室的女子嫁人,何時需要看般配不般配?隻看諸侯國的遠近,可以換得多少利益而已!


    可惜媯薑兩次出嫁,不但沒有換來預想的利益,反而引來了猜忌怨尤。幸虧這兩位新郎的死因都是完美得無懈可擊,一個是在庭院裏被廚下烹製蛇羹捕獲逃脫的毒蛇咬死,一個是因為吃喜蛋時,突然兩眼翻白活活噎死,因為死在總目睽睽之下,除了感慨巧合下,也怨不得齊女半分。


    可是媯薑毒寡婦的名頭已經傳揚出去,簡直人人望而生畏,就算原本傾慕媯薑才情之人,月紛紛打了退堂鼓。這也是齊王在懊惱之餘,沒有急著將媯薑第三嫁的緣由。


    如今毒寡婦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諸國使節的眼前,那趙國和楚國的使臣都是惡狠狠地瞪向了她。至於其他人更是議論紛紛。


    不過媯薑卻似乎並沒有受影響,依然步調優雅地行走在庭院之間,被田文引到了女賓的坐席上。


    不過她們的位置有些特別,與其他女眷的座位都離得稍微遠了些。


    莘奴隔著薄紗看到,這女眷乃是諸國使節的家眷,有許多也是齊國嫁出去的女兒,借著這次機會回到故裏探親。


    坐定之後,自然要找尋那燕國公子,卻發現田文已經將燕國公子引了過來。


    那姬職正是年少,身材是北方人特有的高大俊朗,少了些公卿的文雅之氣,更多的是武將的颯爽雄姿。


    待得二人落座,燕國公子姬職開口道:“聽聞孟嚐君言,二位有事相求,不知何事?”


    這時,莘奴突然開口道:“不知可否請媯薑妹妹與孟嚐君移步一二?我有些話想要對公子單獨說。”


    媯薑聽得一愣,不由得回頭看了莘奴一眼,不過她向來是體貼莘奴的,便起身對著田文笑道:“聽說祭堂的花兒開得正豔,不知君可否為我引路?”


    孟嚐君也隻能無奈起身,依依不舍地又看了莘奴一眼,引著媯薑暫時離開了。


    莘奴又四下望了望,確定四周無旁聽之耳,這才慢慢撩起了自己的麵紗。


    這姬職與孟嚐君交好,聽說有一位齊國的女商人要與他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心內自是覺得好笑。他也聽聞孟嚐君近日手頭拮據,卻沒想到齊王之孫竟然墮落到與商人為伍的份兒上,本是該一口回絕的荒誕之事,之所以欣然前來,出了給些孟嚐君的臉麵外,更多的是想來看一看笑話。


    但是這蒙著麵紗的女商賈倒是出奇的大膽,竟然請走了眾人要與他單獨相談,姬職本身武藝高強,倒不懼有詐,但是實在好奇這女子要說些什麽。


    待得女商賈揭開麵紗的刹那,姬職滿心的猜測卻俱是飛到了九霄雲外,心內隻有一個念頭——世間竟然有這等絕色?


    因著回廊的角度遮擋,旁人並沒有看到莘奴的臉,也沒有太多人往這角落裏望來。


    莘奴揭開麵紗後慢慢抬起頭,看著姬職英挺的模樣,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雖然此番決心施展美人之計,可若對方是個肚滿腸肥之輩,恐怕自己一時也是笑不出的,隻衝著看直了眼兒的姬職微微一笑道:“冒昧相請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姬職此時看著眼前的嬌媚,隻覺得這女子一顰一笑無不楚楚動人,早就盡忘了她卑賤的商賈身份,連忙說道:“能與麗姝結實,真是上蒼垂蒙姬職,敢問麗姝名姓?”


    莘奴到底是比姬瑩略差些功底,被姬職的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困窘,但是仍然強迫自己微笑道:“公子喚我莘姬便好,我在臨淄城販賣牛皮為生,不過最近鞣製牛皮卻短缺了必要的石灰,此番叨擾公子,是希望公子能否提供些燕國的工匠給我,莘姬願以重金酬謝。”


    當莘奴說完這些後,敏銳地發現姬職的濃眉微微一擰,似乎從美色裏醒過神來,眨眼思索了一會後道:“齊,最近可要有戰事發生?”


