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菊親眼看到大隊長劉猛這麽關心胡小月,她打心眼裏是高興的。再見劉猛望著胡小月的眼神,她心裏就有了底。憑著女人的心思,她明白劉猛是喜歡上胡小月了,但感情還是要看雙方的,僅憑劉猛喜歡胡小月,還不行。得想辦法,讓胡小月也喜歡上劉猛才行。她這麽想,一切都緣於她對李彪的態度。


    如果胡小月也喜歡上劉猛,那李彪也就徹底沒戲了。沒戲的李彪就會對自己有戲,這種局麵是皆大歡喜的。這麽想過後,白冬菊就開心了許多。


    白冬菊不是隻想不幹的那種人,她想到了,就要落實在行動中。


    她開始找各種合適的場合,在胡小月麵前表揚劉猛。


    她對胡小月說:小月,劉猛才三十多歲就當上大隊長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從延安來的,是毛主席派來的,連毛主席都知道他。


    她還說:小月,劉猛大隊長可是參加過長征的人。聽說到達陝北的紅軍隻剩下幾千人了,這可是革命隊伍的寶貝。


    她又說:小月呀,劉大隊長生得濃眉大眼,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三十多的人了,還沒個女人疼、女人愛的,看上去怪可憐的。


    胡小月不解其意,疑惑地望著白冬菊:冬菊,你是不是喜歡上劉大隊長了?


    白冬菊見胡小月想歪了,馬上糾正道:哪兒呀,俺是說給你聽的。你沒看見劉大隊長看你的眼神,他是喜歡上你了。


    胡小月兀自紅了臉,用手搗著白冬菊:別瞎說八道了,就不怕讓人聽見?


    這怕什麽。喜歡就是喜歡,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胡小月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她知道大隊長劉猛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敵人的眼皮底下為她弄來救命藥,為此,還違反了紀律,在全大隊的人麵前做了檢討。當然,這些也都是白冬菊後來說給她的。


    她知道這一切時,她不能不流淚了,在心裏一遍遍地說:是俺害了大隊長,真要是在城裏有個好歹,俺可咋向隊裏交待呀。


    也就是在這一刻,劉猛大隊長走進了她的心裏。以前,劉猛在她的心裏就是大隊長、她的領導,她還知道他是參加過長征的老兵,屢立戰功,是黨中央派他來這裏開辟革命根據地。


    那時她在心裏是仰望著劉猛大隊長的。沒想到,就是他,為了自己的病,竟親自去縣城搞藥。想到這兒,心裏一陣麻酥酥的,最後就有一股暖流,從頭到腳地在周身滾過。


    這兩天,白冬菊又不停地在她耳邊大隊長長、大隊長短地絮叨,她的心裏就不能不多想想大隊長劉猛了。


    她正在想劉猛的時候,劉猛就來了。


    劉猛一進院子,就問坐在院子裏的白冬菊:小白,小月的病好些了吧?


    白冬菊斜著眼睛,笑嘻嘻道:好多了,多虧了大隊長,要不是你,小月的病還不知咋樣呢?你快去看看吧,剛才她還睡著,這會兒八成醒了。


    劉猛就咚咚有聲地走進來。


    胡小月正在想著他。他的突然而至,令她不自然起來,先是心髒快速地跳了一氣,接著,臉就紅了。


    他一進門,她就坐了起來,兩隻眼睛水汪汪地望著劉猛。


    劉猛亮著嗓音說:小月,你可嚇壞我了,你要是有個好歹,我以後的腰傷怕是沒人給治了。


    胡小月不知說啥好,紅著臉,低垂著眼睛:謝謝大隊長,這次虧了你。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要謝,我還得謝你。你要不是為我去挖藥,就不會摔傷。看你好了,我就放心了。以後又有人給大家看病了。


    劉猛說完,就朗聲大笑。


    胡小月的頭低得更深了,她囁嚅著:聽說你違反違反紀律,還做了檢討?


    笑著的劉猛,拍一下大腿道:隻要能救你,別說是檢查一次,就是檢查十次,也值。


    劉猛的話,像重錘一樣,猛地擊在胡小月纖細的心上,她聽得忽悠忽悠的。


    劉猛也不多停留,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兩隻梨,放在胡小月麵前:那你歇著,有空我再來看你。


    還沒等胡小月說什麽,劉大隊長轉身就走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去看看訓練的戰士們。


    胡小月望著劉猛走出去的背影,心裏暖暖的。


    傍晚的時候,李彪也來看胡小月了,手裏用毛巾包著幾顆棗。


    他人還沒有進門,就讓白冬菊攔住了。她有些神秘地把他拉到一邊說:人家大隊長來看過胡小月了,你還來幹啥?


    李彪不明白白冬菊為什麽要這麽說,就用眼睛瞪著她:他是他,俺是俺。咋的,劉大隊長能來,俺就不能來了?


