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牽著老馬離開了皇宮,去東市買了三鬥上好馬料,幾盒朱紅,一鬥上好的阿婆清,街上碰見幾個同僚,相互道賀了幾聲祝壽祿延長,也就回到了親仁坊。


    街坊鄰居們的家門上都掛起了紅燈桃符,有幾個閑散漢子於自家門口,看著巷曲裏來往人流,笑著罵上幾聲舊年破爛事,再是美美吃口自家婆娘剛做好的熱麵,臉上卻是沒有了往日的憂愁,皆是一片喜色。


    李默一一與他們打過招呼,回到家中後,在馬廄中給老馬扔了一鬥上好馬料讓它好生吃著,自己則是回到被自己改成書房的西廂房中,拿著買來的朱紅將好些宣紙染紅,又去廚房調製了些麵糊,將紅紙裁剪粘合成兩條細長模樣,才是研磨提筆寫道:


    綠竹別其三分景,紅梅正報萬家春。


    字跡不再是顯瘦美感頗多的瘦金體,而是莊嚴大氣的唐楷,用作佳節充當對聯極是相和。


    在這個時代,除夕當日自是沒有貼春聯這個說法,隻是李默在這個習慣上並沒有被一群唐人馬賊同化,在陰山的那個賊窩時,每至除夕,禿爺拿著刻有“神荼”、“鬱壘”幾字的桃符往寨子大門上掛,他便是拿著寫好的對聯往兩片桃符邊貼。


    武德四年的除夜,那是他在這個時空過的第一次年,老李見他在桃符邊貼了寫有詩句的紅紙,不解去問,他喝了一大口高粱酒後,說小爺我這是在懷舊。


    寨子中雖然都是些刀口上舔血的賊廝,可問題老李通曉史籍典故,中原興衰四千年,哪裏有在除夜貼紅紙的說法?


    老李當下便給他後腦勺賞一個巴掌,說道,你真當耶耶傻?可李默卻不改口,直到被老李多賞了幾個巴掌後,才改口說貼紅聯看著喜慶。


    在門前被一大堆街坊鄰居好奇地注視下,李默拿著麵糊貼好春聯,抬頭好生看了會兒兩條紅聯,直到看得眼睛有些通紅,他這時才跑回廚房拿起壇子咕嚕嚕地喝了好大一口酒。


    這家宅院原來應是住了不少人,廚房有兩個很大的灶台,喝了酒心下平靜地李默擦洗了一個平時不怎麽用的大鍋,將買來的一鬥上好阿婆清都倒了進去,隨後在院中找來一根竹竿,將竹竿內的竹節全部打通,拿刀子在一個木製鍋蓋上刻出一個缺口,剛好能放下竹竿,而後在竹竿的另一頭放了一空的酒壇,然後在灶下添柴生火。


    明天是元日,他應去翼國公府拜訪秦瓊,過節拜訪自不能兩手空空,便尋思著去蒸些這個時代沒有的高度酒送去,而且,他也該為今後置辦一些家業了。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太陽落到了院中梨樹的西側,一鬥阿婆清被蒸出兩小壇高度酒,李默倒了一小碗,品完之後,覺著約莫是趕得上另一個時空的低度白酒,不過但對於大唐來說,應是烈酒中的烈酒。


    還未將酒壇封好,院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十二,某來了。”聲音洪亮,像是一頭壯碩的黑熊吼出來的。


    李默搖頭,聽出這是程處亮的聲音,心道這憨貨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來找自己作甚。


    出了廚房門,見著並不隻有程處亮一人,尉遲寶琦也在其身側。


    “原來是處亮、寶琦,今日可是除夜,不在家中待著?”


    尉遲寶琦撇撇嘴,說道:“在家中待著有甚意思,且我家大人(父親)就說了,除夜除夜,便是要將一年的晦氣都除掉,除在家中可不好,我與處亮想了想,十二你一人獨居長安,恰好花江樓今晚有樂子,不如就帶著十二你去耍一耍。”


    李默笑著,正要問花江樓到底有何樂子,卻見程處亮一臉嚴肅,然其鼻子卻像是在努力嗅著什麽,問道:“處亮,這是怎麽了?”


    程處亮聽李默相問,忽然上前摟住他肩膀,嘿嘿笑道:“十二,你是不是背著某和寶琦藏了甚好東西?”


    尉遲寶琦看了一眼這憨貨,說道:“我說處亮,你今日莫不是被什麽妖邪附體了吧?光是動動鼻子就能聞到十二藏了寶貝?”


    李默這時也才想到,寶琦從小就有鼻淵(鼻炎)的毛病,可處亮沒有,自己自蒸酒開始就一直在廚房待著,一身酒味定是被他聞到了。


    李默笑了幾聲,說道:“處亮、寶琦你們來的恰是時候,找樂子一會兒再說,某是真有寶貝,隨某來。”


    說著,一行人來至廚房,就是尉遲寶琦鼻子再不靈光,此時也聞到了滿屋的酒香,二人都出自將門,對於酒是愛的極深,聞著酒香,看著灶台上兩小壇酒,不禁腹中饞蟲大動。


    李默取出兩隻平時喝酒用的小碗,放在二人近前滿上。


    程處亮性子急,見著李默將酒斟滿後,當先拿起其中一碗如平時飲酒般一口而盡,可他哪裏能夠想到,這酒可不是平時自己喝慣了的西市腔、阿婆清,剛入口卻有甘甜之意,可緊接著口舌、喉嚨就像是一口氣吃了好些茱萸一般火辣,再然後酒氣上湧,將臉漲成了通紅。


    李默一拍大腿,無奈說道:“卻是某忘了說了,這酒聞著香,實則是烈的很,像是處亮你那樣一口幹了可不行,得是小口小口的品才是。”說罷,自己端起小碗酌一小口。


    尉遲寶琦衝著酒意上湧隻得手舞足蹈發泄的程處亮嘿嘿笑了幾聲,學著李默的樣子喝下,隻覺嘴中清香過後胸腹竟是一陣溫熱,剛剛在外行來經受的寒意都消散不見,嘴中不禁喊道:“好酒。”


    程處亮此時終於是緩過勁兒來,長長呼出一口氣,滿是驚訝地看向李默,說道:“十二,某從小就被我家那位教著飲酒,從小到大飲酒無數,不敢說天下好酒盡入某腹,可隻長安城市麵上有的美酒絕對都有嚐過,你這酒比劍南燒春還要烈,比潯陽湓水還要香醇,此酒取之何地?”


    一邊的尉遲寶琦也是滿臉好奇的看著李默。


    李默端起酒碗,長長飲下說道:“不才,正是某自己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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