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


    清冷的聲音在皚皚雪地中響起。


    這般宛若機器一樣的無感聲線,與之清寒的大環境有種莫名的相配。


    “哈?”


    “又來?”


    “我說,我英俊瀟灑,年輕有為,天下無雙的陰陽師大人,您能不能放過老朽。”


    “老朽這上了年紀的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您沒日沒夜的折騰。”


    與少年相對而立的是一隻會說話的青蛙。


    若是,貓婆婆家的那兩隻看門忍貓也在此,必然會驚訝的低呼‘什麽時候青蛙也能夠開口說話’以及‘會說話的青蛙味道會不會更好吃’這樣的話。


    昔日,田火、日奈那兩個家夥在第一次見到青和燕的時候,也是那麽一副沒有見過世麵的好奇表情。


    明明它們兩個自己就是會吐人言的貓咪。


    “不幹了,不幹了。”


    “打死我都不幹了,您自己算算已經多少天了,我的這把老骨頭已經被您快折騰散了。”


    “真是好奇,到底您是妖怪,還是老朽是妖怪。”


    “天天訓練不用睡覺的嗎!”


    說話間,這戴著滑稽草帽,留著小胡子的綠皮青蛙一屁股就坐在了其身上的青白色瓷器上,那雙蹼環抱在一起的模樣,顯然是徹徹底底地選擇了罷工不幹。


    【妖怪·青蛙瓷器】:坐在瓷器上的青蛙妖怪,常常將賭掛在嘴邊,也一直都在說賭是其存在的唯一意義。


    不過,自那個雨天,自在洪水泛濫的橋上邂逅過那位撐傘的女子後,他的世界,他的執念,多少就有些不一樣了。


    這是荒在遇見那位嗜賭成性的綱手前輩時,觸發的召喚任務。


    “是嗎?”


    聞言,荒挺直了舒展的身體,手中那裹著特殊符紙的冰冷苦無也於此間停止了拋動。


    “那麽,真是可惜。”


    “在你終了的蛙生裏,將再也見不到雨女了。”


    少年的聲音裏能夠窺探出的情感隻有冷漠與認真,那被其握於手中的苦無亦似是在應和著持有者的情緒,流轉著森冷的鋒芒。


    沒錯,


    青蛙瓷器在橋上所邂逅的那位女子,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被執念所吞沒化作的悲情妖怪·雨女。


    至於通靈的任務,


    在荒召喚出青蛙瓷器的時候,也一並出現在了他的任務列表裏:


    【愁雨之思·雨女】


    妖怪描述:一直在斷橋邊等待自己夫君回來的人類女子,


    在漫長的歲月中,因這份等待的執念不退,漸漸化作了妖怪。


    曾經,斷橋下的河川及近幹涸,斷流。


    現在,洶湧的河水日日奔流而過,幾乎漫過橋麵。


    聽說,


    這奔流而過的水流,


    都是她落下的眼淚。


    妖怪等級:山野誌怪。


    通靈材料:傘狀的忍具*1,低級召喚符咒*1。


    【今天的天空也在哭泣,】


    【但是,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咕嘟。’


    聽著眼前少年隨意落下的字句,青蛙瓷器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他一點不懷疑對方能夠做到這一點,一點都不懷疑!!


    這家夥,


    這年輕人類,


    於之眼中就好似一頭披著人類皮囊的人形妖怪!


    僅僅是所爆發出的氣息,就讓其身形顫抖不止,就能夠令那兩位相逢在雪夜中的武鬥派大妖怪在一瞬間止戰止殤,戒備分離。


    那股的力量,是絕不應該出現在人類那孱弱的身體上才對。


    即便是凶名遠洋,整天秉持著鏟除妖怪的源氏一族,也鮮有聽聞存在這樣的恐怖存在。


    當然,


    真正令之感到無力,感到恐懼的,還要屬少年那雙猩紅的眼睛,那雙宛若強大妖怪的瞳眸!


    隻一眼,


    自己的秘密,自己的過往,自己所有的一切,就好似被看了個底朝天。


    這樣的恐怖感覺,是其活了幾十、上百年都沒有見過的恐怖事情!