    莘奴心內一凜,她見過的那些公卿們,要麽如龐涓田忌之流豪橫無禮,要麽如孟嚐君一類文臣,文雅善於交際卻少了些長遠的見識。


    可萬萬沒想到姬職這外麵雄壯看似武將一類的男子,心思竟然這般細膩,但從自己的一句話裏便察覺到了什麽,又這麽直率地單刀直入問了出來。


    不過莘奴哪裏肯泄露天機?當下笑道:“齊王壽宴將至,最近諸國也全無戰事的苗頭,公子何處此言?我不過是個皮貨商人,追求的蠅頭般的利益,那些個國事,不是我等能妄言的。”


    莘奴不笑的時候,有種冰雪般的瑩白清冷,當她一笑時,卻有如春花綻放時的迷人美麗。除非那男人不舉內乏無力,不然一定是會沉醉在這迷人的笑顏中。


    姬職看來不是田忌之流,一時間又是目光閃閃,對於莘奴的提議雖然閉口不談。卻突然一把握住了莘奴放在膝蓋上的柔荑。這一握便再也放不開了,隻覺得這人已經夠美的了,沒想到手軟若無骨,簡直不堪一握,竟是讓人不禁遐想若是將美人盡剝了幹淨,恣意的摟在懷中,該是何等的愜意醉人……


    莘奴被他的孟浪唬了一跳,待得手被握住,便覺的那男人的蠻力真是可怕,竟然一下拖拽著自己往他的懷裏靠去。莘奴直覺想喊,強忍著才沒有喊出。隻是不再微笑道:“公子這是何意?常聞燕國乃是周王室姬姓後人,當守禮節,何故這般在人前失禮無狀?”


    姬職看著使勁掙紮的女子,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失禮之處?若是麗姝嫌棄驛館擁擠,我自當安排臨淄城中寬闊的宅院,與你幽約,到時莫說石灰,便是直接贈與麗姝萬金又有何妨?”


    莘奴從姬瑩的口中,自然知道這些公卿貴族中,男女的私會如同飯食嚼豆一般平常,可是她還是短些經驗,加之姬瑩傳授“色誘”一道不夠細膩,直覺得同窗莘奴這麽美,笑一笑,哪個男人不俯首帖耳?自然短缺了冷熱交替,若即若離的鬆弛之道。


    更不知這頻頻衝著初次見麵的男子微笑,實在是有暗示邀約的嫌疑。


    姬職卻是風花雪月的老手,加之相貌英挺偉岸,又是在雲雨時不留私力之輩,自然贏得眾多女子的芳心,投懷送抱的女人簡直推都退不出去。


    可是沒想到此番在臨淄城中偶見的女子竟是這般人間難求的真絕色!


    一時間以前的那些豔情頓時黯淡無光味同嚼蠟,自然是積極主動出擊。邀請佳人私會幽宅,也讓她感受下北燕之國男兒的好腰力!便一時讓她食髓知味,離不得自己才好!


    可惜這番盛意拳拳,莘奴實在是無福消受,當下手腕翻轉,用力朝著姬職的肋骨間一磕,引得他悶哼一聲,這才鬆了手去。


    莘奴好不同意掙脫開來,連忙戴上紗帽,繞過回廊,躲得離姬職遠些,才冷冷道:“我自知身份卑微,原是不配與公子相談,既然公子無意,那莘姬便這廂告辭了。”


    說完轉身便要走。


    “麗姝且留步!”姬職揉了揉微微作痛的肋骨,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男人的自尊一時間也是龜裂片片,可是這般眼睜睜地看著佳人離去,又心有不甘。當下連忙出聲阻道。


    莘奴雖然停下了腳步,卻依然警惕地離他略遠了些:“公子還有何言?”


    姬職苦笑道:“原以為你是孟嚐君的一番心意,原來是我會意錯了……”


    這話一出,莘奴立刻明白了過來。這姬職是以為齊國有戰事,要大量修建工事,才急需大批石灰,所以特意選了美人來賄賂與燕國公子。


    不過若是孟嚐君的安排,美人不該這般不識風月,說翻臉就翻臉,所以他說自己會意錯了。


    搞清了這一點,莘奴慢慢吐了一口氣,自己現在萬事齊備,就差這臨門一腳,若是放棄,心裏也實在心有不甘。


    她自被王詡從後宅放出,每日都是如饑似渴苦讀各國國史,加之身邊有媯薑這樣的同窗影響,對於諸國之間微妙的關係也窺探了一些玄妙。


    眼下美人之計是施展無效,這燕國公子雖然貪戀自己的美色,卻不是酒色之徒,隻怕占了美色也是提褲子死不認賬 。


    美人計是走不通了,倒不如從要害入手,切中醉心權利的男人心內最放不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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