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夜貪杯,陸續醒來的眾人都有一絲昏沉,好在身邊的馬匹性格溫順,沒有麻繩拽著也依舊如常的行走。


    看看前方火星四濺互不對付的兩兄弟,楚辭寬慰的伸了伸小腿,餘光瞥見那心情不錯的燕帝,抬頭細望,才發現他正不知和一旁貼身的文公公嘀咕什麽。


    帝王和太監閑聊,瞅瞅,多新鮮兒。


    冬狩前照常先要祭祖,這可是正兒八經傳下的禮俗,隨著不遠處一角金邊閃出耀眼的光,充斥著歲月痕跡的大鼎映入眼簾。


    周遭冶煉數年,勢頭如奇譎峻峰一般,不說鐫刻的花紋活靈活現,便是那左右兩端神采飛揚的龍頭,也要算得鬼斧神工,巧奪天地造化之作。


    古老的氣息像是倒掛日輪般震撼人心,楚辭這並不是第一次參加冬狩,以前跟著權傾得勢的楚長年,他一直都能跟著那兩位野心勃勃的皇子走在隊伍的最前沿,見過這大鼎不說是十五六七,八九回總是有的,可每次除了打心尖敬畏,便再無其它意味。


    慰先輩祖宗之靈,庇後世子孫之福,這大鼎除了被用來簡單的祭祖外,還要拿來供奉一些廣為流傳的神仙老道,以求國家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像什麽深海盤踞騰雲駕霧的龍王,什麽九天之上辟邪除魔的聖鳥,甚至連那負責姻緣的月老紅娘都要拜上一拜。


    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牛鬼蛇神本是無稽之談,莫說他們這些從小被淵博先生教誨的名門望族,就是那些個民間寒苦自學成才的讀書文人,對這些也都不正眼瞧。


    燕政文何許人也?奪嫡血河中爬出的代代燕帝又何許人也?可這些私下嗤之以鼻的東西,他們卻不敢逾越失了半分禮節。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沒辦法,底下的愚民們信這些,那怕是裝裝樣子,燕政文也必須裝出一副信神敬神的好樣子。


    “天佑我燕越王朝永世長存!天佑我燕越百姓和樂安康!”隨著那精明的燕帝慷慨鼓動,大鼎上方燃起了熊熊烈火。


    祭品被低頭哈腰的小太監一點點呈上桌台,流著新鮮血沫的野物首尾分離,雙目圓睜,憋著對命運的不甘,卻又無能為力。


    這是前啟儀式,也是圍獵大典的第一步,由燕帝親自領頭,獻上事先準備的祭品。


    包括太子在內的所有人鞠身下馬,跟著燕政文大喊道:“天佑我燕越王朝永世長存!天佑我燕越百姓和樂安康!”


    楚辭微小的聲音很快被人海淹沒,那兩位好鬥的皇子卻是不同,一聲高過一聲,弄得前方注目大鼎的燕政文都有些皺眉。


    儀式完畢,一場腥風血雨的狩獵正式拉開了序幕。


    “駕!”背上羽箭,太子燕華率先揚塵而去,同在一旁的恭親王燕匡也不甘示弱,朝著圍場的另一處快馬加鞭。


    兩支隊伍跟著兩位皇子奔走,原地隻剩下一群沒站隊的“中立派”不知所措。


    冬狩的結局好像已經沒有了懸念,他們不過就是兩位殿下奪嫡之戰的陪襯,來這放個風,走個形式了事。


    “我說諸位,人家都成群結隊的走了,咱們要不也湊合湊合?反正奪不了第一,不如大家一起欣賞欣賞這兒的風景,路上有個伴也能少些寂寞不是,”楚辭別有用心的笑笑,胯下昂揚的戰馬發出陣陣嘶吼。


    “承蒙殿下厚愛邀請,可還請殿下體諒小人的不便之處,恕喜歡獨來獨往,實在受不住這種,”正三品的王庭予顯然不吃這套,頭也不轉的扭身就走,結果就是一部分人跟著留下,一部分人各自散去,這種情況他自然早有預料,畢竟自己是個空殼的紈絝世子,不受待見也無可厚非。


    “一個,兩個,都給我快點,這次一定不能讓燕匡占了便宜,”一雙灰褐色的毛兔被射了個對穿,那位焦躁不安的太子迅速換上新的羽箭,準備開始獵殺下一個目標。


    不管如何,冷眼旁觀的父親似乎有意為之,近幾年來,不少他手底下的官員都遭到了刻意的打壓,他麵對的壓力越來越大,和燕匡的對決也從剛開始的稍壓一頭到了如今的平分秋色,眼下的局勢錯亂不堪,甚至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而另一邊的燕匡同樣是這種想法,不過相較於燕華對自己的手下毫不客氣,他就要溫和不少。


    “注意安全,加快速度,”獵物的數量固然重要,可獵物的品質才是重點,這位英武的恭親王繼續朝著中央進發,似乎那裏才有值得他張弓的非凡獵物……


    一群人心懷鬼胎,各謀其主,同為側輔將軍的名號,無所不盡其用。


    “嗖,”剛勁的箭矢劃過草藤與一隻熟睡的成年雪狐擦肩而過,箭尖破土傳出聲響,被驚醒的雪狐張惶失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那位藏拙的小世子假裝懊惱的拍了拍頭,輕聲歎道:“真是倒黴絕了,我明明瞄準了,怎麽一出手就射偏了,看來今個兒的運氣真是不怎麽好,這都能給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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