    但是,


    真正令之猶豫不決,或者說有些無法割舍的是,對方提及的那位可憐妖怪·雨女。


    不知為何,似乎沒有任何由頭。


    隻因為其在上天安排下的某一天,匆匆路過趕往下一個對賭之地時,多看了一眼那撐傘矗立在雨幕妖怪女子,就陷入了不可自拔地單相思中。


    也就是自那一日起,


    他的生命裏,他存在的意義,不再隻是因為賭。


    甚至可以說,


    這曾被其執著了幾十年的事物,已經排在了第二位。


    【果然,愛情隻能夠影響我‘出千’,不,是‘鬼之一手’的速度。】


    【族內前輩誠不欺我。】


    可是說到底,


    終究是自己不應該自信滿滿地,在眼前這年輕陰陽師提出有什麽願望作為借力條件時,信口說出:【隻要能夠在賭術一道贏了自己,什麽要求,什麽條件自己都會答應。】


    【當然,若是不能話,恕不奉陪,自己可不會去侍奉一個賭術比自己還要菜的陰陽師。】


    本來的嘛,


    對於浸淫賭術一輩子,遊離人間幾十載的青蛙瓷器,早就將‘鬼之一手’訓練到了極致,也清楚地明白雖然對方給了選擇的機會,但是自己也不可能什麽無禮要求都能夠提出,否則對方一怒那他可就死翹翹了。


    將自身的嗜好作為條件提出,既合情合理不過分,也能夠令之脫離這種被束縛的局麵。


    什麽式神,


    他才不要成為人類的式神呢!


    不過,


    青蛙瓷器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條件恰恰就是其噩夢的開始!


    明明對方還友情提醒要不要換個條件!!


    但那時候的他隻覺得這是對方示弱的表象。


    可誰又能夠想到,不,是自其這一輩向上數十代祖先都不可能想到,眼前的人類擁有著怎樣一雙詭異的眼睛!


    三局兩勝。


    第一局,


    青蛙瓷器並沒有任何的小動作,畢竟在他看來,就算眼前的年輕少年自娘胎裏開始修習賭術,也不可能達到他這樣臻至頂峰的造詣。


    可少年的那雙猩紅眼睛,卻能夠輕而易舉地跟隨自己近乎舞出幻影的雙蹼!!


    落敗真的超乎了其想象。


    第二局,


    他認真了,


    自出道成名之後,其已經很少有過認真的態度了。


    端著骰盅中雙蹼在虛空中舞動,在那特殊頻率與清脆的撞擊聲中,出現了!


    那被其自降臨之後就嘟囔著‘鬼之一手’的第三隻蹼竟詭異的出現在了那些因急速而拉扯出的虛幻影子中!


    但是,還不等這小青蛙將骰盅落下,一根屬於人類的手指悄然突破了那些迷人眼簾的虛幻影子,輕輕按定。


    “呐。”


    “我可不想這是一個有味道的賭局。”


    一瞬間,空氣仿若被凝滯,不停撞擊著盅壁的骰子也在零碎的幾聲中墜落在了地上。


    青蛙瓷器的瞳孔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垂落的視線也下意識地落在了按捺於之小腿的人類手指上。


    【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


    其於此間,始終死死地盯著年輕陰陽師那雙猩紅瞳眸,對方的視線應該是始終落在蠱中上沒有半點偏離才對,怎麽會發自己暗自抬起的小腳腳?


    別說什麽這是理所應當,是眼角的餘芒掃過。


    因為,將賭奉為存在意義的他來說,太了解不過賭徒的心理了。


    愈加繁亂的場麵隻會令那些家夥,將自己的心神愈發凝聚在這小小、撞擊出脆耳聲音的骰盅上才對!


    即便是此刻有人拿著利刃抵著他們的脖頸,那些賭紅眼的家夥恐怕都不會有半點動容,隻會將此局進行到最後才是!


    能夠解釋這一切的,恐怕隻有一個:


    嗬,是自己大意了,


    對方並不是純粹的賭徒,所以才能夠在這樣的時刻分心其他!


    ‘啪嗒。’


    特質的骰子從其抬起的蹼中掉落。


    偷梁換柱的戲碼,未半而中道崩殂。


    但是,這並不能夠成為二比零全勝的結論。


    眼角清晰絕對鋒芒,


    青蛙瓷器臉上流露出的情緒在此間被收斂到了極致。


    他很久沒有被人逼到如此境地了,


    上一次,


    還是其混蛋老爹在世的時候。


    “小子,看來是老朽小看你了,這局終止。”


    “最後一局,”


    “一局定勝負,如何?”