    白冬菊忙說:俺不是那個意思,俺的意思是劉大隊長對小月很好。


    李彪還是不懂她的話:他是大隊長呀,對誰好都是應該的。


    白冬菊就急赤白臉道:俺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哎呀,跟你說不清,你願意看,你就去看吧。


    李彪望一眼她,疑惑地向屋裏走去。


    白冬菊不知道兩個人在屋裏說了什麽。不一會兒,李彪就出來了。


    白冬菊還在院門口等著李彪。


    見他出來,就很複雜地望了他一眼。


    李彪也看了眼她,仍沒看出什麽來,正要從她身邊走過去。


    白冬菊忽然下了決心似地,喊了一聲:哎——


    他立住腳,望向她:有事?


    白冬菊低了頭,把背在身後的一雙鞋墊拿了出來。那是一雙做工精細的鞋墊,上麵繡著鴛鴦和一些花草。她把鞋墊遞給他:你們男人穿鞋費,給你的。


    李彪把鞋墊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做這麽精細,得費多少工夫?還是還你吧,我們男人好對付,有塊布墊就夠用了。


    說完,又把鞋墊推了回去。


    白冬菊再推回給他:說給你的就是給你的。俺們女人哪用得上,又沒那麽大的腳。


    李彪終於接下鞋墊,看看說: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啊白冬菊。


    向前走了幾步後,想起什麽似的,又停下了,回過身道:以後再做鞋墊,可別這麽費事了。有這工夫,可以給全大隊的人一人做一雙了。


    這才咚咚地走了。


    白冬菊呆呆地望著李彪遠去的背影,有幾分失落,也有幾分愁悵,心裏一時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白冬菊就是白冬菊,她不想讓自己的心思白白地煎熬。沒有盡頭的事,會讓她吃不香、睡不下,她要讓李彪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思。她要主動出擊了,這麽想過後,一顆飄蕩的心暫時踏實了下來。


    晚飯後,縣大隊沒有什麽活動,她就來到了鋤奸隊的宿舍。


    縣大隊的遊擊生活居無定所,每到一處就借住在老鄉家裏。


    她的不期而至,讓鋤奸隊的人都張大了嘴巴,還是李彪先反應過來:白冬菊,你有事?


    白冬菊“啊”了一聲。


    李彪看著她:那就說吧。


    白冬菊抬眼直視著他:李彪隊長,請你出來一下,有件事俺想和你談談。


    在這兒就不能說?


    不能,俺隻能單獨和你說。


    李彪正在和隊員商量鋤奸的事,他看了一眼屋裏的人說:那你們先商量著,看有沒有更好的方案。我先出去一下。


    白冬菊在前,李彪隨後地走出了院子,李彪站住了:白冬菊,你談吧。


    白冬菊擺擺手,看也不看他:咱們邊走邊說。


    李彪隨著她向前走去。


    白冬菊一副散淡的心境,她抬頭向夜空望去,嘴裏說著:李彪,你看這月亮多圓,星星多多啊。


    李彪終於忍不住了:白冬菊你說正事,跟我扯這星星、月亮的幹啥?


    白冬菊的心就忽悠了一下,但她忍不住了,仍往前走了幾步,這才說:咱們打小就算認識吧?


    對。那時候我們老到你家搗亂,你還提個燒火棍子攆我們。


    白冬菊沒有去看他,繼續道:那你覺得我這個人咋樣?


    挺好,革命意誌堅定。


    白冬菊顯然不滿意這樣的評價,繼續追問:還有呢?


    李彪抓著頭皮,想了想說:你這人敢說敢做,勇敢。


    說到這兒,忽然醒悟過來,不解地問:說正事,沒事說這些幹啥?


    白冬菊不搭他的腔,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俺爹讓日本人殺害了,這裏就剩下俺和娘兩個。


    李彪看看她,點著頭:你說的這些,俺都知道。


    林振海那個王八蛋,把俺搶到山上,但他沒對俺咋樣,俺是清白的。


    李彪似乎明白她要說什麽了,忙打住她的話頭:你要想參加鋤奸隊,俺跟你說過了,俺說了不算。你得去找大隊長,去找曹書記。


    白冬菊不聽李彪的話,自顧自地說下去:俺打小就是個窮丫頭,沒人疼、沒人受的,李彪你——


    說到這兒,她的眼裏已經含了淚水。


    李彪看她這個樣子,忙說:縣大隊的人都是窮苦人。你到了縣大隊,咱們就是一個集體,以後就得互相幫助。


    那你得幫助俺?


    幫助。咱們是同誌,都要互相幫助。


    白冬菊又說:要是俺像胡小月那樣受傷了,你也像對小月一樣對俺嗎?


    李彪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會。


    白冬菊高興起來,又抬頭去望天:今天的月亮真圓哪。


    李彪看著她,趁機說:你沒事了吧?沒事俺就回去了,鋤奸隊還在開會呢。


    俺和你一起回去。


    兩個人並肩地往回走。


    白冬菊因為高興,意猶未盡地說:李彪,你知道嗎?大隊長喜歡上胡小月了。


    李彪猛地停了下來,盯著白冬菊:你胡說,大隊長這麽做是革命友誼。


    白冬菊大咧咧道:俺是女人,這還看不出來?你沒見大隊長看胡小月的眼神,要是你看到了,你就不這麽說了。


    李彪一下子就多了心事。


    他扔下白冬菊,獨自邁著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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