    殘留著歲月痕跡的骰盅被青蛙瓷器按在瓷器妖怪上,虛眯起的妖瞳與壓低的聲音,凸顯其鄭重的態度。


    “嗯,可以。”


    那時的荒沒有半點動容,輕描淡寫地回應似是已經拿捏了整個對賭的走勢與結果。


    【年輕!】


    聽到如是回應的青蛙瓷器瞬間就在心底咆哮了出聲。


    【這可是他過世的老爹,】


    【不,是他們這一族傳下來的不穿秘術!】


    【今天,就讓老朽給你好好上一課吧,狂傲的人類少年!!】


    “那,你可要用那雙特殊的眼睛好好看著咯。”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


    必勝的淺笑於之嘴角流露。


    賭,


    從來都不是一個隻有輸贏的五五開局麵。


    真正被譽為賭聖的人,自然有著過人本領。


    有的人是靠耳力分辨結果,


    有的人是靠眼力捕捉訊息,


    有的人是靠鬼魅的動作出千,達到想要的結果。


    但是,


    這些都有一個絕對的破綻。


    那就是由不碰,不摸,不動,憑空締造賭局的結果。


    淺綠色的妖力凝聚,


    隻聽有些沉悶的‘叮’的一聲響起時,似乎有什麽事物就憑空出現在那倒扣於瓷器妖怪上的骰盅內。


    “颯,請吧,年輕的陰陽師大人。”


    “若是您能夠賭贏這一局,那麽,吾願跟隨,並奉上屬於自己的力量。”


    字句落下,青蛙瓷器拉扯於嘴角的那抹笑容愈濃鬱。


    要知曉,


    在搖骰子中,除卻大小這兩個淺顯的結果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特殊的情況。


    而這個情況雖然也能夠被賭術大師預測到。


    但那也是建立在可聽,可見,可做手腳的常態情況下。


    可在真正的【鬼之一手】麵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隻能怪是虛妄。


    “這就結束了?”


    看著自始至終的未有動過的骰盅,荒平靜的詢問。


    然而這份平靜落在青蛙瓷器的眼中卻成了示弱,成了故作姿態的表現!


    【害怕了吧!區區人類!!】


    “是,骰子已經在剛才‘叮’的那一聲就溜進去了,若是自覺猜不出來的話,那麽就請您認輸,而後送我回.........”


    伴隨著繡著骰子的滑稽小扇打開,其臉上的愜意、自信之態,愈發清晰,愈發不掩。


    但,也就在這時,


    就在青蛙瓷器落下肯定回應的時候,仍舊是那異常平靜的聲音落入了他的耳畔。


    “三個六的話,用術語來說應該是豹子?”


    【什麽!!】


    這樣的答案直擊其內裏,


    手中堪堪輕搖的小扇伴隨著‘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愜意的是神態被錯愕、驚愕所取締。


    【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他這一族的‘鬼之一手’,怎麽可能被區區人類所洞察!】


    【那麽為了自由,自己也隻好........】


    心一橫,


    其落在骰蠱上的蹼掌剛剛想要再做些什麽手腳,


    但是,


    “好啦,快揭開答案吧。”


    “順帶提醒一句,可不要想著隨隨便便動手腳哦。”


    “因為這樣的人,下場一般會很慘,當然,妖怪也不例外。”


    冰冷的警醒入耳,瞬間就讓青蛙瓷器的動作徹底停下。


    視線緩緩上移,對上的依舊是那猩紅的恐怖瞳眸,如果要說與初見時有什麽區別的話,恐怕就是那因此間【惱怒】而猙獰於對方眼角的恐怖經脈了吧。


    ........


    “喂,考慮好了沒有。”


    “是繼續用你的‘出千’手段陪練,還是就此迎來蛙生的終焉。”


    看著陷入長久沉默的青蛙瓷器,荒聲線冷漠的開口。


    按照他本來的打算,是準備挨個通靈與之締結契約地妖怪,藉此來感受那相對虛無縹緲的空間之力。


    但是,


    眼前這小妖怪那一手憑空召喚骰子、麻將等等的出千手段使之更改了主意。


    畢竟,就算是挨個通靈式神過來,如此頻繁的訓練,也難免會打擾到他們的正常生活吧。


    所以,青蛙瓷器就成了其壓榨的對象。


    至此算算,應該也有十來天了。


    “呱?”


    “什麽出千!”


    “這叫鬼之一手!!”


    “是我族前輩偶爾觀摩到一位圍棋大師,看見那宛若神降的神之一手後起的名字!”


    堪堪清醒過來的青蛙瓷器竭聲控訴著。


    “是,是,鬼之一手,鬼之一手。”


    “不過,那位棋師的名字,應該不會是叫做弈吧?”


    突然間,荒臉上的出現了怪異的神態,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呱!”


    “原來您知道那位棋聖?”


    “請務必將之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青蛙瓷器的臉上低落瞬間一掃而光,兩隻小蹼掌也開始無意識地搓動起來,臉上更似是流露出了一抹奉承的神態。


    對此,


    荒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視線也就此偏離,


    這兩個家夥若是真的碰在了一起,某些畫麵又重新在其腦海中上演。


    【請允許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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